江北的房子虽不像江南那般密集,但挨家挨户却都熟识,陈尧住的小土屋在江北最西边,周围只挨着的两户人家。
左边一户住着一个老婆婆,容貌极丑,脸上的皮肤如同干枯的树皮,也从不与人交谈,很是奇怪。
每户人家的隔墙并不算高,陈尧小时候十分顽皮,垫着木墩翻到隔壁人家,一个没站稳掉落下来,万幸的是隔壁的老婆婆正好接住了他,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
老婆婆训斥他乱爬别人的院子,把他赶了出去,那时小根本没在意,现在想来当时接住他的手十分白皙,根本不像是老人的手,可后来再见时,她的手又变得和脸一样粗糙,让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当时看错了。
翻过左面的院子,当然少不了右边,右边住的人家是个邋遢的中年男子和一个少年,相比于老婆婆家,他更喜欢去爬这家的墙。
中年男人会打铁,时常有人来找他打把菜刀农具啥的,至于那个大他五六岁的少年,从见到他时半边脸就带着一个面具,冷冰冰的,当时他还觉得挺帅,自己拿纸板也做了一个面具戴在脸上。
中年男子和面具少年是师傅关系,每日都会指导面具少年练拳,时而还舞刀弄枪,陈尧瞧见后便缠着男人教他,男人一开始当然是不愿,但也挨不住陈尧的死缠烂打。
一开始陈尧只是趴在墙体偷看,然后在家里瞎学,慢慢的胆子大了,直接翻过墙头,在院里正大光明的偷学,跟着面具少年照猫画虎的比划拳脚,男子也并未阻止,反而有时会矫正他的错误。
平时相处,他也看出中年男子绝对不会只是个普通铁匠,但他没去刨根问底,毕竟这是别人的私事,不好开口。
就这样过了好几年,收养他的陈爷爷患病不久便去世了,所幸大家都很照顾他,帮忙埋了陈爷爷后,这个小院子就只剩他孤零零的一个人,除了接手爷爷采摘药草的营生,他还干些零时散活养活自己。
太阳照常升起,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屋内,陈尧揉了揉眼睛缓缓醒来,昨天奔波了一天,身心疲惫,所以回来没多久便沉沉睡去,没想到今早醒来已是巳时。
陈尧穿上衣服鞋子,伸了个懒腰,随意洗漱一番后,熟练的爬上右边的墙头,跳进了隔壁院子。
双脚刚落地,一双大手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一把揪住他的耳朵,骂声从耳传来,“呀,臭小子,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再翻墙了,能不能走正门,你当我说的话是耳旁风吗。”
陈尧挣扎着大叫道:“轻点师父,轻点,我这不是习惯了嘛。”
大手控制着他的脑袋,把他硬揪着抬起头,望向他刚才翻过来的墙头,“你看看你看看,好好的墙头被你踩出了一个坑。”
陈尧艰难的抬头看着,因为经常踩踏同一个地方,那块墙头的确被他踩出了一个凹陷,十分难看。
“我错了师父,放过我吧,下次一定走正门。”
大手的主人冷哼了一声,松开了他,陈尧感觉自己的耳朵如释重负,摸了摸自己已经红透了的右耳,望向站在他身旁的中年男人。
这便是住在他家右边的那个中年男人,名叫易长青,一年四季永远穿着他那件白色的袍子,敞开着胸膛,露出极为茂盛的胸毛,头发跟炸鸡窝似的,脸上的胡茬感觉能扎死人,看起来非常邋遢。
易长青背着手在前面走着,“今天怎么来这么晚?是不是又贪睡了。”
陈尧如实回答:“昨日跑了一天,今日便不自觉多睡了一会,对了,师兄呢,怎么不见他在。”
“你说林毅啊,我也不知道,可能出去闲逛了吧。”
陈尧有些疑惑,师兄可是修炼狂魔,一心只有修炼,怎么可能出去闲逛,今天感觉不太对劲啊。
陈尧也没多想,挽起袖子,扎着马步,正准备练拳,却被易长青叫停道:“这套拳你也练的差不多了,不用在练了,现在教你点别的,记得水池里那把重剑了吗?去把它拿过来。”
陈尧当然知道,小时候就发现那边水池里面有一把大剑,表面崎岖不平,也未曾开锋,一问易长青,他便神经兮兮的说这是把举世无双的神器,只有有缘人才能够将他拔出。
身为行动派,当然要试一试,当他抓住剑柄用力往外拖拽,便感受到莫大的阻力,一开始他以为是因为自己年纪小,没力气,但易长青说神器都是有灵的,它要是愿意让一个人拔出,就会轻的像一片羽毛,他也就信了易长青的话,原来他不是这把剑的有缘人,当时为此还偷偷抹了眼泪。
直到几年后的某一天,他与师兄偶然间谈到重剑,师兄来到院子里就随手那么一拔,就将重剑轻易拔出,师兄说这剑重达七十二斤,他第一次拔剑那个时候举个十斤的东西都难,何况是七十二斤,随后他不信邪的接过那把重剑,虽不能像师兄那般随意,但只是抱一会还是不难,他突然明白易长青当时不过是在逗他玩罢了……
后来跟易长青学了点锻造炼器之术,知道了那把剑的材料,虽是上品玄铁打造,但因体型巨大,开锋不易,算是把失败的作品,陈尧便对这把剑彻底没了兴趣,甚至有时候想把剑熔了,毕竟是玄铁打造,好歹也能做几把其他像样的武器。
陈尧如今也跟易长青练了几个年头,但举起七十二斤的东西还是有些吃力,陈尧费力的抱起重剑,抱到易长青面前,握着剑柄将重剑立在地上,只听咔嚓一声,剑尖处的那面石砖已然四分五裂,陈尧当即面色一变,警惕的盯着易长青。
果不其然,掌风呼至他的脑袋,一直警惕着的陈尧一个低头恰到好处的躲了过去。
易长青气愤的说道:“陈尧!你他娘的真是我的克星,老子的石砖招谁惹谁了?”
陈尧尴尬的陪笑着,自己本能的把重剑放松,没有考虑到它的重量,所以才弄坏了石砖。
“不是,师父,我当成我家院子了,我家是土地嘛,我真不是故意的,您消消气。”
易长青摆了摆手说道:“唉,算了,你给我站直了,别嬉皮笑脸的,从今往后,你就背着它修炼。”
要时刻背着一个七十二斤的铁疙瘩修炼,陈尧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啥?背着它修炼,这要怎么修炼啊,师父别闹了,我都说我错了,你不用这么变着法的惩罚我吧。”
“少废话,把头伸过来。”
陈尧以为易长青又要打他,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易长青翻了翻白银,一个箭步到他面前,双手之间飞快的结印,一道白光凝聚在易长青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间,在陈尧眉间轻点。
陈尧感觉到自己意识逐渐模糊,不断有奇怪的知识填鸭式的涌入他的脑海,虽然这些东西已经在他的脑海里,但他还无法完全消化这些知识。
易长青此时面色凝重,一扫往日邋遢模样,指尖的光点不断涌动,进入陈尧的脑海中。
每个人保存记忆的地方被修炼之人称之为识海,普通人总是将灵魂和识海混为一谈,但它们的确有所联系,人要提取自己识海中的记忆,势必是用自己的灵魂力量,也就是精神力量进入识海。
常有人失忆变得痴傻,这便是灵魂和识海彻底断了联系,有人记忆衰退,只能记住短时间的事情,便是识海破裂,存储不了记忆。
易长青此时的感觉就像是在往一个水缸里灌水,直到灌满为止。
“识海很大嘛,这么多东西还没把你填满,本来以为能接收一小半都算不错了,这次算便宜你了,小子,给我接好了。”
指尖光团更盛!陈尧此时才感觉到不适,脑袋像要爆炸一般,鼻子和眼睛皱成一团,不自觉喊了出声。
易长青盯着陈尧逐渐扭曲的面容,自言自语道:“到极限了吗?能容纳这么多东西已经可以了,再继续下去识海撑不住可就得不偿失了。”
“师父,我……”
易长青将指尖脱离陈尧的眉心,陈尧双眼迷离,话说一半就整个人瘫痪了下去,易长青一手托住他的身体,一手抓住重剑,这时易长青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面具少年。
“怎么样,那边那个婆娘有没有动作。”
少年摇了摇头,从易长青手中接过陈尧,纵身一跃,跳入陈尧家中,将他抱回房间,扔到了床上。
回来后,少年看着易长青坐在石椅上,抚摸着那把重剑。
“这把剑也给他一并带去吧。”
少年面具下的万年不变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很显然他十分不解易长青的所作所为。
“当真?”
“我们马上就要走了,就当是给他留个念想,而且放在他这反而安全。”
“那个女人……”
易长青轻笑道:“放心吧,她不会猜到的,何况我们走了,她还会继续留在这里吗?”
少年再未言语,默默将重剑拿起重新回到陈尧的房间,将重剑放置在他床头,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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