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晚霞似火。阳光最后的一缕余韵里,李初一终于在断情崖的绝壁上看到了他想看到的身影。同时,那个他不想看到的身影也毫不意外的陪在旁边。
躲在一处茂密的草丛里,小心的收敛着气机以防被两人察觉。来的时候他确实是下定了决心要搅合一下,可真来到现场看着那道倩影,尤其是倩影的脸上开心的笑容,他的心顿时又怂了。
我不是怂了,我只是想先看看再说,这叫伺机而动,对,这个词儿好,伺机而动!
心里给自己找了个自认为靠谱的理由,小胖子拖着小二黑便猫起来做起了偷窥贼。望着悬崖边上并肩而立的两道身影,便是李初一再讨厌于浩也不得不承认这两人看起来真的很般配,夕阳的余韵洒落在他们身上,配着身前波涛一般的云海,宛若神仙眷侣一般。
呸呸呸,般配个屁,姓于的小白脸比起小爷来差远了,小爷一个脚趾头缝都比他强一万倍!
心里暗暗念叨着,小胖子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番,矮矮的个子圆圆的肚子,往这一蹲隔远了看就跟一肉墩子似的,他颓丧的叹了口气。
要不怎么说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呢,不生不死之身确实厉害,几乎可以说是不死不灭了,但提供给他比蟑螂的祖宗还顽强的生命力的同时,隐藏的极深的死气也纠葛着他阻碍了他身体的成长。这么些年来掰掰指头自己也算是三十出头的人了,可外貌还跟个十六七的少年人似的,尤其是这个子拢共也没长多点,自己往余瑶身边一站到也是蛮配的,只不过不是情侣,不是儿子就是姐弟。
这话也就搁他心里想想,随即便被打散了。俗话说输人不输阵,怎么着也不能把自己的气势给弱了,一定要自信,令人发指的自信!
给自己鼓了半天的劲儿,小胖子凝目看向远处的两人。不论是余瑶还是于浩修为都比他高,神识探过去很有可能会被他们发现。想了想,小胖子屏气凝神,道元暗催逼至双耳,传入耳中的声音顿时清晰了数倍。忍着嘈杂的声音,李初一仔细的分辨出余瑶和于浩的声音,识海轻颤排除杂念,脑中只余下他们两人的话语声。
“浩哥,断情崖的风景果然极美,只可惜名字差了点,这么美的地方为什么要用这么大煞风景的名字呢!”余瑶的声音传来,言语有些许不满。
熟不知偷听的小胖子也很是不满,只不过不是对名字而是对她的称呼。
浩哥?师兄都不叫了?
有必要这么亲热吗?
于浩闻言只是笑笑,并没有说什么。小胖子心里一乐,小白脸竟然是个呆木头,这么好的机会竟然也不说点啥促进一下感情,光是笑两声就把余师姐给晾在那儿了,太敷衍了!
不过这样也好,小白脸越呆自己的机会就越多,最好小白脸痴呆到死,那自己往里一插可不就剩给丫发喜帖了吗?
余瑶似乎也有些气恼,看了于浩一眼心里暗暗一叹。想了想,她望着远方最后的那抹余光轻声问道:“浩哥,今天的婚喜你有什么想法吗?”
这次于浩倒没有敷衍,闻言毫不犹豫的说道:“天造地设,才子佳人。不管是方师弟还是柳师妹,他们都得到了最好的归宿,两人般配的紧。”
“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尤其是听完柳妹妹讲述他俩的坎坷情路之后,我更是很为他们高兴,也很为他们庆幸。”
余瑶说的很感慨,可言罢忽然话锋一转,看着于浩一瞬不瞬的道:“但是浩哥,你明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负在身后的手微微一紧,于浩轻轻一叹。
“师妹,你对我的情意我知道,我的心你也晓得。但你也应该知道现在的时机不合适,太虚宫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可内底里确实波涛汹涌一个不慎就有可能万劫不复。大衍的钉子埋的太深了,清理到现在还没清干净,不知有多少鼠辈深藏在阴影中,时时刻刻准备给咱们致命的一击。初一师弟就是个例子,咱们本以为固若金汤的山门里却被大衍的人如此轻易的给掳了人去,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暗地里嘲笑咱们呢,你说这种时候......”
“这种时候怎么了?”截断话头,余瑶质问道。
“师妹!”于浩微微皱眉,脸上有些许不满。
可余瑶根本不吃他这一套,直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不要拿师门的大事来遮掩你自己,一直以来明明就是你自己在回避!太虚宫是正值多事之秋,但太虚宫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你为什么要把什么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连师父他老人家都没你这般操心,浩哥,你还不是掌门呢!”
“师妹!!”于浩眉头更紧,语气也严肃了下来。
余瑶恍若不见,轻轻的苦笑了一声:“师妹?又变成师妹了吗?浩哥,咱俩交往了那么久,这里又四下无人,你还是不肯认真的唤我一声,非要以师妹相称吗?”
于浩身子一僵,末了长长的叹了口气,轻声唤道:“瑶儿。”
“这才对嘛!”余瑶这才喜滋滋的点了点头,俏脸上满是满足。
李初一看的直窝火,于浩这厮真不是个东西,师姐都这般对你了你丫竟然还在那儿拽架子,满口大义的一看就是个伪君子,丫绝对不是个好人!
沉默片刻,于浩沉声道:“瑶儿,我知道你的心意,但现在的时机真不合适。你说师门......”
“浩哥,我再说一遍,能别拿师门说事儿了吗?方师弟和柳妹妹都成婚了,凭什么咱俩不能?就因为咱俩的师父是掌门吗?可这又有什么问题呢?你若是去跟师父提亲,师父怎会不同意咱俩的婚事呢?你为什么总是要回避这件事呢?你是不喜欢我吗?”余瑶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气。
“瑶儿,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我的心意你是知道的!”于浩赶忙解释。
“那是为什么?多少年了,自从我进师们开始,我就喜欢你。你的性子看似豪爽其实就是个闷葫芦,明明喜欢我却死咬着牙不说,行,我一个女儿家的也不怕丢人,我来向你表白。为了你口中的大义,我默默支持了你这么多年,你不肯在人前承认咱俩的关系,行,我配合你也不承认。可事实上呢,整个太虚宫谁不知道咱俩的关系,说与不说又有什么两样?说了又不丢人,不说反倒频遭口舌。浩哥,你这样很虚伪知道吗?”余瑶泪眼朦胧,声音惨惨戚戚。
于浩与她对视良久,末了眼神一软:“瑶儿,我不是虚伪,只是我身为大师兄要考虑的很多......”
“又要说二师兄了是吗?”余瑶的笑容有些讥嘲。
于浩没有说话,沉默的态度已然表示默认。
余瑶见他如此心中满是酸楚,于浩确实是个好人,但却是个滥好人,为了顾全他人的感受便来苛责自己的情感,她喜欢于浩的这份温柔体贴,可同样也无比痛恨这份过度的温柔体贴。
明明爱着自己,为什么他就不能坦诚一点,自私一点呢?
难道说古来的圣人皆是如此,为了周全他人便来委屈自己,这种人究竟是有心还是无心,有情还是无情呢?
可为何自己什么都知道,却偏偏就是爱上了这种人呢?
是了,放不下。
正因为于浩是这种人,他身上的那种气质才吸引了自己,所以自己喜欢上了他,所以自己才放不下。
更因为当年恶云岭上替她挡下的那一剑,她才会把一颗心都系在了他的身上,不论他怎么苛责自己,苛责她,她都放不下。
想到白日里披着红盖头的柳明秀,那种幸福到极点的欢愉深深地吸引着她,让她无比的羡慕无比的憧憬。可是明明能给自己幸福的人就在身边,但他却总是为了这个那个的推脱回避,若非在他眼里总能读到那份深藏眼底的深情,余瑶甚至会认为于浩其实根本不爱她,他只不过是不忍她伤心才没有拒绝她罢了。
思至伤心处,泪如珠串流。
大颗大颗的泪珠滚滚而下,望着余瑶伤心的俏脸,于浩的从容终于没了踪影,向来沉稳的大师兄顿时慌了手脚,手忙脚乱的抬手过去想给她擦擦。
“走开,找你的师弟去吧,你俩就过一辈子行了!”余瑶负气的别开头去,不让他给自己擦拭。
于浩的手僵在了半空,末了苦笑一声放了下来。
“瑶儿,是我不对,你别生气。但你一定要听我说,海师弟是个很敏感的人,你别看他平时冷着个脸好像很孤僻对什么都不在乎似的,其实他比谁都敏感。他喜欢你你也知道,若是我像师父提亲,以他的性格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咱们都是同门,同窗学艺这么多年,我不想因为咱们两人的事而让他和你我反目成仇,我希望咱俩大婚的时候能得到所有人的嘱咐,这份嘱咐里也包括海师弟的!”
“那你就不管我了吗?咱俩交往多少年了,少说也有五六十年了吧?我已经跟他说的很清楚了我对他只有兄妹之情,可他这么久了还是没放开心结,你说怎么办?就这么等着?他一天不放开心结你就拖一天,若是他一辈子都放不开心结,那你是不是要我等一辈子,等到死你才满意?你对别人是很好,但也要他们领情才行。要我说你就是虚伪,你就是自私,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你到今天还拖拖拉拉的,你杀敌时的那份干脆果决呢?你,你!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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