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歌自然不会以为固伦公主只是单纯来给她送吃的来的,他们之间不过只有在宫门口的一面之缘,如今的凝歌还在风口浪尖上,固伦公主挺身相陪却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
两块奶糕下了肚,凝歌拂去抱着纱布的手上的残渣,笑问:“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道公主此来,所谓何事呢?”
固伦公主一愣,指着桌子上的糕点:“我来给你送吃的。总不能叫你在西凉国的皇宫里饿着。”
确实是饿着,如今的凝歌有一条银蛇傍身,下人不敢亲近。凝歌也不肯亲近唤月,枯坐了一天,若非是固伦公主想起来这里还有一个凝歌,恐是凝歌自己都要忘了多久不曾吃东西了。
没来由的,凝歌心中升起一股子温暖。
只是这温暖尚且未到胸口,固伦公主忽然凑过来道:“我听闻你一天在这里都没有出去,你只有七天的时间,难道是要坐以待毙么?”
凝歌一顿,瞧着固伦公主疑惑的笑脸,不得不说,固伦公主很漂亮。鼻子要比江南的女子笔挺多了,眼眶也要比中原的女子深一些,又有一张殷桃小嘴,这样的固伦公主自有一种异域风情。这样的五官结合在那瓜子脸上,搭配的恰到好处,又辅以那编的错综复杂的长发和华丽异常的金冠玉簪,当真是别样的天姿国色。
这样的容貌叫凝歌自惭形秽,脱口道:“公主生的美丽,定然是受万众荣宠。”
受万众宠幸的人,又怎么会明白没有靠山的悲哀和无力?
多说无益罢了。
固伦公主没有料到凝歌出口的却是和她问的毫不相干的话题,侧首道:“你说什么?”
凝歌惶然惊醒,看着面前茫然的小姑娘心情好了许多,索性丢了手里的奶糕笑着问固伦公主:“众人如今都惧怕我身上的银蛇,难道公主不怕么?”
固伦一愣,目光下意识的看向凝歌腰间的那一圈银白,又落定在凝歌手指上的银色戒环,道:“这银蛇我倒是有所耳闻,也没有想的那样恐怖。”
凝歌挑眉:“哦?”
固伦点头:“我二哥时常在外面游走,我倒是听闻他说过这些。”
凝歌暗嘘一口气,“早知道我也不必在这屋子里憋闷这么一整天了。”
固伦公主为凝歌的坦率笑出生来,坐定在凝歌对面的圆凳上,“我还以为娘娘心中自有主意。”
凝歌摇头,推了桌子上的碟子,想了想终究是道:“我只是在想这一路上我到底是出了什么样的破绽。而且我准备入夜的时候去看看凰捌的尸体。”
现在凤于飞不出现,她一时之间找不到对这里熟悉的人,如今固伦公主自己送上门来,凝歌多少要变着法子试探试探才是。
固伦公主瞪圆了眼睛:“入夜?那尸体在白日里看起来已经十分瘆人,我白日里的时候端端被吓了一跳,你却为何要入夜去看?”
凝歌敛了敛眸子不曾说话,固伦公主又道:“那大风堂本就是晦气的地方,父王尚且保留一些事情不曾说,宫中冤死的妃嫔也都会停在大风堂,这许多年来不知道闹了多少回鬼。你这深夜去,恐是要撞上不干净的东西。”
凝歌笑了:“心思宽广,无所惧怕。”
固伦公主站起身来看着面前的凝歌一脸坚决。不管是面对凰捌的死和众人的冤屈,她的表情都是这样的坚决淡然,好似前行的每一步路程都在她的算计之中。又好似根本就不曾把这周遭的事情放在眼里。
这样的女人大概是最省心的,不必男人劳心去照看去担忧。
这或许就是她与众不同的地方,也是凤于飞喜欢她的地方吧。只是她却不知道凤于飞既然是把她带来了,又为何要这样费尽心思的保护她,既然想要保护她就根本不应该带她来这是非之地不是吗?
男人的心思总是无法琢磨,偏生她却无法拒绝那人的任何要求。
“皇上好似喜欢你,可是喜欢你如今的坚决?”固伦忽然问道。
凝歌一愣,旋即就明白了固伦公主的意思。
“喜欢便是喜欢,为何是好似喜欢?”凝歌疑惑道。
固伦公主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是能看出来凤于飞对于凝歌与众不同,但是却也不明白既然已经是与众不同了,又为何带着凝歌来这西凉。
惯常带来西凉的女子除了皇后之外都是送与西凉的礼物。
他是要把这样的女子送给父王吗?
这样到底算是真的喜欢还是假的喜欢呢?
固伦公主心中没个定论,一时之间竟然就走了神。
“公主?”凝歌挥手在固伦公主面前晃了一晃。
“啊?”固伦惊醒过来,条件反射的一把攥住那尚且还包裹着一层薄薄棉布的手。
掌心潮湿,固伦摊开手掌一看,就见凝歌被她攥着的手上殷红了一片鲜血,而她自己的掌心上被印了一大块的殷红。
“啊……对不起……”固伦猛然站起来,惊讶而看着凝歌,慌忙掏出了手绢要帮凝歌擦拭。
来的时候就见她蒙着脸,手上包裹着,却不曾这手上果真是有伤口的。原本那伤口大概也是和凝歌脸上的伤口一样要好了,只是被固伦公主这么一捏似乎又炸开了,鲜血沁透出来,把固伦吓的不轻。
凝歌却只是淡淡的收回手,推回了固伦的手帕,笑道:“无妨。”
固伦惊讶了一下,“你不疼吗?”
寻常从中原来的女子,不是经受不起半分折腾,稍有委屈就会梨花带雨吗?这样楚楚可怜的姿态为何不曾在凝歌身上看见半分?
凝歌摇头,“疼。”顿了顿又道:“比伤口破裂的疼痛有千万种,若是交换有用的话,这世界上都是哀嚎的声音。尚且在忍受范围内的,何苦一惊一乍的?”
“你这理论倒是新颖。不过男子难道不都是喜欢这楚楚可怜、梨花带雨的女子么?”
“公主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什么叫好似喜欢呢?”
固伦沉吟道:“或许就是喜欢吧。”
“那你如何知道皇上喜欢我?”
“我又不是傻子。何况我看了他许多年,却从没有人叫他担忧过。我多羡慕你……”固伦公主失神道。
即便凝歌是要被送给西凉的女子,但是凤于飞待她不同是真的。若是能换取这片刻的温存,她固伦牺牲一切也是愿意的。
可是眼前的凝歌却好似未必稀罕呢。
这样的从容好似凤于飞就是她的囊中物,自信的叫人……嫉妒。
固伦低下头,长如蝶翼的睫毛微微颤动,额前的碎发垂了下来,刚好盖住了嘴角的苦涩。
凝歌心思一转,道:“这世界上有许多合适的人,也有许多不合适的人。合适的人在一起未必幸福,不合适的人在一起却永远都不会幸福。皇上是希望你在这草原上展翅高飞,免去皇宫争斗之苦。你当是觉得欢喜,要好生待自己才好。”
固伦公主抿唇,有些不甘心的看着凝歌:“可是我等了他许多年。我愿意为他深入皇宫。我我愿意为一个小小的嫔妾。”
“公主这是在跟我宣战吗?”凝歌笑道。
固伦公主惊觉自己失态,却又在瞬间清醒,连忙摆手道:“不是,娘娘误会了。我已经被封为固伦公主,是入不得那皇宫的了。”
凝歌眼神一暗,张了张嘴巴想要说些什么,只是那话在口中来回的颠倒,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这是喜欢却又得不到的痛楚。
若非那个人是凤于飞,她会鼓励固伦去勇敢追一次,只是那个人偏生刻在了她凝歌的心板上,于是这样的话在心里百转千回却终究是说不出口。
她终究也是自私的,不愿意在自己的敌对面上加上一个痴情如此的女子。
“公主,若是这次凝歌能侥幸活着回去,你可以随同我一起去宫里住一段时间。你本就是我凤翎国册封的异域公主,进宫拜拜姑嫂也是应该的。”凝歌忽然开口道,她甚至不知道说这些话是为了什么。
在这草原上,固伦是被哥哥和父亲捧在手心的月亮,不曾吃过那深宫里勾心斗角的苦头,只消去看一看,是不是就能打消她对那个高高在上的人的一切期盼呢?
固伦听闻凝歌的话眼前一亮,竟然一把抓住了凝歌的手笑道:“当真?”
凝歌挑眉:“自然。”
看到这样一幅天真无暇的面孔染上了许多笑意和春光,凝歌心里的褶皱总算是平息了许多,眉眼之间都带着笑意。
只是兴奋过后的固伦猛然又垮下脸来,嘟哝道:“即便如此,那也是不可能的了。”
她想起来二哥哥跟她说的那些话,如今的凝歌不过是凤翎国送来西凉的一个美人,即便是这美人如何的聪明,又怎么会摆脱这样被送人的命运呢?
凝歌疑惑问道:“这是为何?”
固伦心中一个激动,险些就要冲口而出出“你要……”
刚出来两个字,却又急急的刹住,大眼一动道:“你要是回皇宫的话也是做不了主的。”
凝歌挑眉,不曾错过固伦任何一个表情,知道固伦是话里有话,只是还未多问,固伦就急急起身道:“天黑了,宫里有宫禁,我该要回去了。娘娘保重。”
说罢 转身就准备走。
凝歌出声唤住:“公主!”
固伦身子一顿,飞快道:“我真的要走了!”
凝歌拿起桌子上的手帕递到固伦面前,笑道:“你的帕子落在这里了。”
固伦飞快的看了凝歌一眼,见着凝歌一脸戏谑,抿了抿唇,终究是一把抓起了帕子逃也似的走了。
凝歌瞧着固伦渐次隐进夜色中的背影出神,暗忖这固伦终究是被宠习惯了,单纯善良,不知人心险恶。
有这样的情敌,凝歌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是福是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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