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卿呜呜咽咽的抖动着身子,攥住了凤于飞的手腕不肯松手。凤于飞凉凉的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柳妃,却是对着长彦说着话:“传朕旨意,降柳妃为官女子。搜查杨柳宫,若确实杨柳宫有地图,杀无赦。”
长彦长吟:“是!”
说着一挥手,下面就有几个小太监踩踏这水花而去。
变故不过是顷刻之间的事情,柳妃惶然如梦,直勾勾的盯着膝下的被雨点砸起来的水花,这时候正是阴雨天,外面连个经过的人都不曾有,哪里会有人好心去通报救下她呢?
她只感觉周身一阵冰冷,一把推开身边撑伞的丫鬟抓住了凤于飞的裙角:“皇上,臣妾没有偷地图啊!”
“那你如何不猜凝嫔娘娘手中的包袱是别的,却正是地图?”玉卿毫不客气的反击回去。
柳妃哑口无言:“那是因为……因为……”
玉卿死死的盯着柳妃,只盼望要从那人嘴里听出来一句皇后,只奈何柳妃似乎是有所顾忌,涨的满脸通红,却始终不肯开口。
“那是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地图,只不过是有人叫你来这里拦住我的地图罢了。是不是?”凝歌也逼近一步。
此时三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好似拉紧了的满弓一碰就要崩裂。
凤于飞坐山观虎斗,没有料到什么时候玉卿和凝歌拧成了一股绳,矛头全指向了皇后。他眯着眼睛瞧着那柳妃妖娆的身段在大雨里摇摇欲坠,昔日顾盼神飞的神采如今黯淡无光,隐隐的散发着一种绝望,红唇咬破,鲜血蔓延在那弧度刚好的嘴角,似坠未坠,更显得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从前凤于飞宠幸她,还真是看重了柳妃毫无心机,生的妖娆粉面。只是凰九却错算了算盘,哪里知道凤于飞根本就是逢场作戏,哪里有半分真情可言?
只是凰九哪里会这样的简单?凤于飞暗自叹息这凝歌和玉卿终究是女子,又不擅长在这宫里逞凶斗狠,又实在是低估了那高高在上的凰九,他把结局看得通透,看着凝歌迎风而起的碎发心中也跟着微微有了浮动。
蚍蜉撼大树,勇气可嘉。
在凤翎国,但凡进宫的女子都要依附于凰九而存在,否则不是死就是消失。凝歌不知道是哪里惹了凰九的眼叫她看上了,只可惜那凰九拉拢不成,却多了个敌人。
当真是一局好戏。
若是这样的小伎俩就能为难道她,她哪里会小小年纪就坐稳了凰家暗主?
果然,那柳妃结结巴巴,终究是任命一般的闭上了眼睛,颓丧道:“皇上,这与任何人无关,都是嫔妾那日在御花园内听长彦和别人吩咐找的山河图,所以得了消息之后就无比焦急,想要夺得恩宠四处寻找。今日之事实在是误会,是贱妾求功心切,还望皇上恕罪。”
玉卿着急一跺脚:“你!”
“哪里有什么误会,你分明就是受人指使!若是你肯说出幕后的人来,皇上尚且还可以饶你不死。你若是这样顽固不化,那当真要做个替死鬼了!”
凝歌淡定的凤于飞,还有面如死灰几乎要从容赴死的柳妃,她隐约是猜到了些什么,一把拉住几乎要暴走的玉卿:“玉卿,都说了是误会了。算了。”
“娘娘!哪里有什么误会!”玉卿红了眼睛,却在看见凝歌眸中的压抑和清冷之后瞬间收声,仰头吞咽下几乎要出口的质问,垂首立在一边。
凤于飞有些吃惊于凝歌的反应,但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这是在情理之中。两边顿时都消停了,他一挥手就敲定了结局:“拉柳妃下去。即日搬出杨柳宫,不准在孤眼前出现。”
柳妃浑身一震,猛然睁开眼睛看向凤于飞。
她不敢相信,从前的恩宠会在一句话之间就灰飞烟灭。不管龙床上是如何的翻滚,说的情话又是何等的暧昧,甚至那只肯袒露在她面前精装的胸膛,如今都经过层层的遮掩,隔得遥远感受不到温度。
“皇上……”柳妃的声音黯哑难听,好似走了声的琴弦,显然已经是心灰意冷。两行清泪滚滚而下,衬着那通红的鼻头和眼睛,真是人如其名,弱风扶柳般妖娆多姿,楚楚可怜。
她倒是没有忘记凤于飞最喜欢的就她这样娇弱的模样,希望能用这点姿色换回凤于飞的一点怜悯,奈何凤于飞只肯留给她一个背影,一想起她背后背负的人命,柳妃想说的话都生生的咽了回去,在被侍卫拖下去的那一刻只恶狠狠的回头看着凝歌和玉卿,那眼神好似刀子,没一下都能叫人身上的伤口深可见骨。
凝歌哀叹,这场战看起来是她们胜利了,但是不曾动摇敌人根基却又竖了一个敌人,实则是完败。
柳妃这么一走,这地上跪的侍卫就更加的紧张了,争相对着凝歌磕头:“凝嫔娘娘饶命!玉妃娘娘饶命!皇上饶命!”
凝歌冷笑,还真是个有趣的场景,分明这生杀大权都掌控在皇帝手里,却是先想着她要讨饶来了。
看着淋得好像是落汤鸡一样的众侍卫,凤于飞冷冷开口:“拖下去,全斩了。”
长彦连忙称是,那侍卫磕头磕的更加的厉害,脚底的水洼里很快就见了血迹,凝歌心思一转阻止道:“皇上且慢。”
“怎么?凝嫔觉得砍头便宜他们了?”凤于飞勾唇冷笑。
凝歌头皮一阵发麻,因为凤于飞的那一个笑容弄的浑身都不自在。真是个奇怪的男人,看完戏了就像撒手就走吗?
“皇上,他们也是奉命行事,巡逻搜查也是职责所在。恳求皇上饶恕他们吧?”
凤于飞眼光流转,旋身面对凝歌:“你那么笃定孤会答应你?”
凝歌抿唇,侧首想了想才道:“明日玉卿册封,皇上说要大封六宫总不会错。就当是妾身提前跟皇上讨个恩惠,免了妾身的封晋何如?”
凤于飞眼皮微抬:“你这是在威胁孤?”
“自然不敢。”
“倒是没有你不敢的事情。不过,下次做事情思前想后,不要枉费了众人对你的期许。大树根基深厚,必然先要动摇根须才能撼动顶端。否则也不过是一阵狂风刮过,落了几片叶子又如何?今日是落了几片叶子,你尚且有阴凉遮挡,不至于被叶子压死。若是一日正阳光普照无处可躲,你难道要奉上性命?”凤于飞说话别有深意,听得凝歌心中微紧。
他终究是挥手遣退了那帮本不可原谅的侍卫,若有所思道:“凝歌,这世上不是所有的好都会有回报。”
凝歌敛眉,手指来回的在袖中互相纠缠握紧,许久才道:“妾身明白皇上意思。”
凤于飞多看了一眼玉卿,转身欲走,不过两步又缓缓回头:“玉卿,就交给你了。”
玉卿身子微微晃了晃,凝歌一把拉住才算是稳住身形。
“皇上安心。玉妃娘娘的荣辱如今事关长歌殿。妾身一定倾尽全力护玉妃娘娘周全。”
凤于飞背对着两人点了点头,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容来,知道两人身上穿的单薄,淡淡道:“回去吧。衣衫孤会命人给你送去。”
凝歌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拉着失神的玉卿转身离开。
等到凝歌和玉卿走远了,凤于飞才缓缓回头,透过大雨瞧着渐行渐远的两个女人,眼光幽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长彦不解:“皇上既然知道柳妃娘娘背后的靠山必定是皇后,为何不继续追问下去?若是有这样一个证人,岂不是胜算更大?”
凤于飞瞄了一眼长彦:“柳诗诗不过是凰九手里的一粒棋子,这宫里任何一个女人都能成为她的棋子,重要的是是否甘心被她利用。凝歌是不甘心被利用的,自然要徒增烦恼。柳诗诗则是甘心被利用的,手里若不奉上家族命运,如何能叫皇后信任,又能博得恩宠?”
长彦蹙眉,跟着凤于飞的脚步回慈宁宫:“如此看来,皇后依然是最大的赢家。”
凤于飞脚步一顿:“很快就不是了。”
“凝嫔娘娘自然不是省油的灯。”长彦赔笑。
他跟在凤于飞身边二十余年,甚至要比任何人都要了解眼前的这个皇帝。论起什么都是一流,若非是要抗衡凰家,凤于飞会是最优秀的霸主。
他身上完美的毫无漏洞,却偏偏在凝歌这里泄了许多的情感出来,一方面是真喜欢,还有一方面,怕是要拿这样的一个漏洞来叫鱼儿自投罗网吧。
长彦在心中叹息,这帝王家的感情想来都是恩威并重,从来没有单一的喜欢。只是看着那凝嫔就是个贞烈之人,和皇上之间也是互相喜欢互相折腾,若是有一天必须要失去彼此,这样的互不信任又互相需要的喜欢当要做为什么样的情感来论呢?
凤于飞若有所思的瞧着没有停歇之势的大雨:“长彦,你说孤娶玉卿会不会遭天谴。”
长彦回神,连忙道:“皇上为了保护玉卿姑娘,上天怜见。”
“或许是孤太过偏执了。玉卿虽不能嫁给凰家,但是留在这深宫也只会成为众矢之的。即便是有孤保护,她那么柔弱,又如何扛得住日后的风雨……”
“皇上莫担心,前朝有您,后院还有凝嫔娘娘。”长彦道。
“是啊,天可怜见,终究是孤对不起玉卿。”
凤于飞无奈苦笑,想起凝歌那倔强不屈的眼神心中莫名就定了一定。
恰好太后身边的嬷嬷急忙奔进大雨里,无比兴奋道:“皇上吉祥,太后娘娘醒了,正要见皇上吶!”
凤于飞眼神一暗,连忙跟在嬷嬷身后进了慈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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