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情窦终开

午后，燕洵站在高高的红川城墙上，目送着楚乔和宇文玥离开，他的眼中没有悲伤，也没有不甘，平和得仿佛不曾喜欢过，所以也无所谓离别。

阿楚，我放过你，希望下一次见面不会兵戎相见，更不会是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

卫遗风：殿下！

卫遗风大步而来，神情复杂，有喜悦，但更多的是担忧。

卫遗风：长安来信，皇城已破，魏帝被俘，姑娘受了重伤，昏迷不醒！

燕洵：什么？

燕洵脸色大变，心头剧痛，仿佛有一道雷劈头盖脸打下来，他晃了一下，强忍住满心焦急，问道。

燕洵：是谁？

卫遗风：宇文玥身边的月七。原本他的目标是殿下，只是殿下回援红川，姑娘才受到了牵连……

燕洵：宇文玥，月七！

燕洵一字一顿地念出这两个熟悉到骨子里的名字，恨意侵袭了他的理智，他从未有一刻如此痛恨过这个人，曾经的兄弟，此刻的仇人！明明阿袖与这一切无关，为何连她都不放过？

瞧了一眼楚乔离开的方向，卫遗风眼底闪过浓浓的杀意。

卫遗风：殿下，要不要追上去把宇文玥杀了？

宇文玥既然敢单枪匹马来接楚乔，自然有所仰仗，若是贸然下令杀之，非但杀不了他，反倒得赔上手下将士。

压住心底翻涌的暴戾，燕洵攥紧拳头，狠狠地打了一下城墙，沉声道。

燕洵：备马，我要去长安。

卫遗风：殿下，来的路上我已经召集了人马，随时可以出发。

燕洵脚步一顿。

燕洵：点十万人马，趁魏军回援，派人把燕北到长安的城池都给我收了。

暂时不能让宇文玥付出代价，就让他维护的大魏付出代价！林袖受到多少伤害，他定要宇文玥分毫不差加倍奉还！

燕洵：宇文玥这边，派人给我盯住了，一有动静立刻回报。

他终于不再顾及往日情份，也不再顾及楚乔。

燕洵：若是危及姑娘，危及燕北，诱杀之！

卫遗风有些迟疑。

卫遗风：那秀丽军？

燕洵：他们还有用，先留着。

燕洵快步走下城墙。

燕洵：加派人手去守蓝城，骁儿那边给我牢牢瞒住了，不要让他知道阿袖受伤的事。

否则，他定闹着要去长安。大魏时局未定，长安安危莫测，不能连骁儿都牵扯进去。

卫遗风：我会抽调一部分暗卫过去保护小少主。

卫遗风紧跟在他身后。

卫遗风：殿下，你要不要缓几日再走？到时我陪你一块去长安。

燕洵：不了。

想起那日分别时林袖看他的眼神，燕洵突然觉得若是迟了点，自己就会失去些什么。

燕洵：我先去长安，你安排好这边的事后，再过来。

卫遗风：是。

燕洵翻身上了望云骓，红川城门缓缓打开，他一拍马背，如箭般窜了出去。

那日，我为了结昔日情分而归燕北，是为楚乔。今日，我以全新的身份，以燕洵的名义，只为你一人而来。

阿袖，你可愿等我？至少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远在长安的林袖，躺在素色大床上，额角冷汗直冒，薄薄的眼睑下眼珠子一直在滚动，她嘴里喃喃着，睡得很不安稳。

林袖：阿爹，阿兄……

很久以前的记忆再一次翻涌而来，大片血色在眼前蔓延，她紧咬着唇瓣，因为太用力了，甚至渗出了点点血迹。

林袖：阿娘！

一声惊呼，她猛地坐起身，圆睁的眸子里尽是哀伤与悲切。渐渐的，那层迷迷蒙蒙的雾气散去，乌黑的瞳孔一转，她扫了四周几眼，背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让她清醒了一些。

程鸢：姑娘！

听到声音，程鸢冲了进来，激动道。

程鸢：你终于醒了！

林袖：咳咳——

林袖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哑声问道。

林袖：我昏迷了几天？

她的脸色苍白，唇色惨淡如雪，犹如奄奄一息的白蝶。

程鸢：五日，整整五日了。

若她还不醒，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或许，他真会屠了长安为她陪葬！能与姑娘同往，也算死得其所、此生无憾！

程鸢：姑娘，鸢知道你一定会醒过来的。

程鸢别过头，眼眶竟有些红，看惯生离死别的他想到若是以后再也见不到林袖，心头便有难忍的悲痛翻搅。

程鸢：小少主还等着你回去，殿下也……

林袖：魏帝呢？

林袖并不想听到那个名字，或许在他决定回援红川，而她以恩情胁迫，执意攻打长安的那一刻，他们之间就退回了三年前不曾相识也不曾引以为知己的陌生关系。

也好，不过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他问心无愧，她亦求得其所，两相抵消，以后也不必再有瓜葛。

程鸢：魏帝等人都关在天牢。

若不是姑娘昏迷不醒，战后诸事烦多，顾不过来，他早就想拎着刀去砍了魏帝，留口气给殿下折腾就好了，哪容得了魏帝老儿好手好脚地活着？

林袖：嗯，看好了。

林袖有条不紊地说道。

林袖：倒杯水给我，取我的药箱来，顺道送些粥过来，我饿了。

程鸢：我马上去。

程鸢如梦初醒，快步走到外头倒了杯水，高声喊道。

程鸢：孙河，给姑娘准备点吃的！把姑娘的药箱也拿过来！

用一种殷切的目光看着林袖喝完水，程鸢有些手足无措。

程鸢：姑娘，还要喝吗？

林袖：不用了。

温热的水滑过喉咙，平息了缺水引起的灼热感，她清了清嗓子，恢复了一贯清冷的声音。

林袖：明日把魏帝带过来，我想见他。

程鸢：好。

程鸢爽快应下，只要姑娘好好的，一切都好。就算姑娘弄死了魏帝，他程鸢也一力扛下！

殿下，此刻应该在来的路上吧？希望他已经了明白姑娘在他心中是何地位，也不枉姑娘的一番真心实意。

很快，孙河就领着一个宫女进来了。粥一直都在炉上熬着，这会儿不过是盛了端上来，没费什么功夫。

清粥的香味弥漫开来，林袖吩咐人打开药箱，取出了最底层的一个青色瓷瓶，里头是红色的药丸，一共有三颗，她拿出一颗服下，这才小口地喝起粥来。

等喝完了粥，她的面色红润了不少，程鸢等人稍稍放下心来，嘱咐宫女好生照料她后，也就各自散去了。

林袖一个人躺在床榻上，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她突然觉得有些冷，心口处泛起阵阵寒意，像是有凉飕飕的风在胸腔处来回穿梭。

拉起被子，盖住冰冷的手脚，她闭上眼，不去想孰是孰非，爱与不爱。

燕洵，我累了。一次的背弃就够了，我的人生太过颠沛流离，再容不下些许晃荡。

我们之间，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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