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狭路相逢

贤阳城的一处宅子里，发须皆白的王老躺在摇椅里晒太阳，边上，一副书生打扮的梁少卿正卖力地拿着石杵捣药。

林袖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梁少卿浑汗如雨的样子，有些感慨。真是死读书的迂腐书生，师父都让他走了，他偏要留下来报答劳什子救命之恩，死心眼一条筋。

王老：乖徒儿。

王老优哉游哉地睁开眼，对于这个徒弟，别看他嘴上不饶人，可心里却是满意极了。她的天资很高，人又勤奋，这才几年便完全继承了他的衣钵，缺的只是历练。

王老：要走了？

林袖：嗯。

林袖轻哼了一声，在王老脚边蹲下。

林袖：师父，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骁儿想你了。

那个小崽子会想她？倒也不是不可能。

王老摆摆手，露出宠溺的笑容。

王老：我这把老骨头，还是先在这贤阳城待着吧！再说了，我走了这小子怎么办？

指了指梁少卿，他嫌弃道。

王老：有骁儿这么个小麻烦就够了，难不成还拖着个大麻烦去跟你会合？

林袖：那若是师父想骁儿了，就派人去找风四爷，让他派人送你——

王老：知道了，知道了。

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王老赶人道。

王老：你赶紧走吧，别在这碍眼。

看着他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余光却一直往她这边瞟，林袖只觉得王老越发口是心非。

林袖：要不，过些时候徒儿亲自来接您？

她试探性地问道。

王老：哼！

王老哼了一声，露出满意的笑容。

王老：这还差不多。

林袖微微一笑，侧身朝梁少卿作了一揖。

林袖：那这段时日，就麻烦梁先生多多照拂我师父了。

扔下石杵，梁少卿赶忙回礼。

梁少卿：袖姑娘客气了，王老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自当涌泉相报，何况如今我还寄住在这。袖姑娘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王老的。

王老：还不干活！

王老吹胡子瞪眼，呵斥了一句。

王老：我还需要你照顾？你不给我添麻烦就好了。

梁少卿：王老……

习惯了两人吵吵闹闹的日常，林袖悄悄地离开了，行李不多，就一个包袱，外加王老给骁儿带的的药糖丸子。

门口，停着一辆普通马车，林袖掀开帘子弯腰进去。

察觉到动静，燕洵睁开眼，将手边的狐裘披风递给她。

燕洵：王老可是要留在贤阳？

林袖：嗯。

在他身边坐下，林袖用披风严严实实的包住自己，披风还带着些许温热，冰凉的指尖触摸到柔软的狐狸毛，带起一阵颤栗。

天气转冷，过去的那些旧伤隐隐作痛，她的手脚一直都是冰冷的。王老也曾为她细心医治过，但收效甚微，她平日里时常犯困也是这个原因。

燕洵：你还好吗？

将准备好的手炉塞到她怀里，燕洵已经从王老嘴里知道了她的身体状况，对她更是添了几分怜惜。认识了三年多，她从未提过，他也从未问过她的事情，没想到她竟然满身是伤。她一个女孩子，究竟经历了些什么？又是谁伤了她？

想到这，燕洵心中不由涌起了丝丝杀气。不知何时起，他想护着她，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林袖：没事。

林袖靠在车厢木板上，手中的暖炉散发出热气，她有些昏昏欲睡。

马车稳稳地向前行驶，燕洵看着她脸色苍白的模样，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燕洵：要不我们直接回红川，不去秀丽山了？

林袖：我想去瞧瞧那里的雪。

她已经很久没有与人相伴着，踏雪而来，赏雪而归。如此风雅之事，无须太多人，只要约上一二知己，便足以令人雀跃。

所以，她想去燕洵口中的秀丽山看看，那里，是否如他所说，天地间一片白雪茫茫，人声岑寂，只剩下自己与苍茫大地。

林袖这么想着，嘴角微翘，渐渐沉入了睡梦之中。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一阵刀剑相交的铮铮响声惊醒的。林袖睁开眼，发现自己靠在了燕洵肩膀上，整个人暖烘烘的，怪不得这一觉睡得如此安稳。

林袖：外头怎么了？

她坐直了身子，瓷白的面上带着红晕，不知道是因为好梦刚醒，还是因为羞涩。

燕洵：遇上了一伙歹人，遗风会解决的，别怕。

肩膀一轻，燕洵动了动手臂，因为压得久了，有些酸痛麻木，他掀开窗帘一角，朝外望去。对方人数很多，身手利落，一看就是刀尖上混饭吃的练家子，虽然遗风等人隐隐占据着上风，但一时之间无法全部解决。

此次去秀丽山，为了掩人耳目，他们与带出来的黑鹰军是分开走的，黑鹰军负责运送钱财回燕北，只留下了少许人马护送燕洵一行人。不过，对方明显是冲着他们来的，一上来就动手，不为求财，肯定就是要他们的命了！

“砰——”

一阵剧烈的晃动，有人砍断了栓马的绳子，拉车的两匹马长嘶一声，撒开蹄子跑了。

燕洵抬手护住林袖，面色完全沉了下来。

卫遗风：殿下，你跟袖姑娘先走，我来殿后。

退到马车边上的卫遗风喘着粗气，握剑的手微颤，他撩开帘子，护着二人下车。

燕洵站稳后，回身去扶林袖。

就在这时，险况突生——

徐城：坏人，我要杀了你！

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从他身后的草丛里冲了出来，白晃晃的匕首直直刺向燕洵。距离太近，避无可避，而且他根本来不及转身。

卫遗风：殿下！

因为燕洵背对着歹人，又在马车的另一边，卫遗风高喊一声，想冲过去，却被涌上来的杀手缠住。

刀尖离燕洵后背很近了，林袖的目光瞬间变得森冷，她唰的抽出腰间弯刀，直接砍向男孩的手腕。如果他不收手，右臂必废！

就在弯刀快要砍上男孩的手腕时，一支冷箭从角落里射出，如同流星挟雷霆之势撞上了林袖手中的弯刀。势头一偏，林袖心下一沉，只能顺势放开弯刀，徒手去抓匕首。

她扑在燕洵身上，纤长的手臂绕过他牢牢地握住了那把匕首。明明是柔弱无骨的一只手，却像铁铸的一般，让它不能再前进分毫。

一片兵荒马乱中，燕洵只听见了血液滴答滴答的声音，背后粘上了一片黏湿。愣了一下，他脸色大变，转身将男孩一脚踢开。

燕洵：林袖！

小心翼翼地将匕首从她手里拿走，燕洵撕下自己的衣袖，迅速地包好。他不是没见过血，但从未像这一刻般，头晕目眩，仿佛眼底有烟火炸开，阵阵晕眩。

那头，一身黑衣的楚乔从树林里闪身出来，扶起那个男孩，将他护在了身后。刚才的那一箭，就是她射的，为了从林袖手中救下那个男孩。

阿精：楚姑娘！

阿精惊讶地叫出声，刚才那一幕他也看到了，他没想到楚姑娘会救刺杀殿下的小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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