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偷梁换柱

程鸢：殿下。

程鸢将工匠打造的弯刀呈上，跟阿木尔的那把，一般无二，只是看起来新一些。

接过弯刀，掂量了一下，燕洵垂下手，宽大的袖子将弯刀遮得严严实实。

燕洵：阿木尔那边如何？

程鸢：已经收服了霍图部，正在整顿兵马。

程鸢没想到阿木尔也是个狠角色，这才几天就把霍图部里反对他的人全给杀了，彻底坐稳了族长之位。

燕洵：派人时刻注意草原八部的情况。

燕洵望了望外面的天色，黑云压城，十里暗影，一派风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

燕洵：明日，启程去贤阳

程鸢：是。

程鸢：殿下，你去哪？外头快要下雨了！

燕洵没有理会，大风夹着雨点迎面而来，他脚步不停，没一会儿就消失在拐角。

程鸢追出来的时候，只远远的看到了他一闪而逝的背影。那个方向，是临山小筑的方向……

殿下去找姑娘做什么？

燕洵到临山小筑的时候，里头安安静静。敲了敲林袖卧室的门，没人应，他眉头微蹙，推门进去。

床榻上，被褥整整齐齐地叠好放着，边上挂着阿木尔送她的那把弯刀，用编好的祥云结固定住，一看主人就花了心思。

伸手取下那把弯刀，燕洵手指微动，将上头的饰物取下，祥云结打得很好，绑得也很结实，倒是费了他一番功夫。

林袖：燕洵？

门口传来女子讶异的声音，他不慌不忙地将饰物绑上，顺手挂回原处。

燕洵：去哪了？

他仿若无事地转身，目光淡淡地扫过林袖。

她似乎刚沐浴完，秀发湿漉漉地披散下来，只穿了一身薄薄的里衣，外头罩着天青色长袍，慵懒散漫。只是平日里那双淡漠的眸子如今不可思议地望着他，没料到他会在自己房里。

燕洵愣了愣，立马别开眼，下一刻，凌厉的掌风扑面而来，他迅速伸手格档，不过几个回合，便被逼到了门外，门“啪嗒”一声关上，隔绝了他的视线。

虽然他只用了一只手，但很少有人能将他逼退这么多步。她果然，身手很好……

里头传来悉悉索索换衣服的声音，燕洵耳根子微红，知道是自己唐突了，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说什么。

林袖拉开门，冷冷地问道。

林袖：你来，有事？

她穿着齐整，神色冷凝，只是发尾还嘀嗒嘀嗒地往下滴水，溅起点点尘埃。林袖没想到，他竟会如此孟浪，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燕洵：我来告诉你一声，明日便要启程去贤阳了。

燕洵不自然地敛眸，不想却瞥见了女子隐在衣衫下的赤裸玉足，脚踝精致，白皙圆润，犹踏霜雪色。他像被针扎了一样，退了两步，别过头不敢再看她。

林袖：我知道了。

林袖看了一眼暗沉的天色，淅淅沥沥的雨点落了下来，她眉头微皱，也顾不上穿鞋，直接迈步走了出来。

院子里，她晒的草药还没收，这一场雨下来，大多要潮湿发霉了。

冰凉的青石板上，女子赤足走过，衣袍下摆被风吹动，翩跹翻飞，犹如一朵盛放的青莲。

燕洵脑中突然浮出了步步生莲四个字，他伸手拦住了林袖，目光扫过晒草药的木架，轻声道。

燕洵：我去收，你在这等着。

在他的潜意识里，她的脚，似乎就不该沾染上尘土。

大步走进雨里，刚想抬手，却被冰冷的刀鞘硌到，他眸光一顿，将一直握着的弯刀反手插在了后腰的位置。外袍宽大，遮得严严实实，若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到。

他很快便将草药搬进去了大半，林袖穿好鞋子，撑着油纸伞替他遮住雨水。伞不大，刚好遮住他们两，燕洵手里的竹匾不可避免地暴露在了雨里。他往后退了几步，把草药纳入伞下，自己倒是淋在雨里。

燕洵：别把草药淋湿了。

他对上林袖的目光，眼神诚恳而认真，仿佛手里的竹匾比自己还重要。

这一刻，林袖的心口被不轻不重地砸了一下，五味纷呈。眼前男子面容依旧冷峻，她却感觉到了那双狭长眸子里压抑的深沉情感。对于她，他都能如此真心对待，若是楚乔，怕是为搏红颜一笑，赴汤蹈火他也甘之如饴吧？

将伞重新移到燕洵头顶上，林袖微微一笑。

林袖：人总比草药要重要得多。

雨水顺着他刀刻般的侧脸淌落，燕洵抬头看她，眼底有一簇火苗闪过，他没有再开口，两人默契地将剩下的草药都收了。

林袖：你——

看他衣服都湿透了，林袖本想留他在临山小筑沐浴换衣，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

林袖：你快点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让下人熬些姜汤，明日去贤阳，莫要病了。

燕洵：不是还有你。

燕洵侧过头去看她，声调喑哑，莫名地有一点信赖与任性的味道。

因为他突然转头，辫子尾端甩出了几滴水珠，刚好溅到林袖脸上，她眯起眼躲闪了一下，右手自然地搭在他的背上，半推半哄道。

林袖：我可不是你的御用大夫，快点回去，骁儿该找你了。

顺着她的力道往外走，燕洵嘴角掠过隐晦的笑意，外头冷风呼啸，他却丝毫不觉寒冷。

人生难遇知己，若遇知己，一人足矣。

林袖：诺。

林袖把伞撑开，交到他手里。

林袖：外头雨大，回去的时候小心点。

燕洵：好。

应了一声，燕洵走进了雨幕中，暗色的裘衣被雨水所溅，晕开了细碎的褶皱。他的步伐很稳，身姿挺拔，犹如峰顶上的傲岸青松，朝着他认定的路，一步一步地走远。

林袖突然有一种感觉，他不再是过去那个只为复仇而活的燕洵，他已经掌控了自己内心的杀戮、欲望和仇恨。

今后，他所做的，就是他想要的。

不悔，也不会回头了。

燕洵回去的时候，程鸢还在。

程鸢：殿下！

吩咐下人烧水、熬姜汤，程鸢看着他舒展的眉头，有些不解。明明淋了一身雨，但殿下的心情似乎不错。

燕洵：拿去扔了。

接过燕洵手里的弯刀，程鸢目光一凝。这显然不是新打的那把，殿下竟是去……

眉间眼底带上了满满的揶揄，程鸢抬头看了他一眼，高声应道。

程鸢：是！

看来他得重新估量一下姑娘在殿下心中的位置了，就是不知道，殿下心心念念的楚乔，到底是何方神圣？

燕洵自然也看到了程鸢脸上赤裸裸的调侃，他脱下外袍扔了过去，脸上带了一丝不自在。

燕洵：在想什么？

程鸢：末将只是在想，若是姑娘知道了殿下……会不会生气？

瞄了一眼手中的弯刀，程鸢倒是一点都不顾忌，坦坦荡荡地说了出来。

沉吟了一下，燕洵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燕洵：把刀放下，出去吧。

程鸢：末将遵命。”

有些爱情，不知所起，亦不知情深。总要到了某个时候，才会后知后觉，幡然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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