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要的小孩儿（一）（番外）

突然心里好累啊，脑袋好空啊。

你说什么，去酒吧喝一杯?

以前从来都不敢去的呢。现在连你都不要我了，还有谁会在意我的死活?

走吧，走吧，去喝一杯。让我也体验一下大脑被酒精麻醉的感觉。

从门口路过了好几次，终于进来了啊。

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不堪呀。身着艳丽服装，饮酒作乐，曼扭腰肢的人儿呀，哪个不是带着笑的?

可为什么他们深深地眼眸里，却透着一股死亡般的冰冷呢？

说到底，只是试图借身体上的欢愉磨平内心的疼痛吧？

世界上哪有这么多不爱惜自己的人呢？都是缝不上心里的伤口，被迫逃避罢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想这么多了。

兄弟们，姐妹们，干杯!

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举起酒瓶，冰冷的啤酒浇进空荡荡的胃。疼，好疼啊，是胃病又犯了吧？要是被知道了，又要挨骂了吧？

但是为什么还是在举杯?

胃里虽然火辣辣的疼，但心里的伤口却一点点凝固。

突然笑起来，我和他们不一样啊。用身体的疼痛掩盖内心更加汹涌的万念俱灰。我的痛苦，比你们都要更高级些吧？

手机关机了，你找不到我，会着急吧?或者你根本没有在找我，你不想再要这个妹妹了。

还记得上次你找不着我，狠狠把我揍了一顿吧？

你挥舞着皮带一边狠命抽我一边带着哭腔怒吼，“你知不知道我很着急?没有你了我怎么办？”

那次，你打得我整整一个星期下不来床。

可现在想想，还真是幸福啊，能被一个人这么焦灼地牵挂着。

我和那个胖子打架，不是为了要面子，也不是逞风头。

我只是很想很想揍他。

因为他说我是个没人要的家伙。

当时我很气愤，捏起拳头就向他鼻子砸去。

他的鼻子流血了，我很开心。他怒吼一声，向我扑来。

我们掐着对方的脖子，在水泥地上翻滚。最后我占了上风，骑在他背上，冲着他的脸，毫不留情地一拳又一拳。

然后就被带到了办公室。

给你打电话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

不是因为打了架害怕挨罚而后悔，而是惭愧又打扰到了你工作。

你迈进办公室的时候，虽然如常地身姿挺拔，眼神锐利。但从你的表情中，我看出了一丝疲惫。

哪怕只有一点点，我也看得出来。

为了我，你向老师低声下气地道歉。

我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湿了眼眶。不是委屈，而是心疼。

为什么你总要为了我而道歉，为了我挑起本不属于你的负担?

当那个小胖子说要你亲自给他道歉的时候，我后悔了。

我后悔我怎么一开始就没打死他。

我在你的眼皮底下一跃而起，举起拳头就向他扑去。

他的脸上又挂了彩。

我又赢了。

但是看到你冰冷的神色，我怎么丝毫都开心不起来?

你慢慢地走到那可恶的家伙身边，低下头，向他轻轻说了一声。

“实在是对不起。”

“老师，我还忙，没事的话就先走了。”

你经过我身边，表情冷淡，好像甚至都不屑于看我一眼。

没有以往的质问，你走出办公室的身影带起一阵凌厉的风。我站在原地，独自一人惊慌失措。

哥，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东西了？

哥，你是不是忘记我了?

平时即使再大的风浪，留给我的，也有一句带着隐忍怒气的“回家!”

现在连这句话你也要收回了。

果然，那胖子说的是对的，我确实是个没人要的家伙。

果然，最后，连你也不要我了。

一个细长的黑影在我眼前晃晃。

我从回忆中醒来。面前是一支香烟。

“怎么样，小姑娘?尝尝?”

几乎是无意识地接过。

微弱的火光，袅绕的烟雾。

心又绞疼起来。

像害怕着什么，连忙伸到嘴边，深吸一口。

咳!咳!咳!

气管仿佛被什么东西粗暴地堵住了，呛得滚出泪来。

“小妹妹第一次来?”

还没喘过气来，凑到嘴边又是一口。

接踵而至的是胸口一阵干涩的恶心，喉喽发麻，终于忍不住呕了出来。

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胃痉挛着，终于痛苦地再也直不起身。舞厅里，炫目的灯光不断漂移，略过那刺眼的绿色胃酸也不稍作停留。

“小妹妹，大哥哥带你去个地方休息休息?”

额上覆满细细密密的汗珠，胃里翻江倒海的疼痛令我近乎瘫倒在地。

可手里的香烟还是举起来了，因为我看见了玻璃窗外的你。

那熟悉的，棱角分明的愤怒。

嘴角突然挂上了笑，仿佛在暴风雨中揪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我疲惫地起身，却故意背对着你的脸，对那个不怀好意的声音轻声说，“去哪儿休息，走吧。”

对不起，我也不想做一个没人要的小孩儿。

——王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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