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黑巫女的试炼

少司命是个不折不扣的怪人，某种程度上接近疯子。毕竟正常的黑巫女不会喝那种全是气泡又甜又辣的药水，不会对着空气又吵又叫连哭带笑，不会动用封印四国最强大妖怪的锁链来逼自己泡茶养花看书喂鸟，更不会养一堆能把方圆三十里地吃的渣都不剩的毒蜜蜂，用洗澡的浴桶收房租，大把大把地赚妖怪的钱。

少司命信守自己当医女的诺言，每天都会去神社看半天的病，但绝对不住在那里，她把这称为“上古代班”。桔梗再一次来到除妖村，差点没惊呆在原地。村子还是原来的布置，只是来的路上多了二十几个三人高的巨型蜂箱，土黄色剧毒蜜蜂飞进飞出。狭长的谷地开满了四丈高的红色花朵，花瓣完全开放后能容纳三岁小孩，深红色花穗间散发着令人昏昏欲睡的甜腻香味。

曼陀罗，开在彼世交界处的花朵，只能在古战场和乱葬岗这种堆满尸体的地方出现。

山谷间回荡着震耳欲聋的，如同几百面金属战鼓敲击的巨响。琥珀蹲在田垄上，后背的四魂碎片在暗夜中闪烁出异常明亮的色泽。男孩看上去不太像夺了心智，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瞪大眼睛像在看怪物。桔梗顺着他的视线扫了一眼，然后和琥珀一样，坐在田垄上，发呆。

少司命在他们面前停下。

“耕个地也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吗，”她说着把钥匙从发动机上拔下来。

“你们没见过拖拉机吗？”

桔梗、琥珀：“……”

少司命打开油箱取出小半块四魂之玉。

“有什么话回屋里说。”

村屋外形和先前没有太大变化，客厅多了一个书橱，和荫刀写满唐字的线装书不同，书卷都是彩色的，字迹也明显比唐字笔画简单的多，桔梗依稀辨认出《地狱蜜蜂养殖指南》《曼陀罗花种植技术》《妖怪型乡村酒店经营模式》《学龄妖怪儿童营养配方食谱大全》，此外还零星堆着《小学生语文基础知识》《幼儿识字》《基础算数》……。

奈落的分身小女孩趴在桌子上一笔一划写作业，纯白色小脸看着愁云惨雾的。琥珀和少司命在卧室帮着珊瑚换绷带，女孩后背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气息也稳定了很多，只是依旧昏迷。少司命换了一瓶营养液。

“一会儿把九九乘法表再背一遍，唐诗用田字格抄五遍，小学一年级练习册做到十二页，然后把人体八大系统的课本拿出来预习……别用这眼神看我，你这岁数的中国学生都能做一元二次方程了，给我乖乖交作业！”

然后琥珀的脑袋瓜也跟着耷拉下来。

俩孩子全部赶到侧屋后，少司命拿过蜡烛在桔梗面前坐下。端过杯子倒了两杯热气腾腾的巧克力奶。

“那些是奈落的虫子……你养它们？”

“是啊，赚钱。”她说。“人间所有甜食，只要加几滴蜂蜜，地府的鬼就能随便吃，我现在是二十三家餐饮店最大供货商，这两天赚翻了……”

桔梗：“……”

“那些花也是我种的，最猛胜只采食巨红曼陀罗的花粉……那花其实不算什么邪恶东西，只是需要的养料太多，一般的土供应不了。我原先是只想种点萝卜白菜什么的，直到奈落给了我这个。”

少司命说着张开手，露出手心里的四魂玉块。

“我一直以为只有你和戈薇才能净化四魂之玉，后来发现我也能做到。”半块碎玉闪烁着净化后的粉红色，但比起桔梗净化后清爽干净的澄澈，玉的光芒稍稍黯淡些，内里闪烁淡红色的斑点。少司命端着杯子喝了一口。

“到底我还是个贪财的，没你那么圣人……但这也说明了一件事，四魂之玉的善恶完全取决于用它的人，落到妖怪和恶徒手中会被污染……但同样的，如果它遇到了品德高尚之人，不管他有没有法力，四魂之玉都会被净化，而且能发挥出相当仁慈的力量。”

“我以前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人类也会对四魂之玉感兴趣……因为我了解的四魂之玉很邪恶，妖怪会瞬间提升妖力，画上的鬼会真的吸人血，死人会复活……那些家伙争来抢去的我理解，可如果它真的是邪物，在人类和妖怪间兜兜转转几百年，那些法师僧人居然没有一个人想毁了它。身为巫女的你也选择在神社里守护玉，到死才决定把它烧掉。而且这东西天天招妖怪，村民还同意让它留在村子里……现在我明白了。”

少司命说着转过头，看向远处的红色花海。

“这片谷地原本是除妖村开辟的耕地，这地方原本地势就高，三道水源都仅供村里人畜饮用，长不出多少庄稼。可自从有了四魂之玉，这里成了我见过最肥沃的土壤，降雨量完全吻合植物生长期不说，整个河谷地带连只蚊子都没有……花蜜产量是普通曼陀罗的四倍以上，最猛胜除了守护外围，基本上都在采蜜，蜂箱里出甜原浆的概率是百分百，熬蜂王浆的时候三十口锅一起上，我居然没有炸过一次浆……”

少司命双手托腮。

“为此我特意去查了相关记载，数百年所有得到玉的人，城主或者法师，都在短短数年的时间迅速崛起壮大。有四魂之玉地方年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即使是瘟疫盛行的地方，婴儿和幼崽的存活率也能达到七成以上，在这种乱世，为它开多少次仗都不奇怪……”

她看着桔梗，“有四魂之玉的那些年，应该是村子最富庶繁华的时候吧……你的愿望，就是让村子兴盛发达吗？”少司命问道。

桔梗摇头。

“不，”她说。

“我什么都没做。”

她说的是实话，守护玉的那些年里她从未向四魂之玉要求过什么，但一切仍旧变成了她期望的模样，村子每年都会出产很多稻谷和生丝，山地草木繁盛，源源不断地供应木材与药草，秋季鱼潮来临整片海域泛着银色的鳞光。村子用这些在城下町换回整年的用具器物，即使是最普通人家的女孩，都能有几件织花的彩色和服，和装在贝壳里的脂粉。

身为巫女的她曾发誓用性命守护它，又是她毁了这一切。

少司命重新给她续了一杯热巧克力，浅褐色牛奶散发着奇异的香甜，桔梗捧着杯子很久都没说话。

“你烧了它是对的，”少司命最后说，“所有得到玉的村子和城堡，你的村子是唯一失去玉也依然保全下来的。”

这一点桔梗也知道，四魂之玉的力量太过诱人，城镇要么引来盗贼，要么引来城主间的攻伐，当然更多是遭受妖怪血洗。因玉而起，又最终因玉而衰。围绕四魂之玉的争夺与守护死了太多的人，现在也是如此。

“奈落为什么会把它给你呢？”桔梗问道。

少司命摊开手。

“我怎么知道，也许他知道我是彼世的人，想利用我养虫子带孩子也说不准……不过不用白不用，我靠割蜜赚了不少钱，等这帮蜜蜂养肥了，他想全拿回去也无所谓。”

少司命自己在心里叹了声气。

《犬夜叉》黄金法则：一、永远别收奈落给的任何东西；二、永远不要与他合作；三、永远不要让琥珀住在自家屋里，四、永远别收他的四魂之玉。此四点中一条都是给《***死的都不知道》拍续集。这一点杀生丸掉过坑，七人帮掉过坑，食人鸟母女俩更是直接加入肯德基豪华午餐。结果她把雷全踩了一遍就差没在上头打滚蹦迪翻筋斗。不过这次是真没办法，毕竟当初以对付桔梗为名让奈落穿马甲的是自己，如今也算是奈落有求于她，少司命不能脱靴子打自己的脸，就得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你大老远过来肯定不是为了赏花看月的……说吧，又出什么事了。”

桔梗双手握着杯子，盯着桌上昏黄的烛火。。

“城主的瘴气，”她说道。

“越来越严重了”

少司命没有任何吃惊或担忧的神情。

“开始溢出体表了吗？微量的话正常。”她说着端了一碟子曲奇饼过来。“那本来就是妖怪毒素积累出的东西，他都吃了多少年，迟早的，不过比我想的快了十多天……”

少司命说着将玉块放在桌子上。

“这个程度的四魂之玉应该可以救他，只要他身体恢复到一定程度你完全能净化掉他体内的妖力……但这需要时间，而且我担心这很可能就是奈落的目的，利用你和我得到一个更健康的躯壳……”

少司命说着打开地图。

“这段时间我一直陆陆续续收到碎片，都是蜜蜂捎过来的，奈落本人从未出现过……不在人见城的这段日子他应该都在收集碎片，不过你放心，我把人见城附近的村子和城下町都搜索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太大的波动，得到碎片的多数是妖怪，所以近期村子还是安全的。”

“他的下一个目标，应该就是城主了。他或许会通过攻击村民逼你离开人见城，那时荫刀被附身是板上钉钉的事，或许这就是他放任你留在人见城的原因，没有什么让医生眼睁睁看着病人死掉却毫无办法更折磨人了。”

桔梗眼底闪过一丝阴霾，少司命对此似乎毫无察觉，她停顿了一会儿。

“奈落的事先放放，比起怎么弄死他，我更担心你一些……我看的出来，你还在为犬夜叉的事伤心。”她说着啜饮了一口牛奶。

“我承认我是为了拆CP，你和戈薇的幻术是我下手太重，这个我得和你道歉，但那时我没别的办法。毕竟有些事板上钉钉，我想让你早断干净早舒坦，不好好谈一场，你心里永远解不开这个结。”

桔梗神情变得异常冷漠，她刚要起身离开，少司命一个响指，锁链顿时泛起灵纹将她牢牢固定在椅子上。

“如果你是为这个……放心好了，我不会去找他的，”她说着转过头，“我和他的缘分结束了。”

“你不去找他不代表你不想他，不代表你不难过。”少司命说着把马克杯放回桌子。“放下了和释怀了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我知道你不想听，可知道整件事来龙去脉的人老死的老死，活着的也都身陷其中巴不得避讳，也只有我能和你好好谈谈。”

“关于你和二狗子……我很遗憾你俩没成正果，但你真的觉得我拆散你们，是因为生与死这种狗血的烂理由吗？”

她叹了声气，眼底是某种让桔梗很愤懑的诚恳。

“我承认二狗人不错，小伙子阳光开朗，大大咧咧，也挺热血。配戈薇那是绰绰有余……至于你，对不起，他真的太幼稚，你甩她北京十三环，犯不着为他伤心，真的。”少司命认真地说道。

“他配不上你。”

她无视桔梗愤怒到冒火的双眼，“你一句坏话都不想听……但究竟是不想听我诽谤他，还是我刚好说出了你不想承认接受的某些事？”少司命说着从抽屉里取出一面青铜方镜。

“不错，在犬夜叉这件事上，是你自己主动离开的。不管是你想着自己是死去的人，没有和活人在一起的资格；还是你觉得自己没戈薇那么信任她自动认输；都是你主动退出这个局，把犬夜叉推给了戈薇。你心里或多或少总会想着那个女孩只是你的转世和替身，犬夜叉愿意为你报仇，也是看在你的缘分上，才会对戈薇有别样感情。你甚至会想，如果自己还活着还有去争的资格，戈薇绝对争不过你……那好……”少司命说着将镜面转向桔梗。

“在这之前，我需要给你看点东西。”

“我为你和戈薇布置幻境打赌的那天，也给犬夜叉布置了幻术，你自己看吧。”

那是22集左右的时间线，就在少司命布置幻境，和桔梗用戈薇打赌的那天，四魂君同样给犬夜叉布置了场景。原剧情里，桔梗眼睛一闭一睁就从巫女变成了半人不鬼，复活后啥都没搞明白就摔了悬崖差点二次投胎。被甩后心伤没愈合就算了自己对象转头找的新妹子是个脸跟自己七分像的转世。老成丝瓜瓤的亲妹妹要自己仇人射死自己，重逢后说的第一句话是愿你早点投胎。从头到尾啥都没做错，最后却落了个啥都没有，整个就是一肚子火没处撒的王牌怨灵。

当然那个修罗场也很经典，戈薇被绑在树上逼着看前女友和自家对象秀恩爱，抱完了亲完了转头刨了个大坑差点没把狗子拽地狱里埋了。当然在这个主角光环笼罩一切的世界里，身为的女配的桔梗撑破天也不可能在女主眼皮子底下抢男人。关键时候犬夜叉清醒回神看见戈薇后毫不犹豫把桔梗推一边，犬薇你侬我侬相互吃醋无所谓，留桔梗一个人落坑里无语话凄凉。而结果呢，犬夜叉脚踏两只船毛线事都没，戈薇后来人却占了正义高地。而失去一切的桔梗，自己男友没追回来不说，还给自己招了一堆黑粉，天天有事没事把这件事揪出来口诛笔伐的骂。

少司命没那种当着别人面啃人家对象嘴巴的恶趣味，也对犬薇不感冒，横竖她是替奈落找对象，所以即使要还原剧情，也没打算让桔梗再一次掉坑拉仇恨。因此犬夜叉赶到的时候，幻境中的桔梗很平静温和地站在树下，边上是被死魂虫缠绕，平躺着悬浮在草地上的戈薇。女孩没有任何伤害，只是陷入了沉睡状态。二人手边是枫村里的食骨之井，古井内部闪烁着银河般璀璨的星光。

“桔梗……是你在收集死魂吗？你对戈薇做了什么！！”

死魂虫将周围的黑暗映照出森冷的白色。桔梗的面容间不再是先前的怨恨，而是和往昔一模一样的温柔。

“我没有伤害她，只是让她沉睡了而已。我们好不容易见面，我不想被别人打扰。”桔梗伸出手，轻抚戈薇的额头。

“戈薇把真相都告诉我了，你与我的误会都是奈落一手造成。虽然如此，当初是我亲自封印了你，而我也只剩下陶土和骨灰做的虚假身体。”她看着犬夜叉的眼睛，“你会厌恶我吗？”

犬夜叉毫不犹豫地摇头，“怎么可能，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

桔梗眼底出现一丝悲哀的神色，

“只是‘没有忘记’吗？”

她看着犬夜叉的眼睛，“虽然五十年过去，可对于你我而言，不过瞬间的事情，你难道不爱我了吗……”

犬夜叉的声音明显卡了壳。

“当……当然，我一直都思念你，我渴望打倒奈落，为你复仇……”

他终究没说出那个“爱”字。

“仅仅是这样吗？”桔梗走近犬夜叉，“你应该明白，即使复仇成功，我也不会活过来，我真正的心愿是和你在一起。”她说着，指挥死魂虫将地上沉睡的戈薇托起来。

“我原本对你心怀怨恨，一心想带你下地狱，可有人救了我，给了我新的机会。”桔梗张开手，露出手心闪光的符文，“这是可以让死者保持活人形态的符咒，只要有了它，我就不必再吸收死魂，既然这样……”

“这个小姑娘就没有用了……”桔梗说着将昏迷的戈薇放在犬夜叉怀里。“我不能触碰她，否则灵魂会被她彻底夺走……所以这件事由你来做……把她放进食骨之井，她就能彻底回到她的世界，并且永远都不会回来……”

犬夜叉眼底终于闪过一丝慌张和错愕。

“等等……桔梗，为什么……这对戈薇不公平！！！”

桔梗眼底闪过一抹淡然。

“你是担心她会觉得自己被抛弃，所以怜悯她吗？”巫女丝毫情面都不留地说道，“不会有事的，我给她下了遗忘的咒语，只要你将她送回那个世界，她就会彻底忘记你，忘记这里的一切。”

犬夜叉的手明显抖了起来。

“你在犹豫什么……犬夜叉，你爱的人难道不是我吗？你不是为了替我报仇才要打到奈落吗？你不是因为这个女孩长得像我才关照她的吗？你不是因为只有她能看到碎片才会将她带在身边吗？”桔梗伸出素白的手按住胸口，“如今真正的我就在你身边，我们可以一起联手收集碎片，一起打倒奈落，她只是个替身，已经没有用了……”

“把她扔下去，让她忘记一切。”

戈薇在犬夜叉怀里沉沉昏睡着，男孩的直勾勾看着戈薇，双手变得越来越颤抖。

少司命半撑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里犬夜叉缓慢地朝着井口靠近。如果现在是犬夜叉的主场动画，镜头里铁定会插一堆他和戈薇的欢乐回忆，搭配一段煽情又略带欢快的钢琴曲，还要加上一串“我真的要这么做吗？”“要让戈薇永远离开我，她不会再记得我了。”“不，为什么我下不去手”的撕裂吼。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

桔梗静静地看着犬夜叉越来越挣扎的神情和颤抖的手臂，当戈薇的身躯距离井口只有短短一寸的时候，犬夜叉终于抬起头，看着身边一脸冷漠的巫女。

“桔梗……”

这句话已然说明了一切。

或许是剧情终究不愿让犬桔彻底撕破脸，话音刚落，四周景物变得扭曲模糊，破裂成无数亮白色的光斑碎片。犬夜叉下意识看向自己怀里，才发现自己抱着的不过是一截干木头。不远处的戈薇一支灵箭打碎幻象，腹部是三道血淋淋的伤口。

犬夜叉小麦色的脸顿时变得惨白，桔梗站的位置刚好挡住了他的部分视线，他几乎毫不犹豫地推开桔梗，朝戈薇冲了过去。

“戈薇！！！！”

他冲到那里时，戈薇安然无恙坐在地上，腹部伤疤变成暗红色光斑，很快就消失了。她对发生在自己边上的事一无所知，但明显受了惊吓，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犬夜叉再回头，桔梗已经被死魂虫裹挟，远远飞离。

“果然，在你心里，她更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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