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梧桐，蝶恋花【浩桐】

作者/白夜浅2015

出处/LOFTER、百度贴吧

1.幼时逢卿卿束发，眉眼盈盈。

唐舞桐第一次见到霍雨浩是在她九岁那年的春日，她躺在星斗大森林最大的一棵梧桐树上晒太阳，一低头，就看到了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站在地上谨慎地四处张望。

每天来星斗大森林的人只多不少，大多是求见传说中的星斗圣女。传说星斗大森林横亘天斗、星罗两国，却很少听说有人能穿过森林。世人只隐约听说森林的最深处有一片人间净土，仿若桃花源。而那片净土里住着一个女子，容颜经万年而不老，世称“星斗圣女”。这女子有着翻云覆雨的本领，若能有幸遇见，就有机会得道成仙，长生不老。因而，星斗森林人来人往，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看见过圣女的模样。

传说没有记载的是前朝有一大家族，名曰昊天唐家，一朝之内遭人陷害满门抄斩，嫡系子弟死伤殆尽。唯有早早被逐出家族的唐昊一脉躲过了一劫，唐昊夫妇回家族探望时不幸遇害，而唐昊之子唐三则孤身逃入了星斗大森林，再无下落。而唐三正是进入了那传说中的森林深处，遇见了传说中的星斗圣女，与她结为夫妻，自此再也没有离开那片森林。

唐舞桐像男孩子一样束着发，身上一件短衣扎紧了袖口裤腿，腰间一把匕首，赤裸着双脚，饶有兴趣地看着孩子，清亮着嗓音喊了一句：“喂！小公子！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霍雨浩仰起头，正好对上了一双清澈湛蓝的眸子，虽然辨不出男女，却有一种跨越性别的绝美。他心中虽有警戒，但被那份笑意融化了，他朗声回答：“在下星罗国霍雨浩，特来求见圣女。”

唐舞桐自树上一跃而下，“这里没有什么圣女，只有我阿爹阿娘和我住着。小公子，快回去吧。”她的双脚点在草地上，沾上了青苔，却越发衬得一双玉足洁白纤细。

“《星罗国志》记载过：入星斗森林，西行五十余里，过竹林，跨深潭，若闻鸟鸣声，则南行二十里，见一参天巨树。在下是按照记载所来寻找的，这里一定有圣女。”

唐舞桐咯咯笑道：“书中的知识就是对的吗？我阿爹书房里有成千上万卷书，他看到现在都没看完十分之一。小公子，不要同我阿爹一样成了书呆子。”

霍雨浩沉默不答。唐舞桐眨眨眼睛，走到他跟前，“对了，就算你要来见圣女，总要说一说有什么事情吧。让我猜猜，是求功名还是求财富，还是求姻缘呢？”

“我是来求皇位的。”霍雨浩毫不避讳，“只有我拿到了皇位，才能为我的母妃报仇。”

唐舞桐轻快地跑到另一边的小溪旁洗干净了手脚，然后穿上一双黑靴，“你见不到圣女没有关系，不过这皇位的话，我爹娘或许知道一点。霍公子，同我来吧。”

“多谢这位公子。对了，还未请教公子名姓。”霍雨浩行礼道。

“我的名字？”唐舞桐粲然一笑，“我叫王冬，你若不嫌弃，叫我一声阿冬就好。”

2.传我典籍述经纬，未来茫茫

那日，霍雨浩如愿以偿见到了唐舞桐的父母。和唐舞桐一样，他们都是素衣素服，唐三拿发带把垂散的头发随意一扎，箭袖长袍，小舞则是荆钗罗裙，笑意盈盈。他们见女儿带了一个陌生人回来没有吃惊，更没有挑破女儿女扮男装的事情。

“小七，今日是你的生辰，娘亲给你做了件衣服，可还喜欢。”小舞把缝好的一件斗篷交给了唐舞桐，虽然布料有些粗拙，但斗篷上的花纹纤细，针脚细密，分明是用了心。

“阿娘做的自然是好的。”唐舞桐穿上了斗篷，轻盈地转了一个圈。小舞浅浅一笑，收起了碗筷进了厨房，行走如风。

唐三则在一旁和蔼地询问霍雨浩如何想得皇位，语气轻巧，仿佛只是在询问一个孩子为什么想要一串糖葫芦。霍雨浩一一回答了，他并非不想隐瞒，只是眼前的青年仿佛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让他不能不说出真话。

当今星罗国皇帝戴浩有四子，大皇子戴钥衡和二皇子戴华斌均是皇后所出，三皇子戴雨浩是云妃霍云儿所出，四皇子戴洛黎是淑妃所出。原本云妃和淑妃都是戴浩身为太子时的侧妃，奈何淑妃一连生下了两位公主一位皇子，备受宠爱，而云妃只有戴雨浩一个孩子，渐渐就不得宠了。皇后瞅准机会暗自打击，在云妃的食物里下了毒，将她折磨致死。云妃一死，皇后看戴洛黎不过一襁褓中的婴儿，而戴雨浩已经是十岁孩童，便下了黑手想要致戴雨浩于死地。戴雨浩侥幸逃跑了，对外只说自己姓霍，来了星斗大森林寻找圣女。

唐三抚掌大笑，“原来如此啊，霍雨浩，你想要为母报仇，所以才要皇位。可这皇位你要的来吗？皇位心系天下万民，你若只为了私仇，日后这天下也不会安宁的。”

霍雨浩隐约感受到了青年的不寻常，他恭敬跪下，“晚辈见识浅陋，还请前辈明示。”

唐三将他领进了唐舞桐所说的书房，果然是满屋芸香，唐三取下两本书，微微颔首，“选择一本拿去吧。若你只想为母报仇，随便哪一本都能满足你的愿望，实在不济，你去学一门武功，刺杀害死你母妃的罪魁祸首也是可以的。”

霍雨浩犹豫了一番，面对两本没有名字，包装一样的书，他难以抉择。最终，他伸出手抽出了一本书，道了声谢。

另一本书被递到了唐舞桐手中，唐三赞许道：“霍雨浩，我这个孩子心性与你相差不大，她如今也是开蒙的年纪了。今日是她生辰，我也顺便把这本书给了她。你们二人日后若不是敌人，至少也该是一对人中龙凤，珠联璧合。”

霍雨浩在星斗大森林里待了三天才离开，临别时，唐舞桐去送他。

她依旧是男孩子的装扮，说出的话却重若千钧：“雨浩，阿爹给我的书我看到了，他是在教你霸道，教我柔道，这两者合二为一即是王道。你这次出了这片星斗大森林，就不要回来了，也请你告诉世人，森林中没有什么圣女，只不过是我们一家三口在此处隐居，不愿世人打扰罢了。”

“告辞。”霍雨浩珍重地收好了书，行礼道。

唐舞桐忽然贴上了他的耳畔，温热的气息冲击着他的耳膜，“雨浩，今年的生辰我很开心。不是因为阿爹终于愿意把他的满腹学问教给我了，而是你来了。我从出生起就没见过和我同龄的孩子。”

3.再见长安已及笄，笑语嫣嫣

唐舞桐十六岁的生辰，星罗三皇子戴雨浩在国都的青楼点了王冬儿的名，然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粉蓝的发绾成垂云髻，簪上一朵粉色芍药，粉蓝的眸顾盼生辉，眉心一只彩蝶展翅欲飞，朱唇若血，修眉如柳，一身齐胸襦裙，披着飘逸的彩锦，抱着一张琴噙笑走来。

“民女王冬儿见过公子。”唐舞桐一张口，褪去了童音，声音千娇百媚宛如莺啼。

“阿冬？”孩子的记忆从戴雨浩脑中浮出，“你是女儿身？”

“自然是。”唐舞桐放下琴，浅浅福了一礼，“殿下好记性。”

“为何身入青楼？”

“奴家离开星斗大森林时就已经听说了星罗三皇子的盛名，听说殿下前些日子参加围猎，一举夺得了头筹，陛下加赏，封殿下为郡王，不知是真是假？”唐舞桐一面抚琴，一面含着笑意询问。

“确实。”

“家父家母去年不在了。”唐舞桐说的很坦然，目光平静没有半分颤栗，“我觉得青楼这个地方不错，而且，我留在这里吃吃喝喝，和各路人士互相交流，何乐而不为呢？”

“你出卖身体赚钱？”

“出卖身体？”唐舞桐琴弦一滞，转而弹出另一首曲子，居然是《凤求凰》，“身体是父母双亲留给我的，我不会干那种糟蹋身体的事情的。这座青楼我已经买下了，楼内的每一个人都是清白身，只谈论诗词歌赋，研习琴棋书画，卖艺不卖身，如今不过是让昔日的老鸨替我打理着。殿下，当年父亲传我的那本书，我已经学了七七八八了。您呢？”

戴雨浩长剑出鞘，抵上了唐舞桐的咽喉，“如何？”

唐舞桐鼓了几下掌，“妙哉妙哉，殿下果然是天资卓绝。”

这时，萧萧进来了，“少主，思楠郡主来了。”

“请江姑娘进来吧。”唐舞桐推开了戴雨浩的剑，扯掉了身上的云锦，起身睥睨，方才的柔媚现在尽数化为英气。

江楠楠在萧萧的引荐下战战兢兢走了进来，一进来就跪了下来，“求王姑娘救奴家一命。”

“人非自救，他人救你万次你也会跌入深渊。”唐舞桐毫不留情，“在下今日能帮郡主逃了与徐世子的婚约，那之后呢，郡主负气离开国都，意欲逃亡何处？”

“思楠郡主想要逃婚还真是不择手段，如今求人居然求到青楼里。”戴雨浩抱臂道，“只是在下听说徐世子并非奸淫掳掠之人，郡主缘何逃婚？”

“昔日父亲深陷牢狱，母亲为救父亲，不得已答应了徐亲王的条件，将我许配于世子。但我知晓，世子并不满意这桩婚约，一直想要摆脱奴家。奴家不愿嫁于不爱自己的人，只想与心爱之人一生一世一双人，还请殿下和王姑娘谅解。”

“郡主也是性情中人啊，不过，求在下不如求一求这位殿下。”唐舞桐给在场的每个人倒了一杯茶，缓缓坐下。

“姑娘在胡乱说什么？”戴雨浩愕然。

“殿下，帮她一把，你身边不就多了两个可用之人吗？我这是在帮你啊。”唐舞桐唇角未动，却是传音入密，内力深厚让习武出身的戴雨浩也惊了一惊，“你不是想要皇位吗？我愿意助你。”

他应承下了江楠楠，帮助她与徐三石退了婚。唐舞桐丝毫不食言，将青楼改为他的情报机构。那日分别时，唐舞桐半真半假地笑着，“今日这生辰还真是热闹啊。”

4.同谋天下布大局，兴致勃勃

唐舞桐自此成了戴雨浩的智囊，她掌管着青楼，每天源源不断地收集着来自天下的消息。而她自己也经常奔走于天斗、星罗两国，时而扮作男装是茶马古道上的商人，时而轻纱覆面是来自异域的歌女，时而行侠仗义，时而妙手回春。她每次前来，都会带来戴雨浩想要的东西。

戴雨浩已经成了星罗的浩亲王，地位与太子戴钥衡，英亲王戴华斌几乎平起平坐。只不过太子与英亲王已经娶妻有了正妃，有妻族势力协助他们，而戴雨浩能走到现在的位置，全靠赫赫战功和唐舞桐的筹划。

又一次被戴浩的雷霆之怒气得面红耳赤，戴雨浩来到了青楼的月轩，唐舞桐正在弹琴，不再是曾经《凤求凰》的旖旎，换成了一曲《渭城曲》。卸去妆容的她少了浮华多了清丽，脸颊不见十六岁时的丰盈，略微清减。

“雨浩，你来了。今日陛下责罚你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唐舞桐轻声说，少女的清脆也逐渐被风沙的肆虐磨成了淡然。

“冬儿。”两年了，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称呼她，“你说过，你会帮我的。”

“父亲传你王道之霸道，要你铁腕镇压，要你骁勇善战，要你耿直敢言，更要你用实力折服众人，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知你镇守西境，频出奇兵；我亦知你针砭时事，痛打权臣；我更知你身边已经有了徐亲王和江府两大依傍，只不过你不愿意利用他们罢了。不过，雨浩，我既然学习了柔道，我会用我的阴柔之术助你的。这两年的情报，只不过是一个开始。”唐舞桐缓缓压弦。

“你待如何？”

“你的武术是唐门所传，我要去见一见唐门门主唐雅，劝说她助你。”唐舞桐说，“雨浩，你没有外戚，但你有大陆一大宗门的帮助。陛下一直想要拉拢唐门，唐门若要出现，你的胜算会大很多。”

“可你——”“不必多言，我明日出发。”

“何时归？”“兴许下月生辰就能归来。”

“好，我等你回来。”戴雨浩从唐舞桐身后缓缓揽住她，嗅着她发间的清香。

“雨浩，如今大陆三分，天斗已经分裂为天魂、斗灵两国，星罗国势日益增加，隔岸相对的日月帝国虎视眈眈。你若是登上了这皇位，迟早要迎来一战，你可愿继续执着？”

“昔日或许为报母仇，但现下戴钥衡、戴华斌兄弟二人结盟，蝇营狗苟，玩弄权术，星罗若是落在他们二人手上，天下苍生罹难，迟早会败给日月帝国。我不愿如此。”

“我听父亲说起过，他年少时也曾想协助君王整顿朝纲，但一朝家族覆灭，只得离群索居，逃入森林。他满腹才学，如今只剩下他留给你我的书，其余书籍在母亲去世后都被他付之一炬。雨浩，我们必须要成功，否则，你救不了苍生和你母亲，我圆不了父亲的志向。”

第二日，唐舞桐离开了京城，她把青楼的事务交给了萧萧，又把许多事情的安排一一告知了冰帝、天梦、雪帝等人。安排好一切后，她背上负琴，腰间佩剑，箭袖骑装，英姿勃发，长发用一根发带松松扎起，随着远奔的骏马一起消失在春寒料峭中。

戴雨浩突然记起，她已经及笄了，也是嫁人的年龄了。

“下个月回来，我要送她一份生辰礼。这两年，也苦了她了。”

6.圣女现世众人惊，怀疑迟迟

戴雨浩及冠时，困扰了整片大陆的星斗圣女终于露出了真面容。

她自称王秋儿，一颦一笑倾国倾城，蓝发蓝眸摄人心魂，一身金色的宫装包裹着婀娜多姿的身体。她带着漫天星光出现在国都，就连阅尽美人的戴浩都被她的美丽打动了。

但落在戴雨浩眼中，他看到的是一个与王冬儿一模一样的女子。但这个王秋儿更多的是王者之气的矜傲，不是王冬儿看破世事的淡然。

戴浩恭敬地跪下，“圣女可有何指示？”全然没有昔日朝堂上的威严仪态，那么的苍老渺小。

王秋儿优雅地行了一个屈膝礼，“并无过多指示，只是念及星罗国这些年祭祀诚恳，国富民强，我深感欣慰。”

她扫遍全场，发现只有戴雨浩一人傲然挺立，不禁轻笑，“这位公子，您为何不与他人一道跪下朝拜呢？”

戴雨浩迎上了那双熟悉的面孔，心中也吃了一惊，真的太像了。但他说出了心中所想：“在下生来便接受伦理五常，跪天跪地跪父母跪师长，却从未听说要跪拜星斗圣女。何况，有人告诉我，星斗大森林里根本没有圣女。在下对姑娘的身份深表怀疑。”

“雨浩！不得对圣女无礼！”戴浩呵斥道。他又急忙请罪，“莽夫一时拙见，圣女勿要放在心上。”

王秋儿反倒是笑出了声，“这位公子倒是性情直爽啊，也罢，天官降福星罗，指示我与星罗国一位皇子婚配，我看这位公子就不错。”

戴浩怔住了，他看着戴雨浩，突然意识到如今成年的皇子中也就只有他一人没有妻妾，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圣女为何执意要与小儿婚配。”

“无他，只是星罗国将有大难，天官指点我与一位皇子婚配，只有这样才能化解灾难。”王秋儿拨弄着垂在额前的一缕发丝，漫不经心道，“若是星罗挺过这场灾难，这位皇子也就是未来的星罗之主。”

这是说如果戴雨浩娶了王秋儿，他就是未来的太子了。戴钥衡他们不由得把羡慕嫉妒的眼光投向了戴雨浩，心中懊恼，为什么圣女选中的是他呢？

但戴雨浩丝毫没有动容，他想起了初见时王冬的一句话：“这里没有什么圣女，只有我阿爹阿娘和我住着。”

“若在下拒绝这桩婚约呢？”戴雨浩沉声问道。

“那我也只能离开了，毕竟我不喜欢强人所难。”王秋儿没有了笑意，冷漠地看向戴雨浩。

“圣女息怒！我星罗皇室优秀子弟众多，圣女何必一定要与那个无知小儿成婚的。”戴浩恳求道。

王秋儿转过了身，语气冰冷，“看看这位殿下的诚意，你们星罗皇室也没有多少诚意吧。我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说完，她疾走几步，身体化为一阵轻烟散去。

“雨浩！你！”“父皇，儿臣从不相信这世间有什么神仙圣女。”戴雨浩撂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了。

他和王冬儿在一起时，王冬儿从来不信神。她除了祭灶，就是清明给父母上一柱香，叩拜几下。她常说：“这世间真的若有什么神仙，那我们这些凡人何须勤勉，日日烧香不就可以心想事成？”

他读的王道霸道，只教会了他提高实力，敢于直言，让他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却从没有让他去烧香拜佛。

他被革去王位，禁足在家，身边只留下了那三个暗卫。

“主上，您何须至此？”天梦问他，“若真与那位圣女成了婚，您不就能得到一直期待的皇位吗？现如今您被禁足，想要东山再起就困难了。”

“我也不知。但我总觉得，我要的皇位不应该这样得来。”他回答。

窗外突然闪过一片蓝色的衣角，倏忽间又不见了，只是空气中还残留着几点馨香。戴雨浩突然想起，今日又是她的生辰。

“也不知冬儿怎么样了？”

7.北方朔漠鸣凤出，此行漫漫

半年后，星罗遭遇了百年不遇的洪灾，刚刚成熟的粮食就这样尽数毁了。

戴雨浩被一道加急令召入宫中，一见面，戴浩就狠狠地打了他一耳光，“你看看你无知犯下的罪孽，天官降罪星罗啊！若你当日答应了圣女的要求，星罗何至于此！”

戴雨浩没有去抚摸伤痕，他直起腰，有些好笑地看着那个有些癫狂的皇帝，“父皇，有灾难，我们就去赈灾；有流民，我们就去安抚；有骚动，我们就去平定。仰仗天官？这真是个笑话！天大的笑话！”

“你！你这个逆子！你居然敢亵渎神明！”戴浩抓起一个茶杯掷向戴雨浩，砸破了他的额角，“把他抓起来，关入地牢！”

戴雨浩无知无觉地被关入了地牢，等待五日后被火烧祭天。

“看来，我们还是失败了。”他讽刺道。

“不，雨浩，你还有我。”熟悉的声音回答着他。

唐舞桐坐在牢房的另一端，目光灼灼，她一身素衣，已经消瘦得看不出曾经的样子，却依旧美丽，“我挖了一条地道，我们一起逃出去！”

两年前，她快马加鞭赶回都城，却被戴钥衡的手下抓住了。她本来有实力逃脱，但顾念到戴雨浩与她交往亲密，这些戴钥衡都看在眼里，只能束手就擒。只是这位太子殿下太过看轻她了，只把她当作戴雨浩的红颜知己，又觉得她一介青楼女子上不了台面，根本不足为虑。在严刑拷打下，唐舞桐一口咬定自己就是戴雨浩结识的一个风尘女子王冬儿，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说出。戴钥衡问不出什么，就把唐舞桐关在了地牢里，至此把她晾下了。

她十八岁的生辰带着满身的伤痕和一颗孤勇的心度过。

而羁押戴雨浩时，戴华斌恶作剧般把他们关在了一起。这倒是给他们一个共同逃脱的机会。

“雨浩，我们去漠北。我已经打听过了，你的封地就在那里，陛下一直觉得那里尚未开化，不足为虑，因而一直没有收回你的封地。我们去那里重振旗鼓，日后再一起回来。”唐舞桐缠满镣铐的手腕纤细，但她握住戴雨浩时，戴雨浩感到了希望。

“好，冬儿，我们一起逃出去。”

他们在行刑前夜逃了出去，素衣乱发，互相扶持。他们钻出地道时，刚好是在青楼里，萧萧和江楠楠看到他们大吃一惊。他们简单整理后，各自戴上一张人皮面具，将发型改成了漠北人的小辫，随着驼队去了漠北。

漠北苦寒，一路漫长，唐舞桐已经经受了两年的牢狱之灾，若非她的身体底子还不错，怕早已死在了路上。而戴雨浩，边塞的风刀霜剑磨砺过他，他也咬牙坚持了下来。

“离开了国都，就不再会有戴雨浩了，只有霍雨浩和王冬儿。”篝火下，他们相对而坐，霍雨浩将冰凉的双唇贴上唐舞桐的面颊。

唐舞桐面覆纱丽，拨琴弄箫的手上磨出了粗粝的茧子，“是的，只有我们两人了。”

他们经历了黄沙的侵袭，遇到过可怕的盐沼，跌入过冰缝，也翻越过高山，一条路，他们走了整整半年。第二年春暖花开，他们来到了广袤的草原之上。

漠北信息闭塞，上一次传来浩亲王的封地在此已经是三年前，而浩亲王被废黜的消息现在无人知晓。牧民们看到了突然到来一对男女，都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他们不懂中原的礼节，只是深深鞠躬：“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唐舞桐面庞飞起云霞，她掀开了纱丽，打散了长发，微卷的粉蓝发与湛蓝的苍穹融为一体。她尽情地起舞，整个人如同一只翩飞的蝴蝶。

霍雨浩深情地凝视着她，吹起了一支玉箫，他记得的，这是她二十岁的生辰。

前途漫漫，所幸，他们到了。

8.日月变幻大战近，吾心忧忧

他们在漠北定居下来后，就截断了和星罗的所有联系，努力地治理封地，发展农业，兴办教育，唐舞桐甚至还挽起袖子教那些女子织布。

“你怎么什么都会啊？”霍雨浩问她。

唐舞桐微微一笑，“以前和父母住在星斗大森林里，自给自足，总要会点什么的。”

“真是可惜了，你的一身才华，满腹才学要和我一起留在这里了。”霍雨浩打趣她。

“没有你的霸道，我这阴柔之术又有什么作用呢？”唐舞桐扑进他的怀里，“父亲当年就希望我们一起走下去，实现他的理想抱负。现在，我和你都走下去了。”

天斗国分裂后，北方的一大片土地废弃荒芜，无人管辖。霍雨浩带着被徐三石和贝贝营救出的天梦等人征用了那些土地，不断扩张领土。紧接着，他又打败了好几个不服从的部落，又将自己的封地扩大了不少。唐三留下的王道之书在两人的手里各自散发光彩，合在一起又是一番别样光景。感受到了霍雨浩的宽仁，不少的郡守都向他投诚，逐渐脱离开原来的星罗国管辖。

三年匆匆而过，霍雨浩的领土越来越接近中原。只不过，现在的星罗已经无力去管辖这些事情了。

一年前，日月帝国来势汹汹，先是灭了天魂国，每到一处就是屠城。即将逼近斗灵国时，若非唐门门主唐雅突然出手，唐门暗器和剧毒折了一半的将士，只怕斗灵也是不保。栽了跟头的日月帝国就把矛头对准了星罗国。而星罗被前几年的洪水弄得人心惶惶，加之赈灾不及时，各地官员私吞赈灾钱粮，戴浩对此头痛不已。

日月帝国瞅准机会一举进攻，皇帝徐天然年轻气盛，野心勃勃，戴浩根本招架不住。他手下的将领已经许久不出兵，好多人都没有决战的勇气。而年轻的将领除了徐三石，其他的都太过稚嫩。让戴钥衡和戴华斌去出征，他冒不起这个险，毕竟现在可堪重任的皇子就他们二人了。戴洛黎倒是有心参战，但是他身体不允许。

当年三皇子越狱一事震惊了全国，但很快的就有人发现了护城河里三皇子的尸体。知晓霍雨浩还活着的人并不多，徐三石、江楠楠和萧萧外，也就唐门众人了。即使后来霍雨浩的封地不断扩张，大家知道他还活着，也没有几个人敢去求助他了。

收到唐舞麟飞鸽传信后，唐舞桐露出了愁色，“雨浩，是时候回去了。”

“冬儿，我们一起回去吧。”

“雨浩，我不回去了。”

“为何？”霍雨浩握住了她的手，“你不是说你会和我一起回去吗？”

唐舞桐摇摇头，“当年去见唐门主，她问我一句‘小公子安好’，我没有回答。现在，我也想去问一问，我的弟弟，他是否安好了。”

“雨浩，你是要登上星罗皇位的人，而我不应该阻拦你回去。我愿意协助你去实现王道之术，但现在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的心会一直追随你，但我的身体要去拥抱我的亲人。所以，暂别了。”

“这一次回去，我希望你建功立业，杀敌报国，我希望你实现梦想，登临帝位。你的一切都要光明正大的得来，我的一切，都会是你背后无言的支持。”

分别那天，他们各自骑着一匹马，向着两个不同的方向奔跑，一个奔向星罗国都，一个前往星斗大森林。

“冬儿，等我回来。”

“好，我相信你。”

她其实隐瞒了很多，比如她并不叫王冬儿，比如世间是有神仙的，比如她的父母并没有去世，再比如，她腹中已经有了两人的骨肉。

9.金戈铁马扬国威，爱妻飒飒

霍雨浩来到国都时，三个月已经过去，西南方的许多城池已经失守，如今只剩下二十来座城池还在孤军奋战，护卫着中心的国都。他拜见了戴浩，随即带着自己精心训练的士兵奔赴战场。

战场上，他却遇见了王秋儿。她作为日月帝国的护国神女与诸位将士一起出征。

王秋儿一身甲胄，护面上露出一双眼睛，打量着他，“三皇子，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一时任性酿下的苦果。若你与我成了婚，星罗风调雨顺，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也不会流离。”

“少废话！你若真的是星斗圣女，你要守护的是这片大陆上的子民，而不是远在海外的日月帝国。”霍雨浩捏紧了手中的长枪，目光如炬，“只因为我拒绝了婚约就恼羞成怒投靠他国，任由天魂被灭国，你这个圣女还不如唐门来得可靠！”

王秋儿仰天大笑，“三皇子你可太天真了，你不知道天官只会降福音于信奉他的人吗？你藐视一切神明，又有哪位神明会保佑你，保佑星罗国呢？”

霍雨浩不愿多言，横枪刺向袭来的敌军。终究是在战场的腥风血雨中摸爬滚打的人，他的战力远胜于那些温柔乡里泡大的将领，十步之内就有一大片人倒下。他又一手拿枪，一手执剑，奋力挑杀，果然，在他的猛烈攻势下，日月帝国的军队逐渐显出了颓势。但霍雨浩清楚，自己首战告捷并不是因为自己武功高强，仅仅是因为对方的人马对自己这个不受宠的皇子掉以轻心。而一旦大批军马来袭，他一人之力也不能挽救改变什么。

他一筹莫展之时，贝贝带着一众唐门弟子来到了战场。唐门弟子虽然不能直接上场厮杀，但他们在斥候一事上颇有训练，而利用毒和暗器来设下埋伏，杀伤力大大增加。贝贝本人在兵法谋略上极具天赋，坐镇军中当个谋士也是合适。有了贝贝和唐门的协助，接下来的三个月里，霍雨浩又接连打了五六次胜仗。

看到霍雨浩在战场上大放光彩，戴钥衡兄弟俩坐不住了，他们盘算着霍雨浩守卫的那座城就算失守了，还有五六座城池可以镇守，不会影响大战格局。于是，他们暗中动用人手，调回了霍雨浩手下的四成兵力，意图削弱他，让他战败而亡。

“大师兄，我如今该怎么办？若是这座城池失守了，日月帝国再一次屠城，百姓怎么办？戴钥衡和戴华斌他们两个简直是**！”霍雨浩在中军帐中踱步，一脸烦躁。

“现在，也只有一个办法了。”贝贝沉思，“向海神岛的栖凰郡主求援吧。”

“栖凰郡主？她是谁？”

“传说星罗建国时，周边有一个大岛名叫海神岛，当时封给了一位国师，类同自治小国。现在海神岛上应该还保存了不少的兵力，能够填补上你的缺失。海神岛现在的岛主叫唐舞麟，他还是个孩子，军政大权一律交给了他的姐姐栖凰郡主唐舞桐。本来海神岛自册封以来一直是无人管辖的，岛上人民安居乐业，自给自足。但前些年那位国师的后人带着妻儿来到海神岛整顿军马，不到五年就训练出一支强大的兵马。而后岛主传位给幼子唐舞麟，让一直在外求学的长女唐舞桐加以协助。我听说这位栖凰郡主与你年岁相差不多，也是熟谙兵法，武艺高强，想来应该不会拒绝你的求援。”

冰帝毛遂自荐去海神岛送信，一月后回来时却一脸懊恼，“主上，栖凰郡主似乎是生了重病，与我交谈时隔着帘子，中气不足。她说她会出兵相助，但她那个样子能带兵吗？”

第二日的战局依旧焦灼，霍雨浩身边只留下了三千人，而日月帝国两万大军压境，领头的徐天然不可一世，“星罗三皇子，朕劝你还是早些放弃吧，若你再这样垂死挣扎，朕可不能保证获胜后会留你一个全尸的。”

“星罗子民在后，我等血战沙场，誓死不退！”霍雨浩拼尽全力吼出声来，策马冲向了徐天然的帅旗。

他一路搏斗，杀死了一群又一群涌上来的士兵，自己身上也受了不少的伤，血浸湿了铠甲。徐天然冷笑一声，弯弓搭箭，一箭射向了霍雨浩的后心。霍雨浩背对着那支箭，全然不觉，待到他人发现时却来不及转身击落了。

“叮”的一声脆响，那支箭被一枚飞镖打落下去，徐天然的瞳孔一阵紧缩，不敢相信地看着胸口处没出的剑尖。他缓慢地回头，看到了一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孔。是一个女子，和护国神女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但很明显，她一身轻甲，头盔之上没有护面，不是王秋儿。

关键时刻，栖凰郡主到了。

（大家猜一猜冰帝去求援时舞桐为什么中气不足？）

10.直言神鬼无所忌，用情深深

唐舞桐一把拔出了长剑，斩断了帅旗，振臂高呼：“徐天然已死！星罗战士，给我冲！”

在她的指引下，海神岛和星罗的一万战士一同冲锋。而失了皇帝的日月帝国士兵则殒命于霍雨浩和唐舞桐两人携手的厮杀下。霍雨浩攻势霸道，唐舞桐打法变换，两人配合默契，互为保护，一刚一柔，就让数百名士兵纷纷倒下。

“唐门弟子听命，放暗器！”不知何时出现在战场上的萧萧也换成了一身骑装。一声令下，铺天盖地的诸葛神弩万箭齐发，如黑云压城一般将后方的军队层层摧毁。

唐舞桐的头盔在搏斗中掉落，美丽精致的容颜瞬间展现在霍雨浩面前。

“冬儿！”霍雨浩惊喜道。

“是我，雨浩，我回来了。”唐舞桐眨一眨眼睛，顽皮一笑。

王秋儿则被日月帝国不可挽回的败势震惊得呆立在原地，“不可能！我明明用我的能力保护了日月帝国，扭转了他们的气运。他们怎么可能会输？”

霍雨浩和唐舞桐骑马上前，与她相对。

“运乃天定，命属人为。扭转了气运又如何，这胜利终归是要用血泪拼出来的。”霍雨浩道。

唐舞桐则是凝视着她，“不错啊，拿了我母亲所赋予的瑞兽之力来要挟两国。雨浩不答应又发起洪水来残害星罗百姓。徐天然野心勃勃你就助纣为虐，居然干出了屠城灭国之事。王秋儿，你可真是给我母亲脸上增光啊！”

“唐舞桐，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王秋儿放肆地笑道，“你敢说你帮助你身边这个人就没有动用你父母给你的气运吗？”

唐舞桐笑了，“我当然没有。这一路走来，我都是拿我学会的王道柔术来协助雨浩。是，我的父母都不是凡人，我也欺骗雨浩说他们不在了。但我父母传我知识，教我武艺，授我音律，我从不觉得什么气运什么法力有用，我只知道我命由我不由天，神鬼都难改变。”

“是，天官只庇护信徒，因为我们这些不愿成为信徒的人都是靠自己来成功的！”最后一句话后，唐舞桐一剑割断了王秋儿的喉咙。

王秋儿如一只断线的木偶从马上跌落下来，化为了一只三眼金猊，霍雨浩惊诧了一下，随即剑指长空，“祸国妖兽已除，我星罗必胜！”

“必胜！必胜！必胜！”

两个月后，两人一同收复了失地。他们一同安抚流民，整顿吏治，发放抚恤。终于，在一个闲暇的时刻，霍雨浩有机会询问唐舞桐。

“你是栖凰郡主唐舞桐？”霍雨浩试探着问。

“嗯。”唐舞桐没有否认，“我的真名就是唐舞桐。只不过小时候因为母亲血脉的影响，星斗大森林里的所有动物都对我很是亲近，父亲叫我万物之王，我就起了这个假名。父母和唐门主都叫我小七，所以也没有几个人知道我这个真名。”

本来霍雨浩有满腹的疑问想要询问唐舞桐，但现在，他只想问一句，“那你的父母还健在吗？”

“我没有骗你，我父母就在我十五岁那年告诉我他们并不是凡人，而是神仙，只不过是喜欢住在星斗大森林里，随即就带着舞麟离开了星斗大森林。其实你们说得对，我的母亲就是传说中的星斗圣女，只不过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我父亲也只把她当作自己的妻子。我和你在漠北时，收到了他们的信，才知道他们到了海神岛。”

“那海神岛？”“你们星罗国的守护神是战神戴沐白，他与我的父母是很好的朋友，他同时也是星罗的开国之主。我父亲偶然提到过想要找一个小岛隐居，他就把海神岛封给了我父亲。并且，给他未出生的女儿留了一个封号栖凰郡主。父亲后来在星斗大森林中与母亲一同修炼，飞升成神，也一直没有去那个岛。只不过前几年星斗大森林里那个王秋儿胡作非为，母亲嫌她吵闹才搬了过去的。”

“那萧姑娘呢？”“萧萧是唐门的人，唐雅门主算辈分是我的远房堂姐，父亲离开后她不放心我，就把萧萧派来保护我。”

“为什么这些都不告诉我？”霍雨浩紧紧抱住了她，有些委屈道。

唐舞桐轻笑一声，“告诉你干什么啊？难不成还要你设个神位把我供奉上吗？我和寻常的女子没有任何不同啊，一样是一个脑袋一条命。总没有因为我父母是神仙，我就多长了一个脑袋吧。”

“不一样的。”霍雨浩郑重道，“不一样的。别的女子我不会放在心里，只有你是我唯一的妻子。”

11.一世长安无余憾，佳话悠悠

星罗国历三百八十二年，三皇子戴雨浩歼灭日月帝国进犯，收复失地，斩杀妖女王秋儿。栖凰郡主唐舞桐相助颇多，事成后悄然离去，不问功赏。

然三皇子回宫后，揭露太子、英王暗中调兵，意图构害自己之事，又晓明调兵之事险致国土失守，要求惩治二人。帝大怒，褫夺二人封号，贬为庶人。又有臣子上本参奏朱氏一族贪赃枉法之事，朱氏一族流放边塞，自此衰落。

帝册封三皇子为太子，四皇子戴洛黎为慎亲王。一年后，帝崩，太子即位为帝。

新帝未曾婚娶，即位初，下旨曰：“朕潜邸时寒微不显，亲见嫡庶相争，后宫倾轧，乌烟瘴气。朕思之，乃觉宫中仅有皇后一人足矣，夫妻齐眉，琴瑟相和。思于此，朕将废选秀之礼，不再充纳后宫。”

群臣们蠢蠢欲动的心收住了，又有八卦的臣子好奇，这位皇后究竟是何许人物？

此时的戴雨浩却匆匆忙忙赶往星斗大森林。之前他去海神岛提亲，小少年唐舞麟笑容可掬，说他的姐姐不在这里。他去了漠北，已经成亲的天梦、冰帝二人也对唐舞桐不在而深表遗憾。他写信问贝贝，唐雅回信一封说唐舞桐虽然来过，但几天后就离开了。最后问青楼的萧萧时，正在向江楠楠表白的徐三石一脸尴尬，反倒是江楠楠落落大方告诉他，唐舞桐在他们初见的地方带着他们的孩子等待他。

他就去了星斗大森林，而今日恰好是唐舞桐的生辰。

一如十七年前一样，唐舞桐坐在树上晒太阳。只不过，布衣变成了红色的长裙；只不过，发带变成了精美的发簪。还有，她怀里抱着一个一两岁的孩子，一声一声叫她“娘亲”。

她嗓音温柔，喊了一句：“喂！这位公子！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戴雨浩一如当年，朗声回答：“在下星罗国戴雨浩，特来求见圣女。”

唐舞桐自树上一跃而下，“这里没有什么圣女，只有我和我的孩子住着，在等我的夫君回来。公子，快回去吧。”

“爹爹。爹爹。”孩子口齿不清地叫着。

戴雨浩走了上去，拂落了唐舞桐发间的花瓣，随即真诚地凝望着她。

“这位姑娘，今日是你的生辰，我用这凤冠霞披为生辰贺礼，以这大好河山为聘礼，为你庆生，娶你为妻可好？”

“好。”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番外——所谓恩爱

1.

唐三小舞成婚时，小舞心心念念想要一双儿女，后来如愿以偿生下了唐舞桐，唐舞桐十二岁那年又生下了唐舞麟。小舞对女儿素来是放养，唐三虽然爱女如命，却也不愿意多加约束女儿的成长。父母专注浓情蜜意，没有操心女儿的着装，以至于唐舞桐在十二岁前男装女装换着穿，丝毫没有性别的分界。

唐舞麟出生后，不负责任的父母把唐舞麟扔给了唐舞桐照顾，两个人又一次过起了二人生活。唐舞麟从婴儿长到三四岁，尿布是唐舞桐洗的，第一个学会的词语是“姐姐”，学步也是唐舞桐牵着手，唐三小舞在一旁微笑看着，连启蒙认字也是唐舞桐教的。

唐舞桐被父母重色轻女的行为影响得从小独立自强。在京城时，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她明明比霍雨浩小，却时不时笼罩着母爱的光辉。这一点很温暖母亲早逝的霍雨浩。

而这或许能解释为什么唐舞麟后来会和古月娜走到一起，大概就是因为古月娜在两人相处时会流露出母性光辉吧。

2.

霍雨浩事后考虑过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唐舞桐。

他离开星斗大森林，在唐门学艺期间，偶然听说了几个师兄的择偶观，他想了想自己，大概归纳了几条：

闺阁弱女子，娇小玲珑，清新可人，说话时温声细语，脾气要好，要宜室宜家，还要会做饭。

但那时的唐舞桐一条也不适合，青楼之人，高挑纤细，姿容俏丽，行事自有一股飒爽英姿，还一肚子算计。她怎么看也不宜室宜家，更不会做饭。

怎么看，他也不可能喜欢上唐舞桐的。

但是他不但喜欢上了，还爱上了她。毕竟，标准就是用来打破的嘛。

星罗帝国的皇帝洗手做羹汤，看着花园里那个粉蓝发的窈窕女子正握着霍斩疾的小手教他练剑，开口的声音仿若珠玉，带着几分清冷干脆。

3.

唐三小舞带着唐舞麟搬到海神岛后，有一天收到了一封信。唐舞桐寥寥几言，告诉他们自己已经与霍雨浩成婚了。下一封信再到来时，就是说自己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即将回海神岛养胎，顺便也来整顿一下兵马，迎接不久之后的战争。

唐三笑笑，放飞了信鸽，转身对小舞和唐舞麟说：“小七就要回来了，我们也该打扫一下给她准备的房间了。”

唐舞桐回来时，小腹已经有了一处圆弧，少女的甜美被为人妻的端庄取代，长发挽起，笑意温婉。唐舞麟虽然对姐姐还有点印象，乍一看都吃惊地认不出来了。

唐舞桐怀孕期间，孩子没有怎么闹她。五六个月的时候，孩子会动了，唐舞桐就捧着肚子在海神岛上练习剑法，孩子也在她腹中伸展着手脚，像是在练习武术。后来唐舞桐的身子沉了，双腿也肿胀了起来，她就改为弹琴，弹奏他们在京城和漠北经常合奏的曲子。唐舞桐轻笑着对孩子说，他要好好长大，像他爹爹一样能够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霍斩疾的出生折磨了唐舞桐三天三夜。她和唐舞麟一起去散步，走到半途就突然脸色苍白地蹲了下来，被匆匆送回去后就见了红。严刑拷打都没有叫过一声的唐舞桐一声声痛苦地呻吟着，却执着的不愿喊出“雨浩”二字。她流掉了身体里四成的鲜血，才迎来了枕侧雪白可爱的孩子。她把孩子抱在怀里，感受着孩子用力地吮吸着乳汁，唇畔扬起笑意。

4.

成婚后，唐舞桐偶然间说出了霍斩疾的生辰，戴雨浩突然意识到，冰帝求援那次，唐舞桐生下他们的骨肉不到三日，而唐舞桐出兵时也是刚刚出了月子。

“没什么，都过去了，现在我也没有留下什么隐疾。”唐舞桐安慰道。

唐舞桐确实没有骗他，但他就是有些怨恨自己没有在那段日子陪在她身边。其实他陪在唐舞桐身边也没有用，终究无法替她痛，但缺席了那段时间，似乎就有什么不完整了。

所以这一次唐舞桐有了身孕后，他是寸步不离。唐舞桐顾及他的心情，就把霍斩疾送到了海神岛交给唐舞麟带。

偶然的，两人听到了霍斩疾小声地冲唐舞麟和古月娜抱怨：“小舅舅，娜姨姨，你看我父皇母后，就是只顾他们自己的思慕，根本不顾我了。”

唐舞麟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你够幸福了，要知道我小时候可都是姐姐带大的，你外公外婆巴不得我离他们远一点。”

“岳父岳母真是如此吗？”

“自然了，不是有句俗语吗？夫妻乃心心相印之人，儿女之福，自有他们自己谋划。”

（翻译过来就是，父母是真爱，孩子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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