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外青山楼外楼

座落的塔。

连绵的山。

她便是在这群山中被一位老婆婆发现的，自此就在那高塔中生活。

那婆婆直至去年仍身为她的老师，并给予了这个女孩意味着不灭的名字——希娅。

"我们是修女，是要对天主献身的。"

老教师这样描述她们的身份，简单明了。希娅见过她所敬爱的老师向天主誓发愿望的过程，也目睹过她救济贫苦欣然而笑的样子，也许是受了十几年的熏陶吧，她觉得那便是她的理想人生。

清贫的生活并没有给希娅带来什么困扰，四季多娇的群山将高塔包围。

她会趴在露台上感受凉风拂面，在教堂每日作祈告也不是索然无味

她想要把全身心都献给天主，做当代教堂最虔诚的修女。

这就足够了。

—

在本该情窦初开的芳华之年，希娅却过的平平淡淡。

"当我们誓下终身愿时，便意味着踏出红尘，终生不可再回返。"

说白点，就是再也不能有所谓的儿女情长罢了。

希娅对主是抱着绝对信仰的态度的，在这一方面却有些许犹豫。也许是少女对情的向往？

她罕见地在教堂窗边发呆，好像有点后悔选择这一真正"舍己为人"的职业了。

而命运却总是改变得猝不及防，那日深夜里希娅独自在屋里为众生祈福，"哐哐"的敲门声却打乱她的思路。诧异地开门，面前的高大身影着实让她意外。

嘶，男人！

果断甩了门大口喘着气，十几年里除了教堂内的老神父，她几乎没有接触过其他异性。

门外的他却仍是不死心：

"喂，开开门！哪怕只信我这一次！"

她抿抿嘴犹豫了，老师教过要心善的。

终究还是放这个少年进来，哪知他一个踉跄差点将她扑倒，带着血迹的身上哪仅是伤痕累累。

看来他伤的很重。

娇小的身躯在他这里显得略显无力，把眼前之人拖到床上，熬了碗粥后除了必要的言语便没再说话。在这期间她算是基本弄清了他的身份——直属于皇室的魔法师卢卡斯，当前还只算是个小学徒。因为招惹宫内御用的其他大人而流落到这深山野林中，至于更详细的过程他也不愿再多说。

只见卢卡斯对她一身过于保守的黑袍上下打量

"这老气横秋的打扮，不会是个信主的小妞吧？"他不知廉耻地调侃着。

……活该被揍。

—

明明只是一夜的借宿，明明只是萍水相逢，卢卡斯却像是把这里当成了家，三天两头就跑来一次，并且几乎每次都会让她措手不及。

"你这个人，能不能安安生生回你皇城享福去啊？"

"不行，这里比我想象中的要好。"

他常在来的时候捎带着一两个城里的小玩意，也往往给她惊喜——希娅所在的深山实在过于偏僻，相当于与世隔绝。

他说城里的夜晚很美，璀璨的星光在夏夜会将整个皇城包围。她也无不羡慕地开口："可惜了这深山老林却没有那福气，山太高，树太密，难免挡视线。如果我也能看到星空该多好。"卢卡斯皱皱眉没说什么。

他向她讲述人们生活中的繁琐小事，告诉她平民生活的美好；她也会与他分享在教堂里的日常，只是那生活显得过于单调。

也许她是受了卢卡斯的影响，山外城中的日子逐渐成为她的向往，心底也对这日复一日的隐逸生活有了些许不满。

所谓"母仪天下"，所谓"救济民生"，她们不是一代女皇却要担负起这些责任。"真的有天主存在吗？"那天祈福时她莽撞地问出这么一个傻问题，却不期然地招来了教堂多数人的白眼。

唯有她的老师微笑：

"孩子，心中所向的光明，便是我们的主。"

她似懂非懂地点了头。她的光明，是什么呢？

也许是日久生情，也许是本就情投意合，希娅总觉得她对那小子有些不同于常人的情愫。她曾仔细打量过卢卡斯的容颜，是意外的惊艳；也有时听着他讲故事忘了神，却分不清到底是因为绝妙的故事还是眼前的他。

去年一个寒风凌冽的晚上卢卡斯彻夜难眠，经过她的苦力询问才知道他在皇城屡受挫折差点被赶出城门。看着他没脸没皮地埋在她的怀里默默受气，希娅虽是比较羞涩却也没有把他推开。

‘我想这样只是在安慰他而已，嗯，只是这样。’

意外的是之后几个月卢卡斯再没有来过，即使早已经冬去春来。

她又与山外的生活之间筑了一道隐形的墙，得到后失去的感觉实在是不美妙。祈告、打扫、睡觉，这样没有新意的生活让正向往自由的少女感到烦躁。除了她的老师便没什么人来敲门了，而每次充满期待的开门都会带来她的隐隐失望。

老婆婆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却也只有背后叹气。这孩子，估计那颗初心在这里留不了太久。

晚春时节那里所有人都出了山——被受邀到城里最大的教堂为人民作祁告，至于是谁的邀请竟无人得知。希娅终于踏上梦寐以求的山外之地，沿路市集的好不热闹，原来这里比卢卡斯所说的还要美好。

站在金碧辉煌的教堂里，不同于其他人的自豪，她却感到不自在，手指轻轻在朴素的黑袍上摩擦，好像感觉自己并不能配上这繁华的人间天堂。

希娅在台下的人群中仔细寻找，"皇家宫廷魔法师"的专用座位显得格外瞩目。一律的深绿披风与黑色高帽和卢卡斯每次入山的穿着无异。

可她唯独没有寻到他。

随后她便与众修女一起誓下了终身愿，可能全场只有希娅一人心不在焉。她从未看破红尘，也不愿这样轻易踏出。

她瞄到角落里的老教师苦涩地扯扯嘴角，向她轻轻点头。

只可惜那时希娅还不能明白其中的含义。

—

回到深山里可谓是精疲力尽，她躺在床上想就这样沉沉地睡下去。敲门声却轻轻地响起，在黑夜里摸索着去开了门，粗口喘着气的他和久违的体香把她从睡意中激醒。

"……啊！"

后知后觉觉的少女惊叫出声，被他捂了嘴。"嘘，作为一个今日才许下誓言的虔诚修女，这样在男人面前大叫的话，被人知道恐怕不太好。"

她在朦胧月色中看不清卢卡斯的神色，浅淡的月光却为少年的身躯描了边。他着实长高了，哪怕只是站着，也能感受到他身上多的几分成熟，早些的年少轻狂倒是少了一点。

希娅把他拖拽到屋里。没有点蜡，漆黑的一片与两人的呼吸声却把气温悄然地升了几度。她淡然地把最好的油灯摆在桌上，两人在桌边看着摇曳的灯火静坐，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

"你这几个月过得好吗？是去哪了？"希娅忍不住先开了口。

"你说想看星空，我去学这种魔法了，信吗？"卢卡斯似笑非笑地回应着，不知是不是玩笑话。

她一脸震惊地看着他，那副在烛光中被映红的面孔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自己刚刚什么都没说一样。"真的？"希娅试探性地轻声问道。却没有听到答复。

"啪"的响指声打起，头顶是璀璨一片。

她看到卢卡斯在轻笑，自己没见过世面的激动样子也是挺难为情。

"很漂亮……谢谢"

"……我也有礼物给你的"像是补充一般，希娅又开了口。

"闭眼"

面前的少年很难能可贵地乖乖听了话，轻颤的睫毛引来了她深邃的目光。咬唇，希娅像是豁出去了一般，一点点轻悄地靠近他。

就一点点，一点点，没事的吧。

嘴唇触碰的一霎那她大脑突然清醒，想要立马起身时已被他反身按住

"踏出红尘之海便无法回头，我想你是在主动让我拖你下水。"

她似是默许了不再抬头，自己的脸即使没有烛光的照映，也一定很红吧。

夜很深。

山很高。

"星星也真的很亮，至少到现在为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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