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他所说,春楼杂役乃是最低贱的职业,若有人跟它沾上,不光自己,就连祖辈后代都为人不齿。
蓝氏世家大族,几百年清誉不容有污,因此他带他回来只称故人之子,并未同任何人说起过他的出身。
“你虽出于春楼,可只要你上进……”
沈孟打断他:“我不愿上进。你也别拿什么我爹娘挚友的身份来管教我,什么沈策,我根本不认识。”
“你!”蓝启仁大怒,“你爹娘若知道你是这副样子……”
“就不该把我生下来?你是想说这句对吧?”他笑的淡然,仿佛在谈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我就想问,谁让他们生我了?我求他们了?他们天雷地火舒坦了,问过我了?若是我在旁边,我直接拿刀阉了他,阻止他这个冲动而又愚蠢的行为!”
“沈孟!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我劝你别白费功夫。”他看着他,明明脸上一丝笑意也没有,可那双眼睛却弯成月牙一般,里面似是蒙着一层水雾般,晶莹剔透,楚楚动人,“我要走你也别想拦我!”
蓝启仁怒不可遏:“你……你可知你爹娘从前是怎样的人物?这样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将你沈家列祖列宗置于何地?”
“生人哪管死人事?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混账!”蓝启仁当即被气的说不出话来,怒火堵在胸口直憋的他脸红脖子粗,“给我滚去寒室!”
闻言,他眼里玩味的笑意更浓,“好,我这就去。我最喜欢这位蓝大公子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缓步出门。
蓝启仁撑着桌子,气的好半天没缓过劲来。他看着沈孟走出去,莫名觉得他刚刚的神色语气很像某个人。
但他心底马上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沈孟乃是沈策之子,有他身上的玉吊坠为证,怎么会和那人扯上关系?
是他多虑了,他如此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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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蓝启仁房里出来,沈孟当真去了寒室。
蓝曦臣正在抚琴并未注意到他,他便立在门口静候。
他也不知为何会停在此处,看他素手轻勾,指腹滑过琴弦。
他想,或许是因为他此刻弹的是《水云清韵》,这首让他深恶痛绝的曲子!
这曲子本来曲调悠扬,让人意适心闲,可此番他目中竟有愤恨渐生……
曲音绕梁,婉转宜人,可他眼前浮现的却是另一副画面……
“沈孟……”蓝曦臣瞥见他立在门口,便按下琴弦,唤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几乎在看向蓝曦臣的瞬间,他脸上便换上笑意。
“方才我未注意到你,还望沈公子勿怪。”
沈孟走到他跟前,面上笑意盈盈:“这有何妨?能闻听蓝公子琴音,是沈孟之幸。”
“沈公子谬赞。”见他盯着他的琴看,蓝曦臣以为他是对此感兴趣,便主动问他,“沈公子可会抚琴?”
“不会。”冷冷两个字,却异常斩钉截铁。
“你若想学,我可以教你。”
“不用。”
不知为何,蓝曦臣觉得当他提议教他弹琴时,面前这人似乎格外抵触,比平日里学其他东西更甚。
他也未多想,这君子六艺无论如何都是要授他的。
“沈公子,其实抚琴并不难,你心思聪颖,定然一学就会。你且坐下来,我同你慢慢说。”
说着,他便伸手示意他坐到他的长琴跟前,莫名的,沈孟眼中闪过一丝惊恐,脚下竟作势欲往后退。
“沈孟?”见他盯着他,半天没动静,蓝曦臣关切的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他看着他,缓缓吐出几个字:“我不学。”
蓝曦臣一脸温和,耐心规劝道:“沈公子,你不必担心,这抚琴并非难事,你一试便知。来。”说着,他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到位子上坐下,沈孟看着面前那张琴,眼神有些呆滞,连嘴唇都在微微发抖。
“沈公子,今日我们便先从最简单的学起……”蓝曦臣立在旁边开始同他讲最基础的乐理。
沈孟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张琴旁,他只觉得头皮发麻,双耳嗡嗡作响,蓝曦臣所说,他一个字也听不清楚……
这是张上好的琴。
无论琴身材质,还是琴弦,都是上等。
他如何不识得琴之好坏?他这双手弹过的琴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恍惚间,他似乎瞧见那琴上有鲜艳的红色渗出来,每一条琴弦都鲜血淋漓……
可琴音还是不绝于耳,像魔咒般环绕在他耳畔,因为有一双稚嫩的小手还在不停的轻勾轻拨……
“砰!”沈孟忽然掀了面前的桌子,连带那张琴尽数掀到地上,他起身恶狠狠的瞪着一脸茫然的蓝曦臣,“我这辈子,绝不给任何人抚琴!”
说完,他抬脚就大步出门,徒留摸不着头脑的蓝曦臣在原地满腹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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