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五）

东海龙宫内奇峰耸立，墨色的海水涌动，其下是隐约可见的赤色岩浆。

成百上千条巨龙盘旋其上，口中衔着千斤重的玄铁链条，它们镇压着无数海底妖兽，千百年来都不曾有过自由。

申公豹站在最中心的位置，他的面前是一条巨大的青白色长龙。他正在与之对视，赤红的龙瞳满是威压。

“我儿苏醒了？”沉闷雄浑的声音响起，回荡在山峰之间。

“没、没……”

“为何还不苏醒？你不是说太乙为他们算了劫数，按着时日，不是早该重塑肉身了吗！”

“……没错，醒了。”

龙王瞪了他一眼，自觉地忽略申公豹口吃的毛病：“那他为何不回东海？”

申公豹没有回答龙王的问题，而是说：“龙族若想摆脱深海囚牢，眼下还、还有一个机会。”

龙王想起了三年前的那场谋算，就是申公豹的主意，没能摆脱海底不说，还差点让他失去了最疼爱的儿子。他对申公豹的信任几乎消磨殆尽了，是以冷漠说道：“不必仙长费心了，龙族自有龙族的命运。”

申公豹有些急了：“王、王上且听我说完，朝歌城内出了个妖孽，名唤石矶，她为、为非作歹，嗜杀成性，甚至想要吸收灵珠和魔丸的灵气。若是龙族想要翻、翻身，让敖丙去铲除石矶，就是最、最、最好的方法。”

龙王听完了申公豹的话，一言不发看了他许久。申公豹面不改色，倒是难得的一脸诚意。

“仙长的意思是，让敖丙去替天行道？”

“正、正是。敖丙身为灵珠，本就天性纯良，上次失败就是因为他过、过不了自己良心的一关。不过这次还有魔、魔丸哪吒同他一起，胜算自然就、就大了。”

闻言，龙王忍不住说：“我记得，仙长从前不是这么个心怀苍生的人。”

申公豹噎了一下：“以、以前那是被权利蒙蔽了双眼，现在看、看开了。我听闻十二金仙常常忙着加班，连、连媳妇儿都没时间娶，这位置还是留给那胖子坐吧，正好他可、可以减减肥。”

与此同时，正在书房与李靖等人商议要事的太乙打了个喷嚏，唾沫星子飞溅到了哪吒身上，他无比嫌弃地“咦”了一声，顺手抓过身边敖丙的袖子擦了擦。

敖丙：“……”

太乙吸了吸鼻子，小声嘟囔了一句：“啷个杀千刀的在骂老子。”然后他又抬起来头来，一脸严肃地对哪吒和敖丙说：“你们去准备一哈，我们下午就区发。”

哪吒“嘁”了一声，没大没小地说：“有什么可准备的，小爷向来只身一人行走江湖。”

“吒儿，不得无礼。”李靖出言训斥，“你且随我来，去轩辕阁取回混天绫和乾坤圈。”

靠！他差点儿把这茬忘了，听见混天绫和乾坤圈，哪吒的眼睛噌地亮了起来。

李靖父子二人来到了轩辕阁前。这是一座古朴又有些陈旧的建筑，四周都被木质的围栏包围，门窗紧闭，寂静无声。

李靖仰起头，看见高悬着的刻着“轩辕阁”三字的牌匾，想起了些从前的事。

轩辕阁中陈放着一把全天下最沉的弓箭，名唤轩辕，几乎没有人能拉得动它，更别说是用它射箭了。可哪吒身为魔丸，天生神力，幼年时就拉动了轩辕弓，差点闯下大祸。

那是哪吒虽是调皮，却活得快乐，李靖和夫人虽然对他感到焦头烂额，不过倒是也乐得瞧见他潇洒肆意的模样。

可如今，哪吒虽然摆脱了魔丸的命运，却要肩负起天下的重任，出去斩妖除魔……就算他是太乙师父说的那颗力量磅礴的混元珠，李靖还是对他心怀担忧。

不管如何，吒儿都是他的孩子，若是可以，他真希望吒儿只是个寻常的少年。

不必怀胎三年，不必遭人嫌恶，不必历经天劫，更不必造福一方。只消平安健康长大，娶个心爱的妻子，生个大胖小子，简简单单过完一生就好。

哪吒不知他爹心中所想，他早已感受到了混天绫和乾坤圈的气息。他扬起一抹邪笑，吹了声扬长的口哨。

轩辕阁的门窗开始咯吱咯吱地响着，想必是混天绫和乾坤圈在回应着主人的号召。

李靖低下头来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既然已经身非凡胎，就得扛起天降的大任。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相信哪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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