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

说罢，白弈上神告别，急忙回青丘。白弈只捡了重要的话说，实际上凤九娘差点没被珠珠引下的天雷炸没了胳膊。

珠珠初到青丘时，还是很新鲜的，她不是怕生的性子，她对凤九娘也算熟悉，在青丘呆的头两天还算乖巧，第三天就不行了，日也哭夜也哭，怎么哄也哄不住。她太小，也不能对她用昏睡咒。没过几天，嗓子都哭啞了，还是不消停，将凤九爹娘闹得人仰马翻。大约珠珠也知道爹娘不会来了，渐渐的也不再那么声嘶力竭地哭，躺在摇篮里自己玩，不怎么理人。今日不知哪里惹到她，突然大哭不止，一会儿天雷阵阵，径直打向珠珠住的小竹楼。

凤九娘当时同珠珠在一处，觉得不妙，便甩护身法器拂云扇，一手擎住打下的天雷，护着珠珠。珠珠这才幸免于难，而凤九娘的手臂几乎废了，还好折颜警醒，及时赶到。

凤九抱着珠珠连忙回寝殿，将珠珠安置在床榻上，东华和滚滚也随后。

珠珠吃了折颜给的安神的药，但睡得并不安稳，双手死死揪住耳朵不放，耳根处被拽得苍白无血色，凤九真害怕她把耳朵给揪下来，伸手去给她松开，谁知凤九刚触到她手，她猛得拽得更紧，皱着眉头，看得出的扭曲痛苦，但仍不撒手。

凤九无法只能先不管她手，打开襁褓细细查看。脱离襁褓的束缚感，珠珠那种箍紧身体的安全感立马消失了，她几乎在打开襁褓的同时，蜷起小腿，缩成小小一团，幼小的身体瑟瑟发抖像一只被人狠踢一脚的小兔子，她在睡梦里也害怕极了，眯紧的眼睛里慢慢渗出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流进耳朵和小手的缝隙。

凤九痛彻心扉，忍不住轻轻贴在珠珠急促起伏的小肚子无声流泪。她的珠珠啊，才半个月不见怎么变成这样了？

东华站在床榻前，只看着她们母女，拳头攥紧，骨节发白。他的心油锅里煎熬一般，他无法想象若是珠珠被引下来的天雷劈中他会怎么样，仅仅是想到这一点，他就心疼到无法呼吸。珠珠和滚滚，哪一个都是他不能放弃的选择。他以为相比滚滚，珠珠对他来说，松手时可以轻松一点。说到底他的心还是偏向滚滚一点，不然也不会因为滚滚别扭就立刻把珠珠送去青丘，凤九也是如此。但他们俩彻底错了，即便偏心，父母也还是不会对另一个孩子的痛苦坐视不理。

滚滚不太敢看珠珠，他头一次觉得珠珠好可怜，她那么幼小，像一株刚出嫩芽的小草，别人用指甲盖稍微一用力就能掐断她。可笑他一直以来只把她当作一个同自己争宠的对象。他对她的感情甚至不如太晨宫养的狗亲热，至少他不会嫉恨那几只狗。

因为些许的怜悯，滚滚第一次生出这是我妹妹的感觉。珠珠就那么楚楚可怜，让滚滚也觉得有一丝心疼，她是因为他才被送走的。滚滚开始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他想试着接受她。

滚滚上前几步，蹲在床榻前安静地看珠珠，凤九重新把襁褓包起来，抱起珠珠搂在怀里轻拍。珠珠回到熟悉的怀抱，警惕和惶恐慢慢被抚平，手指也缓缓放开遭罪的耳朵，安静睡去。

滚滚伸出手指去触碰珠珠的脸颊，婴儿的皮肤特有的光滑细嫩让滚滚心底也柔软起来。珠珠瘦了，她在青丘未曾被怠慢，只是她哭的厉害，也不好好吃奶，不几天下来，原本圆嘟嘟的奶膘就消下去，她的脸颊也不像离开太晨宫时透着健康的粉色，而是有点暗沉的黄白。她这个样子更让滚滚觉得愧疚。

凤九看出来儿子略有些低沉，勉强扯出点笑安慰他：“没事，等养几天就好了，等你外婆伤好些，我们再……”后面说要把珠珠再送回青丘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凤九低垂下眼，嘴巴张合几次，到底没说出什么。

滚滚轻轻握住珠珠那蜷缩如小鸡爪的手，像发誓一样说道：“不，就我们养她。”

凤九和东华猛然抬头，定定看住滚滚，有点不可置信。

滚滚再次重申：“我们一起养她，好不好？”

东华半晌才反应过来，“好！”

珠珠这才真正落户在太晨宫。

后来，珠珠又搞了滚滚一次，滚滚才彻底老实。

那是珠珠满两周岁的事儿了。

珠珠两周岁时可以自由幻化狐身和人身。不管是狐身还是人身，她都很像滚滚小时候，小脚跑得极快，一个看不着就不见踪影。

碰巧珠珠两周岁时，东华和凤九要去西方梵境还弥勒佛当年的搭救之情，没办法带珠珠一同去，只好把她留在太晨宫给滚滚照顾。她对滚滚也习惯的很，不曾有意见。

珠珠只觉得幻化狐形好玩，她跟滚滚原来一样是一头九尾银狐，毛色极好，很招人喜欢。滚滚是不许人常摸她皮毛的，他自己倒是摸个够。

因着爹娘都走了，滚滚索性把珠珠挪进自己的寝殿，晚上在床榻侧置一方小榻，让珠珠就近睡着，方便照顾。

这一日，滚滚一觉醒来，珠珠不见了。滚滚被吓得手脚冰凉，翻遍九重天去寻她，却怎么也找不到珠珠影子，宫娥哆哆嗦嗦猜测是不是掉进芬陀利池里了。

滚滚立刻扎猛子跳下芬陀利池去找。芬陀利池看着清浅见底，实际下面云雾缭绕处还有一层刺骨的圣水，寒气在那里经年累积，周围全是混浊的白色，有东西掉下去是看不清的。

滚滚冷着脸一声不吭跳下去又上岸提口气，又跳下去。如此反复几次。重霖领着太晨宫的得力干将也跳下去找，生就没找到珠珠。

成玉和白浅怕滚滚再跳下去冻出个好歹，拽住滚滚不撒手，就不让他跳。他本也脱力，被成玉和白浅摁在地上呼呼直喘气，脸色惨白，也不知是冻得还是吓得。

众人忙的沸反盈天时，珠珠一路哭哭啼啼出太晨宫，口中含糊不清喊哥哥。

你道她藏在哪里？她根本没出太晨宫，她半夜醒来不知道怎么想的，幻化狐形静悄悄跑出寝殿到太晨宫后院玩，后来在假山洞里睡着了。她幻成狐形身量小巧，她找的那个洞又隐蔽，尾巴一盘谁也看不见。在里面美美地睡上一大觉。醒来后太晨宫所有人都涌出去找她，谁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出来。

她跑出太晨宫就有宫娥急忙带她去送到滚滚面前。

滚滚要被她吓死了，看见珠珠那小胖身子时，简直跟获得重生一样。他像条落魄的狗一样爬起来冲向珠珠，一把抱起她箍在怀里，生怕这宝贝再不见了。

珠珠才不领情，她被抱太紧，箍得难受，又才见哥哥，一腔子委屈越发膨胀，扯着嗓子嗷嗷哭嚎。滚滚那股子惊吓劲刚过去，听她还在那儿哭，顿时气的要扬手打她，珠珠仰着个大脸，哭得更大声，直把滚滚哭到投降才停止。

这一回，珠珠算是彻底把滚滚制服了。此后滚滚从月老处借个绳子，月老处的绳子质量上乘，可随意伸缩，还可以隐蔽无形，实乃拴狗绳的最佳选择。滚滚就把这条拴狗绳一头系在珠珠手腕上，一头系在自己手腕上，找不见珠珠，扯扯绳子即可。

从此，白滚滚成为九重天第一带娃选手。东华和凤九在西天梵境一呆就是一千年，只偶尔回九重天看看两个孩子就又回西方梵境去了。

毫不夸张地说，珠珠就是滚滚一手带大的。对于珠珠，世上最亲的人就是她哥白滚滚，连爹娘都要往后站。

小气又自私地造物主在天外天为自己玩的这一手大声喝彩，口中发出桀桀怪笑。即便它是个球形半透明的流体，但不妨碍他拥有操纵天地的力量，无论仙世还是凡世都只不过是他手中的玩具而已。

珠珠不过是造物主投下去牵制东华和滚滚的棋子而已。滚滚有胆子捅天河水已经让这个圆球球造物主恨不得毁了他，但鉴于东华帝君实在是个省事省力的守护者，又有他那几十万年的功德替滚滚周全，不然滚滚根本不可能从补天大阵中活着出来。既然还想继续用东华，那就不能逼他狗急跳墙，毕竟造物主是个懒货，很需要东华帝君这种勤快的守护者。

可他实在容不下白滚滚捅他屁股的事，所以才一直不让滚滚的神识和记忆归位，又栽下珠珠这颗大雷。

不管是神仙还是凡人，只要有牵挂就会有弱点，珠珠就是东华和滚滚的弱点，可以让他们的桀骜不驯逐渐屈服，看看这手棋玩的多精啊！

全方位欣赏完白滚滚苦逼带娃的生活，造物主满意地陷入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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