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铭安神色有些轻蔑之意,他眼睫低垂,看着邵容端正的放在腿上的手,试图从中看出他的情绪。
邵容许久没说话,燕铭安也不需要他回答,正打算将他推回去,却听他笑了一声,声音温润,叫人如沐春风:“不必。逼供我确实不懂,但跟着三殿下学一学也是极好的。”
燕铭安唇角一挑:“既然国师这么说,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轮子滚动的声音复又响起,燕铭安没有犹豫,一步踏进牢房。
手持鞭子的人和同伴说笑,看起来正在中场休息,鞭子上布满细小的倒钩刺,挂着细小的血肉,陈年血迹和新血混在一起,整条鞭子被血浸染,在寒冬中甚至有些地方结了冰。
边疆极冷,邵容这才发觉这儿的温度应是极低的,士兵穿的也很厚,他却只披了一条白毛大氅,里头是一身便衣,可身子暖融融的不见半分寒冷,燕铭安更是只穿了一身便衣。
想必这就是内力的作用了。
他感受了一下体内的热流,无端的有几分激动。这是对未知的向往,邵容明白。
俘虏垂着头,他上身赤裸满身伤痕,凌乱的发垂下叫人看不清面容,两个士兵见了燕铭安连忙行礼,看也不看邵容,显然是燕铭安的心腹。
他们故意将场景布的更加可怖,什么昏暗的光线,脏污的环境,不大的房间,凌乱而陈旧的染血刑具,四处溅的血迹,把他们能想到的恐怖元素全加了进去,简直就是一个小型鬼屋。
正常人会这么逼供?正常的逼供室会这么小?不会。这些东西也就吓吓普通人,还不是为了合理的让他直面恐惧,给他个下马威。
没了士兵的说笑,环境一安静下来,只剩下俘虏断断续续如同厉鬼的急促呼吸,时而有时而无的,十分能渲染恐怖氛围。
邵容眼神柔和下来:“三殿下可有疗伤的药?”
燕铭安挑眉:“自是有的,不知国师所谓何事?”
“给他治疗。”不给燕铭安发作的机会,邵容接着道,“他若死了,我们便少了一个审讯对象,单调的刑法向来是逼供的下下策。”
一个士兵突然大笑一声,语带戏虐:“国师若是怕血就直说,不需要拐弯抹角的,俺们当兵的听不得那些弯弯绕绕,能审出东西来的都是好方法!”
“那我问你,若有一天你也被挂在这儿受刑,你可会因为皮肉之苦而投敌?”邵容仍是温文尔雅,他的白大氅在牢房中像是一片柔软的月光,叫人心都宁静下来,产生一种向往的情绪。
这个问题很毒,不管怎么回答都是一个错字,说会吧,等于打了燕铭安的脸,明明白白的说自己不忠,说不会吧,又承认了用刑是逼供的下下策,打的还是燕铭安和军队的脸,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所幸邵容无意刁难,又换了一个话题:“我在皇宫清闲的很,西坞国又有愧于我,教了我不少东西,研制出一种简单的毒,虽然很好解,但效用很不错。”
国师博览群书,医术自然不在话下,毒他是有的,只是却很一般,所以邵容转了转轮椅,抬头看燕铭安,眼神真挚:“因是秘法不便透露,步骤繁多,殿下只需给我准备几味药即可,剩下的,还请留邵某一人在此。”
燕铭安颇有兴味:“你一个人能行?”
邵容轻笑:“总比用刑强。”
两位士兵有些尴尬和拘束,邵容报了药名之后打了个哈哈赶紧溜了,燕铭安心中一动,他看着邵容,心中的厌恶尽数变成了好奇和惋惜。
国师果然有几分本事……只可惜站错了队。
他走出去,士兵们办事效率很高,为邵容准备好了东西就退了出去,俘虏尚有一丝意识,挣扎着抬头看向邵容,见他坐在轮椅上,露出的一只眼中的轻慢怎么也掩饰不住。
或者说,完全不想掩饰。
他没力气说话,就用眼睛说,邵容能看懂他的意思,不就是鄙视他,想问他庆国是不是没人了么?
士兵还为他准备了几桶水,有冷有热,他用瓢兑了温水,撕了大氅为俘虏细心的擦拭着伤口,还拨开他的头发擦拭他满是血污的脸——反正不冷。
上好的绸缎浸了温热的水,密密麻麻让人无所适从的疼痛裹挟着差点叫人忽视的舒适感,俘虏愣了愣,满脸警惕的看着邵容。
邵容面不改色,在给他擦拭的时候不断尝试使用内力拨开那些血块给他治疗止血,手法越来越娴熟,在内力的帮助下,他没费多大劲就基本给这人整理好了“仪容”,心中还颇为自豪。
可以,万能的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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