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君行早

浩然，你来给大家示范一下这个动作。”

小孩立刻揣着满心的自信和欢愉，站到练功房中央。跟着杨轩学长和绍扬学长也练了一段时间了，最近常常被老师表扬，终于有一天也能为别人的示范了。

随着基本功日益扎实，小孩面对舞院的课程也渐渐不再吃力，甚至有些动作做起来颇为舒展，比班里其他同学还漂亮，连老师都不禁夸他进步神速。横飞燕，早就能做的又高又飘了。

小孩蓄力起跳，却感到身体无比沉重，跃起的高度简直惨不忍睹，便被地心引力狠狠拽下去。再一使力，想努力分开双腿，却重重摔在地上。老师冷了脸，同学们的嘲笑声不绝于耳。

小孩羞得满脸通红，可是嘲笑声却越来越大，一阵眩晕，所有同学的面目都恍惚起来，齐齐朝自己逼近。

不要……小孩双手紧紧捂住耳朵。

惊觉，猛地睁开眼睛，身下早已出了一层细细的冷汗。

原来是梦啊。

宿舍的窗帘透出微弱的光，天色已经有些发亮了。小孩伸手摸出枕边的小闹钟看了看，才刚过五点。宿舍里其他人都还睡着，一阵阵都是均匀的呼吸声。

小孩放下闹钟，把手臂重新伸进被窝里，闭上眼睛。

还能再睡近一个小时呢。

谁知刚闭上眼睛，刚刚梦里那种感觉又卷土重来，小孩心一悸，忙又睁开眼睛，索性坐起来。

甩甩头，让自己清醒一下，小孩又想起昨天课堂上被老师表扬，第一次站在教室中央给全班同学做了示范，满心欢喜地挨到晚上，兴高采烈地把这件事告诉学长们。谁知绍扬学长只是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杨轩学长更是什么反应都没有，直接让自己抓紧时间开始练功，和自己期待的赞扬和鼓励相去甚远。自己一颗心也冷下去，回头想想跟着学长们练功的日子也不短了，自己进步不小，杨轩学长却是一次也没夸过自己，不由得倍觉委屈起来。

想到这里，小孩干脆爬下床，简单洗漱出了门。

既然睡不着了，索性多练会儿功。

小孩出了宿舍楼，才发现尽管还不到五点半，校园却并不似自己想象的一片静谧。晨熙之下，小孩在校园中慢跑热身，感受着舞院附中清晨的气息。校园的小道上不乏和自己一样晨跑的人，操场上一个少年正挥汗如雨地重复着而枯燥的蛙跳，几个女生把腿架在单杠上开出匪夷所思的角度，教学楼的练功房几乎全被点亮了灯。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小孩猛然想到这句话，不由得苦笑一下。原来在这么多个自己或沉浸在睡梦里，或挣扎着在床上做思想斗争的时候，别人也许从未停止过对梦想的追逐。

穿过冰澈的初秋露水，穿过散布大半个校园的槐花香气，小孩倍觉神清气爽。

第一次发现早起似乎也不错？小孩不禁有些怪自己后知后觉，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不再赖床，每天早早起床练功。

一面想着，小孩路过紫竹苑，于挺拔的葱翠里瞥见一个飘逸的白色身影。

太极拳。

一直以来，小孩的印象中太极拳都是公园里老头儿老太太的专利，竟是没想到有人能把太极拳也打得如此好看，松软沉稳的形势，深长稳静，粘连跟随。小孩边慢慢跑着，目光却黏在那人身上，待那人一个云手缓缓转过身，才发现竟是杨轩。

“杨轩学长！”小孩一阵惊呼出口，才惊觉自己的冒失。

杨轩并没有因小孩的惊呼有所停滞，依然是行云流水。

“跑完步去把身体活动开了，等会儿早课效果更好。”

杨轩学长似乎既没注意到这是自己的第一次晨练，又不想就太极拳的话题和自己过多交流。小孩感觉讨了个没趣，只得点点头，也不管学长有没有看到，便转身跑走了。

小孩跑到小练功房，轻轻叩了叩门，果然听到绍扬学长的声音，便推门进去。

绍扬正在控腰，虽是静耗，头发却被汗水浸透。小孩抬眼看了看墙上的钟，还不到六点，眼前的学长却竟是不知练了多久。

绍扬看到小孩，并未表现出惊诧，毕竟控着腰说话不方便，小孩也没等学长招呼，便自己上把杆做起了练习。

看着绍扬学长，小孩莫名心里涌起一阵没由来的委屈。

每天，所有人都在练功的时候，只有自己在睡觉！杨轩学长、绍扬学长、还有更多和他们一样优秀的人，可是自己却直到今天才知道！

没有人在不在意自己练不练早功。这么想着，倏地一阵烦躁就涌上心头，小孩把左腿架在把杆上，右腿向后滑去。不小的角度。韧带扯得很疼，小孩却又是往下压了压，疼吧疼吧，把欠上的都补回来。

用力绷紧膝盖脚背，上半身却伏在左腿上，把脸埋进手臂里，感知被疼痛撕扯着，思绪却忍不住飘忽起来。想到昨晚的梦，想到杨轩学长忽视自己对于他的肯定的期待，想到自己在睡梦中虚度的一个个早晨……各种想法缠绕在一起，竟不由得别扭起来，心里愈发燥热起来。

收了腿，稍稍活动了一下，想起梦里被重力束缚的感觉，小孩跳了两个横飞燕。虽然不似梦里那般难看，却也只能算将将及格，即使在自己班里也是中下水准，离“做示范”还有很大距离。

小孩看到绍扬控完腰活动好了，想起绍扬学长漂亮的横飞燕，便走过去向学长请教。

尽管是清晨，绍扬学长却是真真的挥汗如雨，一头短发湿得直往下滴水。

“双臂向上带，腰掕起来。平时多注意训练弹跳的高度和爆发力。”绍扬说着，抬手抹了下顺着脸颊滴落的汗。

“绍扬学长，你做一个给我看看好不好。”学长说的小孩不是不知道，其实还是最想看绍扬学长的横飞燕，高飘舒展，恣意洒脱。

若是平时，每每遇到自己这样的央求，绍扬学长总是笑着揉揉自己的脑袋做给自己看，可是今天的绍扬学长却有些迟疑。小孩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学长，有些疑惑，绍扬却又点点头，上前两步，跃出一个漂亮的横飞燕。小孩忍不住伸手想要鼓掌，却看到绍扬学长落地后踉跄了一下。

小孩忙上前去扶，这才发现绍扬学长面色白得吓人，刚刚才抹去的汗珠又顺着脸颊大颗滚落下来。

“学长，没事吧？”

“没事。”小孩吓坏了，想扶绍扬坐下，却被绍扬学长拂开了自己的手。

小孩不知所措地看着绍扬撑着膝盖站着。“学长……你……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绍扬只是咬了下嘴唇，便站直了身体“没有生病。早课快开始了，快回去吧。”

小孩抬眼看看表，才发现分针已经指在了5，看着眼前面色苍白的学长，小孩不知道该不该走。

绍扬却是把小孩推到练功房门口“迟到了小心被罚功哦。”和煦一笑，似乎真的什么事情也没有。

小孩又回头望了一眼学长，这才朝着教室跑起来。

直到早课开始，小孩站在同学们中间一起做着每日例常练习，陶白老师手里拿着教鞭帮同学们纠正动作，伴随着整齐的“一二三四”的节拍声，小孩忽然联想起杨轩学长在指导绍扬学长练习时手上松松悬着的藤条，和上次握着戒尺问自己“手心还是屁*股”的场景，才好像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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