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了大林的岳龙刚,不似往日那样细细的问郭奇林在学校的事儿了,吃的什么,用了什么,缺些什么。只是帮他拿着书包,低着头沉默着。
郭麒麟:岳哥,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岳云鹏:没有,兄弟。饿了吗,要不我给你买个糍粑先吃着吧?
郭麒麟:不用,岳哥,我不饿。就是有点担心你。
岳云鹏:好兄弟,哥没事啊!
一连好几天都是这样,郭云月也发现了。平日里他早上练功的时候,会搭着小板凳认真听他唱戏,背贯口的岳哥不见了。也不天天抱着那个小笔记本坐在门槛上,一遍一遍的跟自己较劲了。就是把自己缩着角落里,一个人在皱着眉头。问他什么也不说,就是说没什么事。
其实说实话,几个小辈还是挺喜欢这个有点憨厚的哥哥的。虽然功夫不怎么样,但是待人极好,会攒钱给他们买糖葫芦,也未曾与家里兄弟红过脸。这冷不丁的不说话,就整天搁角落里木木的坐着,还挺吓人。几个小的也没辙啊,凑脑袋一堆,商量着要给岳哥治治“病”。
烧饼:唉,我们把岳哥带去天桥底下那个老中医那里去吧!那侯医生可神了,我看我邻里街坊都搁那治,一准好。
郭麒麟:能行吗?
陶阳:得了吧,岳哥这也没个头疼脑热的,你让人家怎么治啊!
烧饼:那,小崽,你说,怎么办。
陶阳:我不知道,别带上我。只是我看这云月怕是有了主意。
郭云月:我,我只是猜测。
张云雷:没事,你说,我给你看着。
郭云月:这前两天,岳哥是去了一趟师傅书房吧!然后这几天就成这样了,是吧?
烧饼:对,还是我去传的信儿。
郭云月:那天,社里几位老先生也来了吧!我记得是晚上才走的,师娘留了饭,对吧?
张云雷:对,几个先生上午就来了,就连胡先生都来了的。
郭云月:那就行了。
郭麒麟:唉,小云月,怎么这就行了?我不明白?
陶阳:笨大林,你好好想想,这过几天是不是要考核了?
张云雷:你的意思说,岳哥可能会被劝退?
郭云月:恩,岳哥是半路出家,基本功不扎实。社里本来就很多人不满意,这几天岳哥也不练功了,可能真的悬了。
郭麒麟:啊,那不能吧!岳哥人这么好,干嘛让他走啊。
张云雷:唉,没办法,这功夫上的事儿,我们都替不了。
郭麒麟:岳哥,这么喜欢相声,也耗了这么些年了,不能半途而废啊!我们能做些什么吗?
郭云月:我们帮不了什么,但是总得让他振作起来,好歹博一把。
这些日子可把岳龙刚折腾坏了,但凡他坐一下,下一秒就得被这些个小家伙弄起来。理由也是各种各样,大林说要他陪着练练贯口,想准备好了再去跟师傅说辍学学艺的事儿。可是大林要学艺这事儿,云月和小辫儿明里暗里给师傅透过风声了,再说了谦大爷现在已经一口一个徒弟叫上了,这事儿现在也没有这样严重吧?陶阳说他最近新学了个戏,央着他给看看。可是这是西厢记啊,小崽儿不是早就学过了吗?张云雷说他太平歌词最近有些忘词,要他给提提词。这个更不靠谱,谁不知道社里都是听着这个小师兄的录音学的太平歌词,这小师兄忘什么都不可能忘这个啊。
郭云月就看着他们折腾了好几天,撇脚的借口都编不下去了。叹了口气,找着躲在杂物间蹲着的岳哥,一把拉着他往外走。
岳云鹏:小云月啊,你这是拉我去哪啊?
郭云月:放心,不会把你卖了的。
这又是走路,又是骑自行车的。带着岳龙刚进了小巷,左拐右拐,进了个老茶馆。
郭云月:自己随便坐吧,我去换衣服。这是我唱戏的茶馆,都是熟人,不要太拘束。
岳云鹏:诶,好。
孙越:喲,兄弟,这是带谁来了?难得看你带人过来,不介绍介绍?
说话间,郭云月也换好了衣服回来。是秀丽的青色配上灵动的玉兰花的惊鸿舞裙。
孙越:喲,今儿个是演梅妃吧,我也算赶上了,饱饱眼福了。
郭云月:恩,今天是程派青衣。岳哥,今儿这个戏,你可得好好瞧啊。不然我可是白费这么大劲儿了。平日里,我可是鲜少跳这惊鸿啊。
孙越:对,这我可以作证。这小子疲懒,在我这儿最是不耐青衣,更别说这跳舞了,看着吧,完事儿后,他一准得歇好几天。我这也是粘了你的光啊,兄弟。
岳云鹏:没有没有,小云月也不是懒,只是平日里我们在家练功也挺辛苦的,他身子骨弱,怕是受不住。
管弦丝竹声起,台上人翩翩。鸿舞,鸿,象征着一只鸟,所以整首曲子都演绎各种鸟的形象,见这郭云月脚底轻盈,合着昆曲的拍,曼妙婉转展示着梅妃的柔美绵长。
要说写什么呢?其实也只能是浅薄的说上一声,美吧。不似凡人,不像平日的郭云月,就……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也感知不到其他,没有周围喝茶的响动,没有这台子,没有这茶馆。就是在这舞里,沉浸在这梅妃的爱恨别离,欲说还休,孤芳自赏之中。她不需要谁来施舍,也不在意什么个凡尘俗世,她只顾着跳着她的舞,诉说着她这一生,她的满腹才气,太多的意难平终在这一舞之中淡然了。
一舞尽,一曲终,却是似梦非梦,久久难以回神。那一瞬间,岳龙刚好像懂了什么却是说不清是哪儿?只能是等郭云月换了衣服回来后,一个劲的夸他,绞尽脑汁的样子着实难为了他。
岳云鹏:兄弟,你这戏唱的真好,就是,就是……就是你是个女的一样。不对,不对,我不是那个意思啊,兄弟。就是你不是个人,也不对,不对不对……哎呀,我嘴笨,说不明白,反正就是,兄弟,你特别棒,真的。
郭云月倒是没有在意,笑了笑,给急得满脑袋大汗的岳龙刚倒了杯茶,给他缓缓。
郭云月:没事,岳哥,我懂你意思。但是岳哥,我想给你看的不是这个。是一种状态,你要明白,当你上了台,你就不是你了。管你是走马贩夫也好,亿万富翁也好。当你上了台,你就不是端茶倒水,擦桌抹地的岳龙刚了,你要记得,你是我们德云社的相声演员……
岳云鹏:岳云鹏
岳云鹏恍了神,仿佛周围都空了黑了,一片寂静。只听得见郭云月冷清而坚定的声音,看得见这台子,那个台子就是他的光。
郭云月:岳云鹏,从山村到北京,从你第一天学相声到现在。你所见的,所感的,所受的,此类种种,你还记得吗?你……甘心吗?
岳云鹏:我……我不甘心,我不想被人冤枉,不想被人瞧不起,我……我不想离开德云社。我喜欢说相声,只有在说相声的时候,我才觉得我是个人,是个堂堂正正的人。
郭云月:我相信你。
委屈,辛酸,痛苦,甚至怨恨在这一瞬间都爆发了。心里的苦,深藏在暗处的抱负,想着要让所有瞧不起他的人都后悔莫及,刮目相看。被人狠狠的扒了出来,暴露在阳光下。原来自己还是相信有光的,那一束光,那一丝希望深深的种在心里,渴望发芽,渴望生长。
岳云鹏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抛开了一切,弯下腰,环抱着自己,咬着嘴唇,埋着头呜咽着。原来真的有人知道,真的有人不会嘲笑他的痴心妄想,愿意相信自己。一切的一切,所有的所有,倾囊而出。
请记得,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要保留一束光,一丝希望。有梦想,谁都了不起。再小的种子,也会开出灿烂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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