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篇》15、故人心

男人的话让宸音沉默了一瞬，而后轻声道：“你就那么肯定，我会愿意嫁你吗？”

林蒙唇边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幽谧的眸光忽而变得深沉而锋锐：“嫁我不好吗？你要知道，曾经的一切阻碍都在岁月与轮回中消散，还有什么能够阻止我们在一起？”

“的确，岁月漫漫，生死轮转，曾经所有碍难都已消散殆尽了。”宸音轻轻浅浅地叹了口气，一双雨后初晴的纯澈瞳眸认真地注视着男人恍如蕴着汹涌暗流的眼睛，“可是，我想你不会不明白，那些从来不是真正阻碍我和你在一起的根由……”

毕竟，当修为达到一定程度以后，生命本质也随之发生变化，所谓的血脉禁忌于他们而言已经不复存在，而世俗伦理也伴随着他们超脱世界变得再也无法束缚他们，真正无法让她踏出禁忌一步的原因——

“是我的心最初便已认定，后来也未曾改变的一点——”

她的食指划过男子轮廓俊秀的侧脸，“——你是我最深爱的哥哥啊！”

宛若叹息的直陈心意却让林蒙瞳孔骤缩，拥着女子的力道蓦地加大，他凝眸注视着被他禁锢在怀中的女子，沉声道，“不要再叫我哥哥！我已做了你一辈子的哥哥，这一世我只要你做我的妻子！”

一道至高至圣恍若天威的庞然气息从他身上流泻出来，充塞了整座大殿，众人顿觉一身伟力悉数离体，整个人都变成了动也不能动的渺小蝼蚁，霎时间满室皆寂，人人面色惨白，冷汗涔涔，此前所有杂念兴味尽皆不翼而飞。

“林雷哥哥！”宸音的语调加重了几分，“我们刚刚重逢，你便要与我吵起来吗？”

男人容色一顿，流泻出的那缕气息倏忽敛去，大殿众人立时恍若新生，然而他们依然不敢妄动分毫，望着大殿前方那人的眸光透着满满的惊恐惶然。

林蒙微微叹息，摸了摸她的头：“缇娅，我怎么舍得跟你吵……”

宸音容色沉静地看着眼底执着而坚定的男人，展颜轻笑，笑容里带着深深的温柔：“哥哥，谢谢你，让我在数世轮回辗转归来后，还能得见故人心不变，而不是满目沧海桑田的凄凉孤清……”

“只是，你也得承认，轮回与岁月在我们之间划下了过于遥远的距离……”

“你在故乡等到天荒地老，我在异界诸天颠沛流离……”

“你执着于旧年时光不可自拔，我只能将所有眷恋生生埋葬……”

“一世又一世，生生死死，不断蜕变，不断新生……”

宸音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深深地望进男子的眼底，缓缓开口，“哥哥，其实我已经不是最初的缇娅了，无穷无尽的岁月与轮回早已模糊了我的旧年模样。”

林蒙身形一颤，抓着宸音的手更紧了，比明光更具穿透力的眸光直直地望进她的眼底：“可是，哪怕岁月流转，时空演变，在我心里，你一直是她，是我最爱的缇娅。”

宸音的声音与她的瞳眸一般澄明，亦如她纯澈的道心：“哥哥，那是不一样的……时空无垠，生生死死，我已经蜕变重生了太多次，作为缇娅的那一世更是早就逝去了，遗下的，只有一线无以磨灭无法放弃的羁绊；而你成道前的人生又何尝不是一个另类的前世？我们都不再是最初的我们了……”

林蒙的眸光却还是充盈着令人心颤的温柔坚定：“你说的那些，我都明白，可是，我放不下你啊！”

青年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我们是同胞而出的兄妹，是灵魂相连的半身，是相伴前行的道侣，若非那一场阴谋截杀，你甚至能够比我先一步成道超脱，又如何会早早离开我的生命……”

“当年未能保护好你，是无尽岁月中我最为痛悔之事……幸得大哥鸿蒙相告你本源真灵的特殊之处，才让我寄望于你归来此界的渺茫之机……”

“一年又一年，我等了两个多衍纪，一亿两千万亿年有余，终于等到你归来……”

“而今我只想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将你拥在怀里，再不放手！”

“所以，这才是你来参加招亲的原因？想要趁着我尚未完全超脱于世之际定下名分，顺借此明晃晃地提醒我跟你之间的关系转变？”宸音苦笑着叹了口气，为男人的心意而默然，“林雷哥哥，你要我拿你怎么办是好啊……”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她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这个“未婚夫妻”的名分，毕竟，若她继续质疑反驳下去，那便真的是将对方一颗真心丢到地上使劲踩了，而她怎么舍得这般伤害他……若一个“未婚夫妻”的名分能让他稍稍安心，便一直这么挂着吧……

“既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林蒙勾起唇角，眉目舒展开来，“便不要想那么多了……缇娅，跟我回家吧，我们重新开始……”

“回家？你口中的鸿蒙空间吗？恐怕我暂时还没有资格踏足……”宸音挑了挑眉，抿唇而笑，“不过，我现下大概也只能跟你走了……只这么一会儿工夫，你便将我这辈子的人生搅和得乱七八糟，现在我也只能快刀斩乱麻，直接了结尘缘，出世修行了。”

林蒙却是以食指点了点她的眉心，笑着轻斥：“你啊，别什么锅都往我身上扣！别忘了你已铸就超脱之基，用不了多久还不是要出世静修，不过是早一步晚一步的差别而已。”

“就算只是早一步，到底是你打乱了我这一世的人生。”宸音出声打断他，“哥哥你不道个歉吗？”

林蒙温柔又无奈地摸摸她的头：“好，我道歉，并且保证会在以后的岁月好好补偿你。”

“你的道歉，我收下了。好了，放开我吧！”

宸音拍了拍林蒙的手臂，眸光微微转向上首的姜梵夫妇。

林蒙心下明了，终于松开了双臂对她的禁锢。

宸音转身而行，一步，又一步，再不刻意收敛周身强大超然的恐怖气机，在所有人震撼的注视下，缓缓走到姜梵夫妇的面前，温声轻唤：“父亲，母亲。很抱歉，给大家带来这场意外。”

“啊？啊！”北极圣皇点头又摇头，几乎语无伦次，“不，没关系，这不算什么。”

可怜的北极圣皇，被这场变故弄得心神混乱，无限懵逼。

更准确地说，不止姜梵，满大殿的人们今日亦是满心震恐惶惑，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谁能想到，神秘的招亲男主角居然是那么恐怖的强者，只一缕气息便轻而易举地将所有圣皇与神王镇压成蝼蚁；而一度入眼不入心的小女子竟然也已走到这般恐怖的高度；再加上两人相认后那些有关前世今生、鸿蒙空间、超脱之类的片语只言，直让众人满心惊惧，唯恐知道太多被灭口……

最后还是作为母亲的淳于柔最快回过神来，微微涩然道：“宸儿，你、你要离开我们了吗？还会回来吗？”

她不傻，就算不能完全理解女儿同那神秘的林蒙之间的交谈，起码她听懂了一点，那便是女儿要走了，而且似乎要离开很久，去到自己触碰不到的地方。她不在意所谓的前世，她只知道宸音这一世便是自己的女儿，她只关心她还会不会回来，认不认这个家。

宸音浅浅一笑，真实而纯粹：“母亲放心，会再见的。”

姜梵此刻也回过味来了，他一脸复杂地看着仿佛拂去表层尘埃绽放出本质无上光华的女子，几乎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灵觉中璀璨到炫目的强者是自己的女儿，涩声轻道：“……会回来就好，在我跟你母亲心里，你总归是我们疼爱的女儿。”

他从来没想到，只是一场招亲，最终竟会发生这般变化，而他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的女儿……这个孩子已经踏上了一条无限光辉的超脱之路，耀眼得整个神界都快要包容不下了，更何况区区飘雪城……

宸音默默点头，又转头看向一边的姜澜：“澜叔！”

姜澜满眼唏嘘地看着宸音，似乎只是一夜之间，这个一直被他百般爱护的孩子便长成了他不敢置信的强大模样。

嘴唇轻轻动了动，中年男人的声音宛若叹息：“宸儿……”

“澜叔，谢谢你这些年的关心。”宸音浅笑着眨了眨眼，“等再过段时间，我送你一个惊喜。”

姜澜看着她依旧柔和亲近的神色，终于点头而笑：“好，澜叔等着你的惊喜。”

宸音明亮的眸光扫过整个圣皇殿，最后重新落在上首位置，真心诚意地深深一礼：“父亲，母亲，感谢多年关爱和保护，宸音就此拜别！”

一礼毕，宸音利落地起身，逆着大殿外投映而来的明光，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走向殿中等待她的男人，轻轻挽起他的手臂：“我们走吧，哥哥！”

“好！”

林蒙温柔地回望她，眸若春水，清澈和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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