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篇》6、离别事

回到内谷后，小黑随同秦羽一起住下了，这让侯费极为高兴，因为小黑愿意与他经常交手，且奇招频出，侯费需要狠下一番功夫才能击败对方，这样的对手让侯费甚是开怀。

可惜小黑只在谷中停留一月便离去了——是鹰便该是翱翔九天的，小黑心中最期盼向往的还是谷外的腥风血雨争斗厮杀，安逸的谷中生活并不适合他。

临行前小黑也曾建议秦羽跟他一起外出闯荡，毕竟周边整个赤血洞府领域高手并不多，两兄弟只要小心一些，是不会碰到太大危险的。

而秦羽亦是心动了，连血液都似乎要沸腾起来，只是最后他还是拒绝了小黑的提议。他说他要等修炼成移形易貌的秘技“北冥”以屏蔽赤血洞府的追杀再出谷，于是小黑也只能依依不舍地告别秦羽独自离去了。

——不过，秦羽选择留在谷中，真的是为了修炼秘技以避追杀么？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明白。

小黑离开了，谷中的日子却还是照常进行，秦羽每日修炼《星辰变》以及秘技“北冥”，就算屡屡失败，他也并不着急。潜意识中，“北冥”不修炼成功，他就可以心安理得的继续生活在谷中了。

三年时光一晃而逝，秦羽在谷中的日子过得清逸安宁，每日里修行、问道、闲谈、听琴，这三年几乎是他有生之年最恬淡静好的一段时光，让他整个身心都沉浸其中。

这一日，静坐竹屋修炼的秦羽终于成功地将星辰之力与灵魂之力融合在一起，正式修成了秘技“北冥”。修炼成功的那一刻，秦羽眼中精光闪闪，满脸兴奋，北冥一成，他可以随时改变自身的容貌和气息，走在外面，别人绝对认不出他便是那个被大肆通缉的修仙者。

然而这喜悦只保持了刹那，下一秒，秦羽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成功了，就要离开了，一定要离开么？”

——也许是谷中的日子太美好，也许是谷中的人儿太温柔，只要想到自己将要离去，秦羽的面上便是掩不住的失落。

这时，姜澜从外面走了进来，笑道：“小羽，你这次修炼竟然一连九天，难道你修炼成功了么？”

“成功？不，只是有些进步，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成功。”秦羽一惊，下意识地隐下了实情。

“哦。”姜澜一笑，“有进步也好，前三年你可一点进步都没有。我想，你也是应该想要到无边的海外修真界好好闯荡一番，留下好大名声吧！”

秦羽只能点头。

“好了，好好努力吧。”

男人刚要转头走，忽然停了下来，回头对着秦羽严肃嘱咐道，“小羽，记住三年前我和你说的话。”

三年前的话？

秦羽恍然想起那段莫名的对话，心下重重一跳，没等他说些什么，姜澜却已经出了房门。

“不能喜欢她，否则会被毁掉……那么，我是喜欢她的吗？”

秦羽眯了眯眼，想要勉力辨明自己的心意，奈何终不可得——许是那一次在雷山居中心灵接触的记忆太过深刻，他的本心中竟是铭刻着几分对她的憧憬仰慕。她的心灵世界是那么浩渺高远，灵慧悲悯，即便只是惊鸿一瞥，秦羽依然会为之倾倒向往。所以哪怕她已经真正走进他的生命，甚至渐渐被他视作知音，却还是抹不掉她最初留在他心上的印记……他亲近着她，却也敬慕着她；他分不清双眸对她的追逐是真正的爱慕，亦或只是单纯的憧憬！

秦羽打开竹屋的窗户，透过自己的窗户刚好可以看到后面的竹屋。此刻宸音又坐在窗边摆出古琴，自在悠然地弹奏起来。从秦羽的位置，可以看到少女精致柔美的侧脸，纤巧白皙的玉手，一波波美妙的音符从琴弦中飘出，道则浮动，而道韵中的女子宛如清渺高华的天人。

秦羽再一次对着风华绝世的少女失了魂。

没等青年思考出一个明确的答案，半月后内谷的平静便被打破了。谷外出现了一批修妖者，他们疯狂查探周围，仿佛在追捕什么人。

竹屋中的秦羽眉毛一掀，瞬间了然——这必是赤血洞府的妖修在寻觅他的踪迹！

该是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青年暗自一叹，心下已经有了决定。

中央庭院中，宸音坐在案边悠然淡定地泡茶，姜澜也一脸自在如常地坐等品尝她的手艺，看两人的模样，分明是对谷外的动静没有丝毫动容。

秦羽走出房门，微笑着对庭院中的叔侄道：“澜叔，宸儿姑娘，我的‘北冥’功法已经修炼成功。这就准备离开了。”

同时秦羽开始动用秘技，移形易貌，顿时整个人犹如黑洞一样吸收周围的气息，让人不自禁地从心底感受到一种冰冷。他的脸型也开始缓缓改变，显得平凡冷酷了许多，身上也多了一件黑色长袍。

青年自觉满意地点了点头，“相信如此便没有人再认识我了吧。”

“好，好！”姜澜看着秦羽，眼中有着一丝赞赏。

宸音却是微微失神，素来平静的心海这一刻竟是漾起了波澜。

真像啊！

这一刻，秦羽的气质神态气息身形同当年孤身闯荡修魔海与她相遇的王林何其相似！看着这般模样的秦羽，恍惚间就好像看到那个男人再次站到自己的面前。

宸音深深地凝望着眼前的黑衣青年，眼底心底俱都翻滚着浪花。

她有多久不曾思念过王林了？那个给过她无数平凡细小的感动的男人，那个唯一誓言去到终点寻觅她的男人！

似乎在上一世，遮天世界，她和齐光走到一起以后，便开始越来越少地想起他了；不止是他，还有更加久远的岁月与轮回中遇见的人……这一世她甚至不会频繁忆起轮回中的故人，那些珍贵的记忆已是被她珍而重之地收藏到心灵最深处，心间只余一片纯然的清宁。

曾经她以为要历经无尽磨难，承受无数伤害，才能将一颗心淬炼成点尘不染万劫不磨的模样，后来有人用一颗真心告诉她，能让人的心蜕变新生的，还有爱与幸福——

遮天一世的人生太过美好，所以就算后来上苍之上降下大敌，将整个世界都拖入惨烈的大战，而她更是血战到本源崩溃，最终只能选择以身补全天地大道，她依然能够在忆起前世时光时微笑起来。

正是前世数百万年幸福圆满的人生，还有行走在她生命里的挚爱着她的人，使她的心灵真正变得坚定而温润。

只是，偶尔还是会怀念啊，那些轮回中的人们！

所以，哪怕明知眼前的形象只是秦羽无意间展现出的一道相似的幻影，她的眸光依然会为之变得温柔。

“宸儿，你怎么了？”

“宸儿姑娘，你还好吗？”

从恍惚回忆中回神的宸音看到的是面上带着一缕忧色的澜叔和秦羽，她摇了摇头，蝶翼般的睫毛轻轻扑闪：“我没事的，澜叔，还有秦羽。”

“那你刚刚怎么了？”

姜澜很不放心，印象里这个侄女总是一副心如止水的宁静模样，他几乎没见过她有过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便是被兄长姜梵夺了婚姻自由时也只是稍稍皱了下眉罢了。可她刚刚恍惚失神时不慎流露的悠远怀念，却让他这个神王都被感染得满心伤感怅然！

“我还好，只是忆起一个故人。”宸音无意多做解释，只笑着转移话题，对秦羽道，“你的秘法果真玄妙的很，外人定是无法看出来。”

“宸儿姑娘过奖了！”秦羽口中谦虚，刚刚强自按捺的情感共鸣却没有完全平复下来——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他与宸音之间竟然还有这般奇异的心灵联系！

这时，侯费急切地冲了进来，口中大呼：“秦羽大哥，我要跟你一起出去，师尊你答应我好不好？”

磨了好一会儿，在秦羽的说和下，姜澜终于准了他外出的请求。侯费立即兴奋地跳起来，还给了秦羽一个热情的拥抱。一人一兽一同踏出峡谷，向着浪潮之处行去。

秦羽离去了，宸音却还在接受姜澜的盘问，他并不相信侄女所言。

“宸儿，你跟澜叔说实话，是不是因为秦羽要离开了，你才那么失态的？”

“不是，真的不是！”宸音无奈地应对着澜叔的问题。

“可是不对啊，我从来没听说过你有什么故人，还在你心里占据那么特别的位置！”自幼看着侄女长大的姜澜很是想不通，“你对秦羽那小子那么好，真的不是为他离去而伤感吗？”

“澜叔，明明是你对他更好一些！”

宸音无奈长叹，“我只是觉得他心性不差，未来可期，值得交往。”

“好吧好吧！不是就不是……”

姜澜点头表示明白，只是看他的表情却完全没有信服的样子。

“罢了……”

宸音无力一叹，也无心去细细解释，索性不去理会，时间久了，他自然就看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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