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天篇》6、落幕无声

时光如水，转眼间宸音成道已达万年之久。

众所周知，一般而言一位古皇大帝一世拥有一万年巅峰帝命，而某些拥有特殊体质如混沌体的帝皇寿命会更长一些。

也许是因为她此生体质不一般，在宸音成道一万年后，一身气血依旧处于巅峰状态，没有半点衰老的迹象。

不过禁区自尊却不知道，实在是宸音性情太安静，生活方式太宅，几乎从来不露面；若非各大势力一如既往地千年进奉一次文册书简，人们都要想不起来这位幽皇了。

于是在估摸着宸音这一世可能已经走到暮年，无法确定她是否能够活出第二世的禁区至尊出手了，想要试探她当前的状态。

这一次，一直幽居灵隐圣地的宸音终于动了。澎湃的气血冲霄而上，一掌拍下去，骇得动手试探的至尊狼狈退去，所有蠢蠢欲动的禁区尽数退缩，重新蛰伏起来——看这位幽皇当前的模样，基本可以断定对方距离晚年尚有很长一段岁月，所以他们的盘算不得不继续往后推迟。

强势镇压了蠢蠢欲动的禁区，在宇宙苍生面前重展帝皇之威，宸音很快便重新回到灵隐圣地，全心全意地开辟完善自己的红尘仙路，再次消失在众生的视线里。

由于不进行自斩，也没有动用任何长生手段，宸音终是自然而然地衰老下来。一万五千岁的时候，她的头上生出了第一根白发；两万岁的时候，她已彻底步入暮年。

清幽高渺的宫阙中，宸音盘膝而坐，此时她的样子非常苍老，发丝灰败，满面皱纹，身躯佝偻，浑身精血丧失殆尽，已是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手执一面精致古朴的铜镜，宸音静静地注视着镜面里苍老的容颜，浑浊的双眸中升起一缕奇异的笑意：“原来我老去之后是这个模样啊……”

——说来也是无语，明明她修的诸天轮回大道，然而数世下来居然没有一次是自然而然走到生命尽头的，或是舍身成道，或是化归混沌，或是遭劫横死……这么多世轮回，她连世间最基本的生老病死都不曾完整地经历过；而这一生居然是她第一次见到自己苍老的模样……在这方大道残破的末法天地，能够亲身感受着自己一天天衰老枯朽，慢慢地濒临死亡，当真是一种奇妙的经历！

轻抚着那张满是皱纹的灰败的脸，宸音心中有些新奇，有些嫌弃，有些沉重，有些悲哀。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曾经是那样一副风华绝代的倾世容颜，如今却已枯败槁朽，岁月的风刀霜剑，狠狠地在上面划下了最深刻的痕迹；曾经轻盈纤袅生机勃勃的躯体之中，最后一缕生机亦是摇摇欲坠。

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渐渐地宸音眼底却有点点喜悦欣然积聚起来。亲身感受过一步步走到生命最尽头，成就了她红尘化仙之法的点睛一笔，她终于能够圆满踏出九世蜕变的第一步了。

心神沉入轮海，只见神泉中的生命之轮没有一处明净，遍布了岁月的刻痕，已是处在粉碎的边缘，且那不过是她以自身最后一丝神力强行凝聚，才保有命轮的样子。

念动之间，宸音收回那丝神力，只见生命之轮立刻崩碎开来，化成糜粉。

几乎同时，轮海内化生出一点明净的奇点，须臾间扩散壮大开来，化作又一个光华如镜的生命之轮，代替了原先的生命之源，一丝浅浅的划痕立即刻入其中，而轮海神泉源源不断地滋润着新的命轮，抵御着苦海的腐蚀，更是洗刷划痕，使其几乎不可见。

在宸音孕养出新的生命之轮的瞬间，她体内的生机也在以几乎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攀升，连衰竭的元神都在复苏。没过多久，体内血气也完全恢复过来，宸音整个人都得到了新生，重新回到了十八/九岁的样子，青丝如瀑，肌体晶莹，生命精气旺盛无比。

一股血气自天灵冲天而起，恐怖无边，淹没了灵隐圣地周边大片的山海，像是要贯穿九霄，大道波动震动了整片大宇宙，乾坤哀鸣，万道臣服。

这一刻，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第一世便长存世间两万载的幽皇成功活出了第二世。

“仿照凤凰涅槃之力，生灭轮转之道，死极孕生，羽化蜕变……这种成仙法，便唤作‘极境涅槃法’吧！”

站在高高的崖顶，遥望茫茫无边的碧蓝汪洋，一袭雪白素裳的宸音仙姿倾世，清美的笑容让清风流云亦为之沉醉。

……

幽皇新生，这是何等的震撼！一世两万年不朽，可谓古来罕见。

一时间，“幽皇”这一沉寂多年的帝号，在宇宙八荒再次广为传颂，大量信仰之力滚滚而来，整个灵隐圣地都沐浴在信仰的光辉里，气象万千，远远望去，宛若一片浩大的长生仙土。

宸音凝望着在圣地上空盘旋游离，几乎要化出仙灵之形的信仰之力，思索着如何处理这股异力。

半晌，宸音从轮回金盘中取出一些高级神材，以白玉为骨，青丝织盖，炼制了一把极其精致的伞。

“伞名‘遮天’，可为灵隐圣地的传世帝兵。一伞之下，万法不侵，配合本尊在圣地周围布下的帝阵，可谓防御无双，足以保证灵隐道统世代传承不朽。”

唤来灵隐圣主，宸音将遮天伞交予他手，并传下一套法诀，令他以此法牵引圣地上空的的信仰之力滋养于它，便将几乎喜形于色的来人打发下去，重新投入到静修当中。

宸音第二世的岁月依然是一片静好，她整理吸纳着此界人道文明精粹，源源不绝地充实着自己的轮回道果，完善着她的红尘仙路。

一部又一部秘传承道法被她开创完善出来，混元斩、两仪掌、生死玄印、轮回神光、五行封仙禁、灭道斩神诀、因果斩业剑……还有诸多堪比九秘的秘法，无论是疗伤养生的者字秘、增强战力的皆字秘、精于阵法的组字秘、预判未来的前字秘、触及时空领域的行字秘……宸音俱都开创出相当抑或相克的秘法，在世人所不知道的地方，她取得的成果足以惊艳一段时空。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万两千年，一些生命本源濒临枯竭的禁区至尊再也按捺不下去，加上个别相当仇视宸音的至尊，这一次足足有七名分别来自神墟、葬天岛、荒古禁地的至尊强者出世，他们与宸音在星空展开了一场殊死大战。

彼时宸音已经两鬓雪白，昭示着她开始踏入第二世晚年，即便如此，她也不是那些自斩的帝皇能够轻易击杀的——当年初成道时她便能够一力破解四名至尊的围攻，并一一反杀；如今她已踏足红尘蜕变的仙路，实力更是深不可测，又岂会在这些人手中丢掉性命？

这一场至尊大战，逆乱了阴阳，消弭了五行，虚空尽碎，大道轰鸣，几乎将一片片星域打回了混沌；这一场无法想象的大劫，让宇宙八荒的生灵都寒悚战栗，灵魂都要惶恐到碎掉。

就在宸音斩尽仇敌奠定胜局之际，异变突发，一只温莹如玉的手掌，自九天之上垂落下来，握着一柄五色天刀，对着宸音发动了致命一击，几乎将她劈斩成两半！

五色天刀横空，偷袭者的身份已然呼之欲出——

“不死天皇！”

帝血喷涌如瀑，这一刀令宸音元气大伤，来不及思考，她直接燃烧了生命力将身体恢复到巅峰状态，战力也提升到绝巅，一场巅峰对决就此展开。

宇宙八荒的人们并不知道大战的异变，他们也无力去围观宇宙最顶层的战斗，只能默默地祈祷宸音能够斩杀禁区至尊，得胜归来。他们密切关注着远方星空的动静与变化，然而直到星空完全复归宁静，却不见任何归人。

“幽皇呢？为什么没有归来？”

“幽皇与至尊同归于尽了吗？”

“不！天心印记没有变化，幽皇她一定还活着！”

“所以幽皇是遭受重创失踪了吗？”

人间处处是纷纷扰扰的争议，灵隐圣地更是焦急不已，撒出了一批又一批门人弟子游走宇宙八荒，寻找他们灵祖的踪迹。

可惜，人们一直未能获得一丝半点的消息，直到百年后的一天，宇宙天心哀鸣着崩散开来，世人恍然明悟，原来这位古来罕见的艳惊天下的幽皇终于辉煌落幕，走到了人生的终点。

“幽皇陛下……”

对于这个在黑暗动乱横空出世，逆天成道，清平天下，并一直默默护持宇宙苍生的幽皇，无论今人抑或后人，俱都对她有着至高的赞誉。如今她大战禁区至尊，重伤坐化而去，宇宙中不少种族为之祭拜悼念，满心虔诚伤怀。

星辰幻灭，潮起潮落，她的名世代流传在苍生的记忆中，在时光中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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