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逆篇》12、同归去

时光匆匆，转眼便是二十年过去。

轮回金盘内，一处宛若汇聚了一方天地灵秀精粹的大泽之地，中心岛屿上一棵静静伫立的青翠菩提树下，一个雪衣白发的倾城少女闭目安坐，周身道意浮动，面前悬浮着一颗不断闪烁着灵光的珠子。

忽然，那珠子猛地一震，爆发出极尽璀璨的光辉。

“咔嚓！”

一声宛若虚空破碎的声响，菩提树下的雪衣少女睁开眸子，只见一个周身气质冰冷寂寥的黑袍青年从虚空之中一步跨出，一时间竟是将他所在之地迫得暗了几分；披散的长发在脑后飘扬，透出一股脱尘之气，而一缕夹杂其中的白发又给他染上人世沧桑之色；他的双眼似蕴合无穷之力，云烟在其瞳孔滚滚飘过，隐含无尽淡漠。

“你回来了。”

白发如雪的少女淡淡地开口，海蓝的瞳眸漾起柔和的涟漪。

面色冰冷神情淡漠的黑袍青年微微转动视线，落在少女的身上，须臾之间，空洞寂然的眼底亮起一点柔光。

青年动了动唇，喃喃唤道：“……宸音？”

宸音看着似是刚刚醒过神儿的王林略微失笑：“认出我来了？还不错嘛！”

——外界二十年，便是天逆珠空间两百年，而接受古神神魂传承的青年感知到的岁月只会更加漫长；他能在接受传承后迅速找回自己真正的记忆，唤出她的名字，可见其心念意志可谓极其坚定了。经此一遭，宸音对他的未来道途更加看好了。

“宸音……”

王林略显僵硬地眨了眨眼，眼眸终于彻底聚焦，恢复了素日的灵光，嘴角也流泻出一丝自然的笑意——还有什么会比被心心念念的人从别人无尽的记忆长河中唤醒更加令他想要微笑呢？

在那片无天无地无穷无尽的渺渺云烟中，磅礴的记忆如滚滚云烟，在他的识海中掀起阵阵惊澜，神识瞬间被其撕裂，复又重组，周而复始。起初是一段段含着口诀法门的破碎记忆片段汹涌而来，剧痛犹如潮水将他淹没，后来痛感散去，他却几乎尽数沉没到古神漫长的记忆长河里。

随着传承晶石的融合，王林的神智沉浸在古神的记忆之中。古神涂司的一生，他都仿佛是亲自经历了一般，到了最后，他甚至感觉自己就是那尊古神。哪怕他之前一直极力避免，这种错乱之感终是在所有记忆最终整合的瞬间，不受控制地爆发开来，自此他的神智一直都处在一种无意识的休眠状态，直到他无知无觉地踏出传承空间那一刻，听见了她的声音，看到了她的容颜，于是那被积压在灵魂深处的初始记忆瞬间复苏，他蓦然记起他不是古神涂司，他是结丹修士王林；而面前的少女，拥有着他心里面最美的名字——

“宸音！”

彻底恢复神智的王林散去了一身冰冷，微笑着走到宸音的身前，“我回来了。”

宸音浅笑着点头，似是想到什么，她顿了一下，广袖轻挥，一具鲜活的少年躯体倏然落在两人之间，分明是王林此世的肉身。

“所以，你既然凝出一具新身体，这个本体该怎么处理？”

王林面上带出一瞬间的懵逼，他眸子微微睁大，几个呼吸后才开口道：“我如今的新身体是古神之体，今后会修古神之法，走古神之道；这具本体就以古神秘法墨流化神术祭炼为主修传统修真法的分/身吧！”

宸音闻言轻轻点头：“你有计较就好……只是可惜了，暂时无法拿到古神精血，否则你便能够圆满传承古神之体了。”

王林摇了摇头：“没办法，那处血色封印看起来太过危险，实在不适合过早接触……慢慢来吧，等我足够强大，会回来解决这个问题的。”

“如此也好……那我们先离开这片古神之地吧！”宸音抬头凝望着青年道。

“离开？呃，这里是什么地方？”

王林这才发觉两人所在的位置相当不一般，灵秀的湖沼薮泽漫无边际，碧海岛屿上灵粹遍地生长，充沛的灵气几乎要化作液体，主动地往他体内渗透，他几乎要以为这里是传说中的仙境。

听到他的疑问，宸音眨了眨眼，道：“你便当它是一处随身须弥洞天好了。”

王林恍然道：“就像你离开恒岳派时送我的那枚指环洞天？”要知道那方洞天给他的修行带来了巨大的帮助，为他供应着浓郁的灵气和种类繁多的灵果药材，直到现在都不曾失去效用，这里想必就是一个更加高级的须弥洞天吧？

宸音精致的面庞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随着轮回金盘在诸天轮转中吸收到大量的虚空能量，其本身威能逐渐解封开来，连同内部空间也由一隅之地衍化成一方大千世界的模样，虽然世界初成莽荒一片，内部生灵也未曾孕育完全，然而终究是一个真正的世界了。不过这些却是不必早早告知于青年，若是有缘，日后自有他明悟之时，此时便任由他将之看作须弥洞天吧。

念动之间，两人瞬息回到了古神识海中那片黑色汪洋。王林双手迅速在身前变化法诀，口中以古神之语念出数个复杂生涩之词。

随着他手诀的变化，一层层波光粼粼的景象出现在他身前的虚空；他口中的生涩词语，如同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波光之中挥动，最终古神涂司的虚影蓦然间浮现，其眉心处的八个紫色星点突然一转，射出八道星光，落在那波光粼粼之处，形威一个巨大的八角漩涡。青年挽住宸音的手，身子向前一迈，瞬间消失不见。

碎星环内，一道弧形的空间裂缝迅速扩展，眨眼间便达到了五十多丈，其内闪烁着阵阵黑色异芒，一丝丝古怪气息从中慢慢散出。紧接着，一身黑衣的王林挽着素衣雪发的宸音一脸平静地从中走了出来。

“是这里呀……看样子要和来时一样打出去呢！”宸音看着周围的环境，莞尔一笑。

“打出去也好，正好看看我们进步了多少。”王林跃跃欲试地注视着这片碎石地带。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二人蓦然冲进碎星环内。一路杀出，确是比来时快得多了，仅仅一个多时辰之后，他们便闯出了碎星乱。

“终于出来啦！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宸音转头询问身边的青年。

王林答非所问：“那你呢？接下来做什么？”

宸音眨了眨天蓝的美眸：“继续留在修魔海意义不大了，我打算继续之前的行程，到修魔海另一边的周武大陆游历一番。”

“我和你一起。”王林眼也不眨地跟进道。

宸音闻言微一怔忡，声音带着一点疑惑道：“你刚刚接受古神传承，难道不应该好好闭关吗？”跟着她满大陆乱窜，合适吗？

王林轻弯唇角：“你忘了我传承了一门古神分/身秘术吗？我大可以古神之体在须弥洞天内闭关，化出的分/身陪你浪迹大陆做散修！”

“原来如此！”宸音恍然，毕竟她向来对分/身之术无爱，几世轮回皆是如此，导致她几乎忘记了分/身的存在。

距离修魔内海数百万里之外的一片连绵不绝的山脉处，此时天空出现阵阵异象，一道十多丈粗的巨大光柱从天而降，隆隆声四下传荡。

山脉中的一个不大的峡谷内，两道身影从里面那座看起来年代颇为久远的传送阵中徐徐走出。

两人正是王林和宸音，他们在修魔内海中的一处元婴修士洞府中发现一处古传送阵，好奇之下就抱着离开修魔海的念头开启阵法传送了过来。

刚刚踏出传送阵的王林全身遍布灰尘，看起来颇为狼狈，他咳嗽几声，右手掐诀，灵力一涌，顿时四周吹起一股狂风，很快清理出一片干净的空地。

“还好吗？”

青年转身关注身旁的雪衣少女，指尖印诀轻动，催动细小却连绵的疾风小心地吹尽少女身上的灰尘。

宸音轻轻摇头，只抬头打量四周，明亮的阳光自天空落下，四周的山脉上绿林成荫，时有飞禽从山脉飞起，在半空中盘旋。

“我果然还是更喜欢修魔海外的风景！”

少女的目光在飞翔的禽鸟身上流连，唇边带着清爽的笑容。

王林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嘴角露出了然的笑意，似是极其遥远却又近在咫尺的记忆浮现在心神之间，那稚嫩的白鸟承载着他少时最美好的时光：“嗯，我也很喜欢。”

“不过，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宸音仰头望着王林，“我们接下来该往哪个方向走？”

王林沉默了一下，开口道：“我想办法找人问一问。”

说着，他直直地飞上高空，貌似准备拦截路过的修士。

宸音看着他耿直得可爱的样子，眉宇间漾起活泼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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