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神篇》17、别离曲

“是谁？谁跨越了最后一步？”

宇宙未名之处、虚空乱流之上、无尽地底深处、莽荒封闭之地……整个世界，无数封闭的幽深洞府之内的无数存在都被宸音突破时的巨大动静惊动了，许多避世隐修多年的高人强者罕见地走动起来，想要探出个究竟。

不过他们注定要失望了，宸音根本毫无被众生认识的打算，此刻的她已然踏入了此界最神秘最玄妙的地方——起源之地。

起源之地，乃是整个阳神世界的初始发源之地，也是此界最接近彼岸的地方，是真正的修行圣地。

但它所在地点也十分神秘与凶险，唯有天地宇宙中最为绝顶的修行者才能感觉得到它的位置。

太古以来，以长生大帝和造化道人为首的一众阳神高手、上古一十三位圣皇、中古诸子百圣，最后都选择了起源之地作为自己的最终归宿之地。

此刻，映入宸音眼帘的是一片方圆数百万里的悬浮大陆，一片片光暗交错的气流不停流动。放眼望去，极远处也漂浮着同样的大陆，更远处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星辰，按照独特的轨迹运转着。

起源之地中央，是一片被雄伟壮丽、辉煌无尽的宫殿群包围的壮阔陵寝，那是中古诸子百圣到来后强行打破了许多上古阳神高手布置的后招，将他们留下的道统、宝物、尸骸都收集起来，打造成的诸子墓地，里面不知道镇压了多少阳神的残骸和念头，其中充斥着浩瀚的文明气息。

不过宸音并不在意，也没有挖坟盗墓的念头，她轻身一动，几个刹那便踏过诸多陵寝，来到了陵墓中心。

只见一座辉煌伟岸的金色长桥横贯于虚空，那是诸子百圣合力打造的此界最为强大的神器之王，彼岸之桥。其核心之处蕴含的无穷无量的智慧，仅凭感知便能体会到一种思维加速、茅塞顿开的心灵升华之感，那是智慧的力量。

彼岸之桥的另一边，立着两道身影。一人身披绣着诸般神器、诸般神灵、诸般仙人、诸般世界的道衣法袍，浑身充满了朦朦胧胧、长生久视的意蕴；另一人面目好似亘古存在的大道一般，无处不显露着造化无敌，他的背后似有万重世界不停生灭，太古神灵、诸天众神从中诞生又毁灭，陨落再涅槃，他是起源之中的起源，造化中的造化，诸天中的诸天。

“来自异界的道友……你终于来了……”

道人一笑，音色浅淡清和，却暗含天地规律，宇宙玄机，玄妙无限。

走上彼岸之桥的女子回以轻轻一笑：“宸音迟来，劳两位道友久候。”

话音落下，她的身上，有淡淡的波动逸散开来，虚空之中，阴阳转化，五行生灭，时空轮转，生死交织，万事万物，成往坏空，轮回无尽。

……

起源海洋中央的天晶岛屿上，三道高邈尊贵的身影席地而坐，相谈甚欢。

“……我修轮回，自然知晓无尽世界，万事万物，有生有灭，轮回往复；但一元便是一次生灭……”一袭天青色长裙的女子微微哂笑，“呵呵，我就没见过哪个大千世界有这么短暂的纪元轮回！”

身着淡金道袍的道人抚掌感叹：“听了宸音道友所言，我等终于能够理解此界彼岸难寻的缘由了……这方世界，终究是不足啊！可叹无数纪元以来，多少才情惊世的人杰，都无法明悟此理。”

这个道人，就是长生大帝！

太古第一人，阳神巨头，上古第一圣皇“盘”的老师，仙道缔造者，号称此界最接近彼岸的人。连诸子百圣也输在他手上，只能留下一个易子的传言，期待洪易可以胜过他，可谓此界最强之人，即使仅仅留下面前这道投影，也不弱于任何阳神高手。

“当局者迷罢了。”宸音淡淡地摇头，道，“身在此世当中，很难有人能够跳出当世框架看世界，再加上你们都被彼岸迷了眼，于是连‘浅水难养真龙’的简单道理都忘了，只知道一味追求加强己身力量，连以智慧著称的诸子百圣最后都无法例外……千百纪元都无人超脱，已经足以说明这个世界的不足，支撑不了你们合道宇宙后更进一步。既如此，便先使它强大起来，自然就可以给你们更加宽广深远的前路。”

“是啊，若非道友点明，只怕我们要一直困守在这无尽的纪元轮回当中。”另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道人连连点头道，“只是，我等当如何补足此界呢？宸音道友可还有什么指教？”

“指教不敢当，想必二位心中已有成算。”宸音摆了摆手，“既然你们倾向于构建天地人三界结构，以逐步圆满天地人三道，促进世界的进化，那在纪元之末补全便是。正所谓不破不立、破而后立、大破大立，这一劫后，此界自有玄妙变化。”

“好！好！看来我们三人意见一致呢！”长生大帝和造化道人抚掌轻笑，又轻声问道，“只是还有个问题，这地之一道……不知道友如何打算？”

“地道啊……”宸音垂下眸子，微微沉默，很快给出了回复，“我已遍览此界文明积累，也走到了这个纪元的巅峰，继续留下的意义已经不大了……既然承了此界良多，那便以我道补地道偿还馈赠与祂吧……毕竟，除了记忆与感悟，我本身并不能够带走此界的任何物质痕迹。”

长生大帝和造化道人起身一礼：“道友大德！”

“二位何必如此？”宸音叹息着止住二人的施礼，“我不过是选择了一条与你们相同的道路而已。”

……

宸音到来不过数月，起源之地又迎来了一大批客人。洪易、杨盘、洪玄机、虚无一、太古神王等几乎不分先后一同到来，并在其中展开激烈的大战。

宸音和造化、长生二人静静地看着，直到他们打入起源海洋，方才出手制止——既然在他们的新规划里，起源之地占据极为重要的一部分，自然不会再任由这些人肆意夺取其中底蕴，尤其是高度凝结的起源之气，于是他们俱都悲剧地被三人打出了起源海洋。

只有继承了诸子遗泽的洪易被留了下来——在“天地人三道三界补天地”计划中，宸音会以自身大道补地道创冥界，造化将在起源之地合天道开天界，而洪易则是他们共同认定的人道载道者，因为只有易子的易道才能代表时移世易的人道大势。

明悟此中一切的洪易面色阴晴不定，半晌才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好”字，之后再不停留，容色坚决地拉着宸音离去了。

……

“为什么？”

离开起源之地的洪易怔怔地望着宸音，执着地追问。

“作为此界的过客，我总会离去的。”

宸音温和地回望着青白锦服的青年，眸光如水，“这一身力量既然注定带不走，又何妨留下来成全这方天地？”

“你……”洪易面上动容，眸光频频闪烁，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可以不走么……”

宸音面上一怔，眸子划过歉意，并不言语。

洪易面色更白，拳头紧握，墨染的眸子紧盯女子精致的脸庞，半晌才轻呼一口气，哑声道，“至少，那之前的日子，你要一直在我身边。”

青年执拗中带着几分脆弱的样子让宸音喉咙一哽，心头升起淡淡的酸涩，她张了张口，轻轻回应：

“好！”

……

悠悠岁月，花开花落，红尘颠倒，悲欢离合，这一纪元的最终大劫终于到来。

天地破灭，人道翻覆，众生哀鸣。

一道道强横的意念陡然升起，充斥在天地之间。

虚空之上，两道伟岸无边的人影一踏而出，化作光影。

“我，长生……”

“我，造化……”

“愿以我命，合天道！”

“天界，立！”

大地之上，一道天青色身影发下箴言：

“我，宸音……”

“愿以我道，启地道！”

“冥界，开！”

天地之间，洪易念头转动间，昂然长吟：

“我，洪易……”

“愿以我身，载人道！”

“人道补天地！”

冥冥中，似有大势加身于诸人，天地为之共鸣，日月为之膜拜，虚空为之臣服，星辰为之震颤。大千世界，无尽虚空，大愿响彻天地。

只见九天之上，九幽之下，各有三十六颗起源种子分列而立，淡淡的世界虚影扩散开来，似要演化出三十六方大天地。

天地间，无尽的轰鸣之声蔓延开来，无所不在。似是汇合了古往今来无数阳神、圣皇、大帝、诸子、无尽生灵的力量，呼吸间，万万里虚空为之崩塌！

一抹从未在阳神世界出现的浩荡洪流，瞬息间贯穿时空古今，无尽虚空，绽放出无尽璀璨的光芒。

这是此界千百纪元以来，难以想象的大变局。

纪元的洪流滚滚而逝，世界终于从毁灭走进新生，天地之间，尽是冉冉的生机。

此前满溢天地的几道金芒人影已然彻底消散，只剩下数十方新开天地于九天和九幽不断生长扩散。

一个宛若身融大道的青年伫立在天地之间，如雕像般凝望着九幽之地。

良久，一颗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再见，宸音！”

。：今天，是最难过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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