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篇》27、青缇和小狐狸

青缇飞升上仙以后，时间的流逝仿佛一下子加快了许多，曾经日日坐在师尊座下听讲的两个小家伙已经成长为初出茅庐的少年郎。三万多岁的夜华已经在天君的教导下学习处理政务，变得更加繁忙，比他大不上几岁的青缇也被东华打发下九重天，美其名曰让他到四海八荒历练一番。

被赶下天界的青缇背对着自家父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历练？说得倒是好听，其实还不是不想让自己留在天界跟他抢阿娘？这么多年下来，他算是看明白了，他那个对阿娘占有欲十足的父君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在挤占自己在阿娘心里最重要的地位，包括他这个儿子在内，一旦有人冒头就要被那家伙狠狠地打压下去，要知道小时候他没少因为阿娘的关爱而被醋意大发的父君以各种理由整治，那繁多的花样令他如今想起都要打个寒战……不得不说，小时候的他实在是太天真了，才被父君找理由剥夺了不少和阿娘的相处；如今他长大了，精明了，不会被父君轻易哄骗了，奈何父君又教了他一个“一力降十会”的道理，最终还是难免被赶下界游历的结果……

下界后的青缇愤愤地仰头回望九重天，仿佛能够瞪到那个一肚子心眼儿的男人——我一定会回来的，到时定要将你镇压，抢回阿娘！

天界第七天，圣地妙华镜，宸音在陪东华钓鱼。虽然名唤镜，却是一方瀑布，三千大千世界有十数亿的凡世，倘若法力足够，可在镜中看到十数亿凡世中任何一世的更迭兴衰。因瀑布的灵气太盛，一般的神仙没几个受得住，就连几位真皇待久了也要头晕，是以多年来，将此地做休憩读书钓鱼用的，只东华和宸音这一对夫妻。

手握书简的宸音微微蹙眉看着悠悠然撑着鱼竿的东华：“你就这么把青缇赶下天界游历八荒？会不会遇到危险？要知道四海八荒险地并不少。”

“不用担心。”东华慢吞吞地回答，“他已经在上仙境界精修了一万多年，实力底蕴都不差，此时闭门造车已经没有意义，还不如任他出门去闯。而且如今的天下可比咱们当年安宁多了，哪有那么容易遇到危机？”

“好吧，你有理。”宸音摇了摇头。

东华放下鱼竿揽过宸音的肩膀，在她的耳边说道：“别想那么多了，我带你回碧海苍灵住一段日子吧，好多年没有回去了，你不想念吗？”

宸音的脸上流露出意动，点了点头，东华的眼底划过一缕笑意。

南荒琴尧山上，一头凶猛的虎精正在追逐一只赤红色的小狐狸。

逃跑中刮了一身伤痕和尘土的小家伙绝望地望着就要拍过来的虎爪，心里满是悔恨，后悔自己顽皮大胆，多次施展秘法隐了真身偷跑出洞府玩闹，终是碰上事儿了；更悔恨没有好好学习修炼，如今仙术不精，实力不强，落入这等危局。

就在小狐狸心念万千的时候，一道剑气从天而降，受创的虎精痛苦地嚎叫一声，慌不择路地窜逃而去。

眼泪汪汪绝望不已的小狐狸就这样怔愣地看着一个浅青色的身影踩着流云从天而降，挥剑驱逐了将她追得无处可逃的虎精。

那是个令人一眼便难以忘怀的男子，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黑发如瀑，青衫磊落，气质风雅，姿容俊美，小狐狸呆呆地望着他，只觉得对方美得像幅画，便是人称有绝世之色的自家四叔也比不上他。

来人正是刚刚离开九重天来到南荒地带的青缇，漫无目的游走中见到了这一幕追逃，心念一动出了剑。

青缇少年带着极美极暖的笑容走到了她的身前，伸出一双白皙纤长骨节分明的手将她抱进怀里，温润的嗓音流转着浅浅的笑意：“明明刚才看着还挺有灵性的，这会儿怎么变呆了？”

他对食物链间的对抗向来不会干涉，此番路过会出手救下这只灵狐也是看到它那灵动的眼眸时生出一丝怜爱，便是这会儿呆呆的样子也颇为可爱。

小狐狸歪了歪头，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他在说自己呆，马上吱吱地叫出声，挥着爪子要抗议，却不慎牵动了伤口，叫声里立时带出几分疼痛来。

“可怜的小家伙！”青缇怜惜地看着小红狐狸水汪汪的眸子，轻轻拂去它身上的尘土，给她逃窜中刮蹭出的伤口止血上药。那温柔小心的动作和喷吐在她身上的气息让小狐狸掩藏在绒毛下的脸颊红红的，有种偷喝姑姑的桃花酒的感觉，有些热，有些晕，还很舒服，让人不自觉地沉溺其中。

经过青缇少年好一番拾掇，逃亡中将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的小狐狸终于显露出自己的好颜色，竟是一只鸽血般红艳艳的小狐狸，只耳朵一圈并四只爪子是白的，玲珑可爱得很。

“原来你这么漂亮啊！手感也好！”青缇喜爱地摸着小狐狸的头，顺着后颈一路抚过脊背，圈过毛绒绒的大尾巴，心头忽而生起一股恶趣味，啧啧着戏谑道，“要不要剥了皮做个围脖呢？”

被少年摸得晕乎乎的小狐狸闻言立刻清醒了，一身的毛都炸了起来，眼睛瞪得圆圆的，里面满满都是警惕和控诉——我这么漂亮这么可爱，你怎么忍心残忍地将我做成围脖？

青缇看着小狐狸单纯可爱的反应忍不住笑出声来，里面尽是欢愉：“我逗你的，你居然真的信了啊！真是个傻狐狸。”

小狐狸更气了，吱吱地叫个不停，心里满满的怨念——她才不傻呢！她是青丘最可爱的小帝姬了！

青缇拿手指刮了刮它的狐吻，柔声道：“果然越看越可爱呢！突然舍不得放你走了怎么办？好想抱回太晨宫养啊！阿娘肯定也会非常喜欢你的。”

本来因为少年的亲密动作微微羞涩的小狐狸闻言身子一僵——千万不要啊！她可不是那些流浪荒山的野狐狸，怎能丢下家人跟着他走掉？哪怕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也不行啊！

小狐狸赶紧摇头，灵动的眼里几乎写满“不”字，看得青缇笑意更深：“安啦，我不会带你回去的，否则父君肯定又会不高兴的。对于抢了阿娘视线的小可爱，父君一贯都会找机会将它扔到灵兽园。你还这么小，在里面定是被欺负甚至被吃掉的命。”

小狐狸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这个少年的父君好可怕！

“嗯？你这是害怕了吗？”青缇的眸子闪烁着细碎的光点，“别怕，我答应你不带你走就是了。不过你的伤还需养几天，这几天你就陪着我吧！”

青山莽莽，碧水汀汀，一个青衫长剑的少年悠然行走在大地上，他的脖子上围着一条红色的围脖，不时地动一下，偶尔蹭蹭少年的脸，才能看出那是个漂亮的小红狐。少年手捏一片柳叶，放在唇边，清越悠扬的乐声流转在阳光普照的原野上，花儿盛开，鸟儿飞舞，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坐在淙淙溪流旁的一块大青石上，青缇细心地给小狐狸检查伤口。

“你的伤势已经彻底恢复了，也到了分别之时了。”青缇抚摸着小狐狸柔软光滑的皮毛，轻轻一叹。这几天有小家伙陪着漫步山野，倒是别有一番趣味。分别在即，他的心里竟生出一丝不舍来，只是瞬间又散去了——他们都有自己的道路要走下去，不必强求一路同行；就如阿娘告诉他的那样，若是有缘，总有重逢的一天。

“我给你留一份机缘吧！”将从父母那里继承来的狐族修行法传入小狐狸的元神，青缇的笑容比阳光还有温暖明亮，“这是一部足以让灵狐不断蜕变成长的修行秘法，小家伙你要努力一些啊，我期待你能够修炼成仙与我重逢。”

“再见，小狐狸！”少年在赤红小狐水润软萌依依不舍的眸光里洒然一笑，御风而去，不多时便消失在碧空。

良久，小溪边呆呆地目送他远去的小狐狸摇身化作一个红衣小姑娘，她的眼睛里漾起浅浅的水花，丝丝缕缕的不舍在其中翻滚，而后一点坚定在她的眼底扎根，薄薄的水雾随之散去，小姑娘的眸子在那一瞬间变得璀璨明亮，似乎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青缇并不知道他离开之后那个一直被他当作普通灵狐的小家伙居然能够化出人形，他安然地继续自己的游历。闯过南荒广袤大陆的穷山恶水，攀过北荒灵霭重重的绵延仙山，窥探过东海瀛洲岛上的四大凶兽，交手过南海泣泪成珠的凶残鲛人……寥廓的四海八荒有着太多瑰丽的风景，直让人惊叹天地的无穷造化。

漫长的游历让青缇看起来又长大了一些，一双明亮的眸子变得沉稳又深邃，却还保留着最初的温暖纯净，整个人也犹如脱胎换骨了一次，润如温玉，锋芒内敛，却更令人心生惊艳。

“出来万年，也该回去了呢……”

青衫古剑风华无双的年轻男子长袖轻拂，浅笑着踏云而去，直上九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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