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状态实在不好,轩辕朗蹙着眉给她输了真气,反复提醒她不要睡着。
宸音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摇晃,面前轩辕少年的脸慢慢幻化成一张在她心上留下了浅淡却真切的印记的容颜,轻声低吟道:“小凡……”
“小凡是谁?”轩辕朗蹙眉深思,他从来没听人提起小伙伴身边出现过名叫小凡的人。
“真好,还能再看你一眼……哪怕只是我的幻觉……”宸音痴痴地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故人,伸手触摸他的脸颊。
“啊喂千骨你究竟把我看成谁了?”抱着醉鬼的轩辕朗表情很是不爽,而小伙伴眼里浮现出的绵延入骨的哀伤寂寞更是让他心头不舒服——他从来都不知道,小伙伴心里藏着这么让人难过的事情。
宸音动了动身体,将自己与他靠得更紧密些,目光缱绻温柔,却忧伤得仿佛要碎掉:“小凡,我很听话的,努力忘掉你……这么多年下来,你在我心上,就剩下浅浅的痕迹了……等我了却今生,便彻底将你埋葬在时光里……现在,就让我多看你几眼吧……”
宸音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成呢喃,手臂还紧紧地环住他的腰,竟是慢慢地睡着了。
看着她脆弱疲惫的样子,轩辕朗难得地没有逗弄她。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拥着宸音的怀抱更紧了些:“千骨……”
忽然感应到一道浅淡的气息,轩辕朗抬头看去,一个风姿高华的白衣上仙站在不远处,正是白子画。那人冷淡地看着他,轻浅相问:“她睡了吗?”
“恩,醉倒了。”轩辕朗坦然地直直望回去,对自己的姿态没有半分窘迫感,心里翻滚着一股郁气——白子画不是小伙伴的师尊么,怎么没有好好照顾她,任由她在心中藏了那么悲苦的东西?她的小伙伴不开心,都是白子画照顾不周!轩辕朗任性地给事情做了定性。同时下定决心,等这阵子的事情忙过去,他一定要把她带到自己的地盘生活,保证没有那么多伤心事。
“既然醉了,那我就先带她回去,你跟你师父还有帝后说一声。”
白子画上前接过宸音,白色身影如同清风,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轩辕朗面无表情地站在树下,眼底是莫名的担忧。
“嗯?”宸音迷迷糊糊地睁开迷蒙的双眼,朦胧中有熟悉的白色身影在晃动。定了定神,她才看清楚,坐在榻边端着清茶的是自家师尊。
“好点了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白子画温和地问道,如水的眸光流连在她较之往日略显殷红的唇上,带着点点不为人知的灼热。
“无事,稍稍头晕罢了,很快就好。”宸音摇了摇头,接过白子画递过来的清茶灌下一口,“我睡了很久吗?”
“不算久,三天而已,要知道群仙宴上因为此酒醉上三年的也不少。”白子画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色柔和了许多。
“我们这是在哪里?”这种摇摇晃晃的感觉,分明是坐在船上。
话虽问了出来,宸音却没有要白子画回答的意思,而是亲自跑出去看了看。果然是在大江之上的一叶扁舟,四周碧浪滔滔,一望无际,两岸壁立千仞,秀奇逶迤。新月如钩,夜空如洗,漫天星子倒映江上,流光碎影,犹若洒落一地的水晶。
“很美的景色呢,师尊!”宸音凝望着迷离的江上月夜图,弯弯的眉眼流泻着如水的温柔。
白衣翩翩的仙人走到她的身后站定:“你喜欢就好。”
“嗯,喜欢。三生大梦醒来,看到这般美景,如何能让人不去微笑呢!”宸音双目微阖,感受清凉的夜风。
“做梦了么……”白子画淡淡地问道,“梦里感觉如何?”
“不算甜美,却足够安心。”宸音的嘴角带着纯净的笑意。忘忧酒,大梦三生……她如入幻梦般重走了三生轮回,重见了每一个或在她心上留下印记或被雨打风吹去的故人们……哪怕这三生大梦只是单纯的忆起,也让她一直沉重抑郁的心变得轻盈疏朗。她的心已经不会不断地沁出丝丝缕缕的悲伤愁苦,心湖水波不兴一片宁静。她拥有足够纯粹的心力,支持她在这大变的时代坚定安然地走下去。
“那就好。”白子画没有多言,亦不曾追问什么,哪怕醉酒少女眉眼间泄露出碍眼的思恋。
他一直都在注视着她,又怎会听不到她迷蒙中唤出的名字?匆匆忙忙将她从宴会上带走,也不过是因为嫉妒。
跟摩严和笙萧默打过招呼,白子画带着醉梦中的宸音漂流在江河之上。少女沉睡的三个日夜,他亲密地拥着她卧倒在简单却平稳的扁舟之中,百般纠结自制终是抵不过心中的妒意和渴望,白子画情不自禁地做出了此生最越矩的动作。温热的呼吸,纠缠的唇齿,交叠的身躯,灼人的情/热,白衣男子失礼地覆压在醉梦少女的娇躯之上,动作撩人亲密肆意,眸色幽深炽热无比。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也会有这等失控的一面,若非他还坚守着灵台一线清明,以及内心对少女的怜惜看重,他恨不能借此时机将她彻底拆吃入腹,从此全身都打上他的印记,再不会有别人占据一分一毫的位置。
呵,白子画长长一叹,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这个女孩有这么浓烈的渴求了?是瑶池宴上不自知的一见倾心,是长留山中不间断的关注,抑或绝情殿里温馨的相依相伴?或者太白危局中喷涌而出的情/潮?他已经弄不清了,那日心上少女幻梦中呢喃的名字,终是让他失了冷静——
她于自己无心!这个冰冷的结论,在夏紫薰的勘破和宸音不自知的梦呓中赤/裸/裸地曝光在自己的面前,再不给他丝毫自欺欺人的余地。明明已经把她拥在怀中,心却冷得犹如沁在冰湖,也只有紧密的拥抱和缠绵的亲吻能够稍稍温暖他。
婆娑劫……终是拉着他坠下了神坛,尝遍情爱的苦辣酸甜,却坚持不愿放手,内中甘苦自知……
白子画陪着宸音躺在甲板上仰望着明媚的夜空,心中对这等亲近温馨的相处缱绻流连。
接下来的日子,二人一路顺江东下。去过许多名山大川,到过许多洞天福地,也钻过很多山林沼泽,魔洞尸窟。封了天水滴,宸音的周身异香一如既往地会引来各种妖魔鬼怪,但是白子画仙气逼人,妖魔一见他不是夺路而逃便是跪地求饶。所以偶尔白子画也会跟她分开一下,把她单独扔到哪个较多妖魔鬼怪出没的地方去战斗,或者妖魔界与人间界出现裂缝的地方让她封印出口,倒也算极好的历练方式,很短的日子里,宸音的修为境界再度向前跨了一步。
历练之余,他们也会入城休整。繁华街道上,宸音一路流窜,看到什么都觉得有趣。玩杂耍的艺人,沿街叫卖的货郎,教训恶霸的大侠,卖身葬父的姑娘,浓浓的人间烟火气息让宸音的笑容越发灵动真实。
此世除了出生地花莲村,她只在海外仙山中生活,乍一见到阔别两世的凡俗生活,心中颇感亲切,很是玩乐了一番,连心头疑惑也暂时压了下去——白子画此番历练行为颇有些激进,按理来说不必这么急迫的,难道发生什么变故了?抑或变故将至?
宸音的思虑猜想没有错误,白子画心中确实有着淡淡的焦虑,逼着他努力提升自家小徒弟的实力,唯恐自己不在后她没有自保之力——还有不到半年,他的大劫就要到了,这也是自己特意带她下山、对她的教导越发急促管教却稍加放纵的原因。他的时间终是不多了。
至于这个劫数过得去过不去他倒并不在意,修仙到他这一步,生死早已看淡。多年前群仙宴上见她那一刻,这个因她而起的劫数他就已然洞悉,后来更是心甘情愿一步一步地入了劫,他早已准备好面对一切。
命数虽难更改,可选择权从来都在自己手中。
白子画看着流连在繁华街道上挑选精致民俗玩物美食的少女,眸子里满是温柔的笑意。
这样就很好了,虽然还会有遗憾有苦痛,但大劫前能够拥有这样一段快乐的日子,他已很是知足,前段时日因求而不得心中暴起的猛兽也消融在这份快乐中。他不再强求她的爱恋,只要她还在自己的身边,便是他的幸福。
可惜花开有期,大劫将近,他终究未必能够永远拘她在身边。
以前也曾担心过,若自己不在了,少女又变成孤身一人,该如何把握自己多舛的命运;后来看见她身边朋友一个个增多,方才渐渐安心。这个自在随性的女孩,总有办法让自己很好地生活。
白子画平日里清冷如寒霜的面上多了几分暖意,深邃沉敛的眸子,依旧黑得望不到底。唇边,是勘破一切,大慈大悲的温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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