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一世沉醉(润玉锦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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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成王败寇何惧死

“吉时已到!行册封礼!”

三月初八,傍晚时分,正是天帝要册封锦觅为花神的时候,亦是天帝与水神的上神之誓应验的时候。

过了今日,花神就是夜神大殿无可辩驳的未婚妻了。

从花界到九霄云殿的这一路,锦觅是坐在偌大的轿子中的。

花界之中但凡能数得出名目的珍奇花草现下皆铺陈在这轿中,浓烈馥郁的香气熏得人一时不辨方向,只随着这大轿忽忽悠悠一阵晃,波涛中起伏一般。

少顷,轿稳,落地。

轿帘从外被人揭开,一只手伸了进来,春风扑面,有个温和的声音低低道:“觅儿。”

来接她入殿的人,正是小鱼仙倌。

“小鱼仙倌!”她低头浅笑,真心实意。

他今日面色平和喜悦,与往常无异,并不像是有什么事瞒着她的模样。

只是锦觅知道,这鲤鱼能否越过龙门,全看今日了。

与此相比,花神之位到底能不能今日花落她家,反而不是十分重要了。

她袖中的冰刃一闪,如剑有鸣。

他恍若未闻,只像寻常那般关心她:“小心些。”

她今日高戴着紫玉冠,紧束着广袖裙,自当小心。

锦觅嫣然一笑,将手放入他的手心,被他一把握住轻轻一捏牵出花轿。

顿时,仙乐齐响,天籁奏鸣。彩蝶绕梁而飞,仙鹤引颈起舞。

花神与夜神比肩而立,同上九霄云殿。

今日的夜神也是双喜临门,换了一身锦觅从未见过的朝服,但见他头戴玉龙冠,身着银色暗纹水光锦,乌眉水目,面容雅润,泛着珍珠一般淡淡的光泽,与周遭喧闹哗众色彩浓烈的装饰形成鲜明的比对,像是浓墨之中的一滴朝露,固守清净本心,丝毫不被周遭所晕染。

润玉含笑,庄重执起锦觅的手,一路穿过前来观礼的六界诸仙向殿首行去。

至关紧要的时刻,锦觅忽然开始有些迷糊地多想:这一日,大约会被载入史册吧?

不过史册上说的,总归不是什么好话就对了。

梅花魇兽今日也来凑热闹,脖颈上亦系了团红色的花球跟在锦觅身旁,时不时低下头用头颈贴着云砖地面偷偷地怯怯向上看我,蹦蹦跳跳的模样与它原先的主子一点也不像,和它现在的主子也不太像了。

一路行去,殿心两旁几案成排水酒坛坛,各界神仙聚首,连鬼界幽冥司的诸位阎罗也受邀在列,坐于天帝右下首端。

天帝天后端坐殿首,天帝金冠云袍,神色隆重,眉眼略一低,看见锦觅与润玉牵着的手,欣慰地淡淡一笑,天后轻蔑理了理衣袖,不置可否。

天帝身旁站着的月下仙人亦低头看了看底下两人牵得牢不可破的手,又看了看夜神与花神肩并肩亲密无间的间距,满面拧成一团苦瓜,眉间拢起的褶子沟壑分明,紧得夹死一两只蚊蝇想来不成问题。

锦觅正等着月下仙人开始宣礼册封,小鱼仙倌便要落座于天帝身旁。只不过月下仙人中气十足的声音并未在大殿响起,锦觅却听他用密语传音道:“小锦觅,你怎可喜新厌旧、移情别恋、忘恩负义、红杏出墙、抛弃糟糠?这叫我家苦命的旭凤可怎生是好?你这个负心的小葡萄,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啊!”

锦觅不悦,密语一咳,打断狐狸仙的碎碎念,关切与他道:“狐狸仙,上神之誓难违,说起来,我与火神殿下一无父母之命,二无媒妁之言,连情谊名分都不曾有过,如何谈得上是抛弃?”

如今,她与小鱼仙倌方是正正经经的夫妻。

狐狸仙神态纠结了一番,密语道:“我是主管姻缘线的,当初我给你和凤娃系了红线,你和他才是一对。”

锦觅默了默,实在看不出狐狸仙方才那番慷慨陈词的架势底下竟是如此地毫无根据,哪里还有往日的半分可爱……横竖瞅着倒像是打鸳鸯的棒槌。

天帝威严扫了眼宾客盈盈的大殿,转头低声问狐狸仙:“怎么不见旭凤?”

月下仙人一脸哀怨地看了看锦觅,道:“天界盛事,门庭拥堵,旭凤想来正被堵在赶来的半道上,不若再等等。”

好牵强的一个理由,天帝轻轻一蹙眉显然对于狐狸仙抱怨天界路况的说辞不甚满意,直接道:“不等了,开始吧。”

天后微有不悦:“不过是封一个花神,弄得如此铺张,如今满天神佛皆在,只是少了一个火神,花神有什么不满意的?”

旭儿不在也好,省得瞧了窝心。

狐狸仙还想说什么却被天帝挥手制止了,于是只好端起架势,唱喏了一句:“礼乐起!”

一时间阳春白雪的天籁之音顷刻变作黄钟大吕的庄重之乐,润玉暂离锦觅身旁,看她对着天帝天后行礼。

“授位!”

两旁仙娥为锦觅整理头冠,卸下上仙所戴的紫玉冠,换上了上神专用的青莲冠。

“锦觅承蒙天帝天后恩泽,不胜欢喜,从今往后,花界重归天界,降为族属,不再自成一界!”

锦觅的双手交叉伏地,头触在了冰冷的地面上,这大概是今天最称天帝心意的一件事了。

只是花界的归附,却不是天帝想的这样简单罢了。

小鱼仙倌会意,出列携了锦觅向天帝一拜。

“我儿有何事启奏?”

今日太微心情甚好,见是夜神有事相求,也是含笑相问。

锦觅刚抬起身,便听得小鱼仙倌道:“父帝于润玉非但有生养之父子情,兼有教诲之师生义,更有指婚之赐缘恩,母神辛劳抚育,对润玉照拂有加,父母之恩,昊天罔极,非一拜不足以尽我内心之感激,今日趁锦觅册封花神、花界重回我天界之喜,特以清水一杯敬父帝母神 ,聊表润玉寸心。”

天帝接过小鱼仙倌手上变幻出的青玉耳杯,欣慰道:“难得润玉有心。”继而仰头将其间见底清水一饮而尽,天后见天帝行事,不过假笑一声:“润玉我儿有心了。”亦饮尽了杯中水。

“呈婚书!”狐狸仙咬牙切齿,这次小锦觅可是真要被润玉抢去了!

只是话音刚落,便听得殿门一阵惊响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劲风隆隆推开,诸神回头,唯有锦觅不曾施舍一个眼色。

“且慢!”

凤凰一身银蓝锦袍迈步入殿,与满堂满殿如火如荼的喜色赫然相冲,桀骜不屈尽现其间。

“旭凤!”天帝声音一沉,“你这是做何?”

凤凰将手边提着的人往殿心一丢,诸人方才注意到他竟是单手擒着一人入内的。凤凰长目一翕锐利扫过,抬起手中长剑,直指小鱼仙倌,“父帝怕是问错人了。应该问问夜神想做何才是!”

小鱼仙倌看向殿心被缚之人,神色不变,只是面上流光黯了黯,“火神这是何意?”

凤凰斜睨他,并不答言,只对跪伏在地上的人命道:“烦请太巳仙人抬起头来。”

众神听他喊出此人名号,不禁大惊,纷纷投以注目,但见那人跪直身体将头抬了起来,虽散发且面有错落伤痕,仍叫人一眼便赫然认出了这个手握一方权重兵力的天将太巳。

“夜神明着说对花神是痴心一片,可是今天是册封大典,又是花界重回我天界之日,倒不忘调兵遣将。此处册封大典好不热闹,彼处却趁诸仙赴宴守卫空置派太巳仙人窃取兵符,好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此话一出,平地惊雷。殿中诸神皆哗然,皆将目光转向小鱼仙倌,惊疑不定。

众人皆知天兵天将共分八方,其中东、南、西、北、东北五方为火神掌控,其余东南、西北、西南三方为夜神所辖,而太巳仙人便是东南方主将,平素忠心耿耿追随夜神,今日被擒,幕后指使之人不言自明。

“此时,这九霄云殿周遭已埋伏了十万天兵天将。”凤凰一字一顿,落在空寂的大殿之中叫人心惊肉跳,“时辰一到击鼓为令,直取天帝,夜神说是与不是?”

小鱼仙倌终于面色一沉,嘴角抿起,锦觅握起润玉的右手,只见身边人另一手指尖一弹,一个光圈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中乐司背后的大鼓,一声闷响未落,乌压压一片神将披盔带甲持戟佩刀腾云驾雾涌入殿中。

“来人!将夜神拿下!”旭凤一声令下,两个虎虎天将也带着一众穿着红袍的士兵冲入殿中。

锦觅瞳孔陡然收缩,不想凤凰竟然如此能掌控人心!润玉已独揽兵权许久,竟还是被他鼓动了旧部!

“润玉,你可有何说法?”天帝绷紧眉目,倾身,看着夜神,满目失望震惊。

“陛下,臣妾早就说过,润玉脑后有反骨,如今他果然有异心!”荼姚观眼前局势,心中窃喜,不想夜神这般伶俐之人,也会被权势冲昏了头脑,有今日之灾。

小鱼仙倌无论何时,都是那般面如冠玉、眉眼入画,虽然计策被识破,却仍挺拔毓立,发冠束的发丝一丝不乱,淡然笑了笑,直视旭凤:“无它。成王败寇,棋差一着,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等效忠夜神,愿为夜神肝脑涂地!”不知方才涌入的天兵天将之中是谁高喊了一声。刹那,一呼百应,诸神跪地,臣服所向,既非天帝,亦不是火神,竟然是刚刚谋乱犯上的夜神!

旭凤又岂会善罢甘休!但见他眸光一闪,一声屠火令下,效忠于他的将士即刻执兵刃入殿。

一时间,觥筹交错的九霄云殿变作刀光剑影的沙场。

天帝大怒,一拍金銮扶手欲起身呵斥,岂料,还未站直身子便突如其来踉跄跌回座椅之中,方才回神,瞠目惊怒叱夜神:“你适才给我喝的什么水?!”

润玉似笑非笑,不紧不慢道:“不过少许煞气香灰,仅能脱力两个时辰。”

“你!……”天帝睚眦崩裂,气极无言,月下仙人一把搀扶住天帝,愤怒望着小鱼仙倌谴责道:“润玉,我素知你心机深沉,只是,你这般不忠不义不仁不孝就不怕天谴!”

小鱼仙倌淡淡看了看月下仙人,道:“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人又有何权利要求他人对其忠义仁孝?天帝当年为登天位,戮其兄,弃花神,娶恶妇,辱我母,抛亲子,若非为了当年与魔族一战,天帝膝下并无子嗣,又岂会想起我这颗早就被弃出局的棋子!”

“前有强行拆散花神与水神,指婚风神以致花神神伤,为天后毒计所毁之过;后有强夺我母毁其与东海鱼王之子姻缘后又将其抛弃,任由天后杀戮之恶。天理昭彰,终有轮回罢了。”

天帝颜色尽褪,天后怒斥:“你这孽子!枉本座待你如同己出!”

虽然服下了煞气香灰,荼姚也并不担心,毕竟自己的儿子百战百胜,如今又是有备而来,自己无须担心。

“润玉不求俯仰行走之间无愧于天地,但求心中净土一片回馈于母亲生养之恩。”小鱼仙倌双目明且静遥遥看向锦觅:“今生无愧,唯欠一人。”

锦觅澄澈的眼神看了看他,垂下眼睫转而看向殿中你来我往拼作一团的神将们,须臾之间,有人灰飞,有人湮灭。

新晋的花神将一双流波美目转向火神,旭凤不动声色挡在美人眼前:“莫看,当心刀剑无眼。”

他顺势伸出手隔开一只斜刺而来的长矛,一掌击出那个以卵击石的偷袭天兵,掌心之中业火熊熊,不费吹灰,那个叛乱之兵已顷刻燃烬。

我水波不兴看着他柔韧宽阔的肩背,再顺着他的动作细细看向他的手掌,看向那掌间的火焰。

小鱼仙倌方才说了什么我皆听不明白,我只听见四个字:“生养之恩”。

娘亲,便是死在他母亲的掌下。

“觅儿,你要离火神远些!”当年长芳主与众芳主的教诲还犹言在耳,她却向旭凤走得又近了些。

宿世恩怨,一报还一报。

母债子偿,他该当!

“莫要再看。”旭凤以为锦觅是怕了,毫不犹豫地将我面前的视线挡得满满,重新转身,与九天应龙厮杀。

她眼前好像出现了四千年前的母亲,好像看见了人间的自己。

锦觅的一滴泪顺着紧闭的眼角滑落,润玉并不知青丝之事,那不过是她怕旭凤半路捣乱,留的后手。

但真正到了要亲手沾染他的血时,又是要她下另一番决心了。

再次睁眼,满眼满帘皆是他颀长的背脊,背对着她,空门大开,那是情人之间最信任的模样。

看见正中央透来的那束水光,锦觅笑了,不出所料,情爱之书诚不我欺。

青丝,情丝,聊赠青丝以寄情,惟愿侬心似我心……

他果然将自己的头发贴于身上最重要之处放置。原来他的内丹精元所置之处并非眉间并非心口,而是胸膛正中!

锦觅低头看了看那柄握了千百次的柳叶冰刃,薄如叶、透似冰,双面开刃,坚硬犀利。

下一刻,它已插入火神的后背中央。

她毫不犹豫地挺身,用尽全身的气力抵住手上的刀柄,直至刀刃全部没入那方脊背。

葡萄亲眼看着它一插入底,没有遇到丝毫阻碍……

霜花亲眼看见它一寸一寸地穿过那绺贴胸而放的青丝,穿透前胸……

刃尖上,一滴红色的血慢慢滑落,落在光可鉴人的云砖上,开出一朵小小的花,鲜红鲜红。

天后在哭喊,可锦觅却觉得四周很安静,静得叫人听见了那朵花开的声音。

曾经高傲的战神转身,颓然跪下。

“为什么……?”他说这话时,气若游丝。

锦觅利落抽刀出来,淡漠答道:“你知道。”

似是临死前的不甘,他挣扎问道:“你可曾爱过我……?”

这句问话,在人间的小鱼与葡萄、凡间的启云帝后、天界的夜神花神这里,没有鸟儿想要的答案。

“从未。”

温热的液体淋满了她的双手,透过指缝渗入绣花勾边的银色朝服,在素雅高洁的衣服上开出大片大片暗红的花朵。

那双长长的凤目安静地阖着,像个熟睡的孩子。锦觅眼睁睁看着他越来越透明,越来越稀薄,一点一点烟消云散……最后,化作一捧清幽的火焰,刹那间,锦觅身后万物皆焚毁。而她,却簪着那支寰谛凤翎,毫发无损……

花神,不,是未来的天后,眼中微微含泪,行动却是利落,将它丢掉在地,弃如敝履。

寰谛凤翎随了主,往常无坚不摧的金色羽毛,触地的一霎那,化为灰烬飘散。

“我们做果子的,自然不会和你们做鸟儿的计较……”背后有人一击,一股浊气涌上心,锦觅跌坐在地上,哇地吐出一口黑血:“你欠我的,我拿回来就是……你的东西,我也不会贪了去……”

锦觅在润玉的眼前亦是颓然倒地。

模糊间,她听见荼姚的一笑,歇斯底里。

“爹爹……”她看见水神朝宝座上那位使出了水系凌波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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