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悔恨

少女到了那个冰冷的皇宫里，她现在有了一个新的称号：女仆一九三二号。

“喂，你干什么？整天毛手毛脚的！”

“对，对不起，大人，小女知错了！”

少女只是一个最低级的女仆，虽然她是子爵的女儿，但他的父亲不承认她的身份，她只能作为平民入宫。

以她的身份没有资格做男人的女仆，她只能当后宫中低等嫔妃的女仆。

女人之间也有十分严格的等级制度，像她这样的女人只能在最底层苦苦挣扎。

因为……这是规矩。

少女每天吃不饱，穿不暖，干着似乎永远干不完的活。

“你个蠢笨的女人，在宫里过了这么多年了，竟然没有一个贵族看上你，真是废物”

“呵，就她这傻样子，谁会看上她。”

“哈哈，说得也是呢。”

看着当初和她一起入宫的女人们都渐渐有了靠山，她的心里，只有不屑。

不过，这也是作为一个女人，唯一一个改变命运的方法了……

她为什么，就是不肯像那些女人那样，为自己谋一条出路呢？

她也不清楚。

只知这种莫名的情感，一直存在自己的内心深处。

而她，也正是被这种情感支配，才一步步坠入了不幸的深渊。

她深知，一个女人不应这样，她也一次又一次地告诫自己忘了这种想要反抗的意志，但……

少女在一个个黑夜里辗转无眠，虽白天已十分疲惫，可到了夜晚，少女心中就如海浪般的空虚，罪恶与无助的感觉充满了少女的心，她再也不想有这种异样的思想，可她忘不掉。

她想反抗。

却无权，也无力反抗。

作为一个女人，她与这个偌大的世界，这种传承千年的习俗相比，太渺小，太不值得一提了。

我该怎么办？

我以后会怎么样？

就这样老死宫中吗？

或许被某个贵族处死？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

她本以为，只要在宫里，忍气吞声地过完这一生就好了，就算老死宫中，也算不错的结局了。

她最擅长的，不就是降低要求吗？

从要得到幸福，到不得不放弃幸福想得到家人，再到不得不放弃家人得以生存。

她的要求与底线一点一点的降低，那些人对她的压迫也随之一点一点地加重。

可她却还是卑微地降低自己的底线。

因为，这是她唯一的路。

即使这样，她18岁那年⋯

“呯”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她正在擦试的柜子上，一个被她不小心碰到的富丽华贵的小花瓶掉了下来，一下摔成了碎片。

正在旁边看书的王子殿下被这个小小的事故吓了一跳。

于是⋯

“殿下，小女真的不是故意的！请殿下饶命啊！”

就成了现在的情形……

她跪在地上求情，但王子的眼神，看着她，就如同看着一个肮脏的垃圾。

那个流露着厌恶，却又令少女十分熟悉的眼神……

“吵死了，区区一个女人，死不足惜！”

她只是打碎了一个花瓶而已啊，罪不至死吧。

哦，少女忘了，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是一个随时想杀就可以杀的存在。

哦，是这样啊。

少女的嘴角勾起一丝笑容，谁也说不清那笑容中饱含的深意。

侍卫走过来，无情地将她拖出去，灌下了毒药。

那天，可是她的18岁生日啊……

看来以后，少女的生日，也就是她的忌日了……

少女愣住了，久久不曾回过神来，她所经历的种种事情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海中盘旋。

就这样，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女闭着双眼，静躺在冰冷刺骨的大理石地板上。少女四周，花园宫殿环绕，华丽得令人着迷。

但这一切，却并不属于她。

她自己也深知这一点。

她衣衫破烂，像一块顽石一样，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就要这样被压顶的乌云吞噬。

突然，少女感到脸上涌现一丝凉意。

原来是两行晶莹的泪水。

那不明缘由涌出的泪水，顺着少女的脸颊流了下来，不知隐没到了哪里。

少女头上那原本十分美丽的金发，现如今却杂乱不堪。

少女就这样，满脸泪水，面无表情，痴痴地望着漆黑的天空。

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大雨倾盆而下。

少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手伸向了墨一样黑的天空，雨水无情地滴在少女的手上，顺着她的胳膊，一滴，一滴地滑落下来。

少女的手猛地垂了下来，吐出了一口鲜血。

那滩血迹，红得令人作呕。

凉意从手臂一路进入心里，让少女冷得浑身发抖。

“你一个女孩……”

“你这个卑贱的女人⋯”

“你这个只会生女孩的废物⋯⋯”

⋯⋯

又开始了。

黑色的影子在少女面前晃来晃去，那三句话，在少女耳边回荡。

久久不能停息。

那三句话，是锁住少女一辈子的枷锁。

少女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无声地落了泪。

嘴唇渗出了一丝血迹，生疼。

少女猛地回过神来，她的神情十分迷茫而又无助。

我就要这样死了吗？

这样……凄惨地……死？

“呵”

这个结局也不错，何日出生，何日亡。

这18年来，她每天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到头来，却还是这个结果……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女人的命运吗？

“哈哈哈，哈哈”

太可笑了，她每天如履薄冰，在无尽的黑暗中挣扎，努力地把自己的要求放到最低。

一天又一天。

到头来，却还是这个结果？

而这都是因为－她是个女人？

是个卑贱的女人？

这是什么破理论。

父亲，弟弟，家⋯

呵，“家”，多可笑的一个词语。

为什么，为什么真相已经近在咫尺，她却依然不肯承认？她宁愿让这个真相永远埋葬，也不愿面对。

事到如今，家的真面目已触手可及，否认也只是她那可怜的自尊心虚伪的空壳。

好吧，她从不曾体会过家的温暖，对她来说，家反倒是个可怕的囚牢，是个没有一丝温情的地方。

而她也只是一个在名为家的囚牢里受尽折磨，却还渴望着爱的可怜女人罢了。

这才是真相。

少女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永远不会被爱。

难道，这一切一切，都是因为

她是个女人？

是一个不值得被爱的女人？

那冰冷的雨水无情地滴在少女的脸上。

而她已分不清那是雨，还是泪。

那不知是雨是泪的东西冲走少女流出的血，带走了唯一的，她曾存在过的证据。

从此以后，便没有人会知道，还有她这样一个女人，活在世上。

没有人知道……我所经历的一切艰辛……

这都是因为，我只是个卑贱的丫头？

直到那一刻，少女才真正意识到这个世界的思想是多么可笑。

男人女人不都是人，两者又有多大的差别呢，她们信奉一生的男尊女卑，到底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

女人怎么了？

不都是需要受到尊重的生命吗？

为何…

男人与女人都是属于自己的独立个体，谁也不比谁卑贱，谁也不比谁高贵！

男女，应该平等！

少女的内心深处强烈地呼唤着这个她以前想也不敢想的词语。

男女，平等……两性之间，平起平坐……

是的，这个世界，理应这样！

这个世界，理应改变！

少女以前强烈地否定自己的这种思想，但现在，她才意识到，这种思想，是多么正确，多么理所当然。

她没有理由否定自己，更没有理由去无条件服从那些男人。

不过，这一切，都为时已晚了。

少女的心中，是强烈的悔恨，与无奈。她多么希望神再给自己一个机会，让她重头来过！

如果她能够再活一次⋯⋯

再活一次⋯⋯

她一定要……

一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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