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咫尺天涯（2）

死了？她……死了吗？

他怎么突然如此暴戾？明明他其实没有证据证明她对自己不利！事实上，也的确没有！他怎么就不问情由杀人灭口呢？

旭凤从来没有随便杀过人，即便做了魔尊之后，也没有过！

他如梦初醒，马上收起法掌！他可没想过要打死人！没错，他只用不到两成的功力！

探探她灵台，还没死，晕倒而已。旭凤松了口气。灵力如此低微？竟比一般的妖婢还要脆弱？

她到底是什么来历？区区一只法力低微的小兔妖，狡兔三窟也只不过是倾慕他想接近他罢了？

如果她这是要毒害他，充其量就是下点毒药，可是她不懂那些毒药，既便能毒死人，或许她有点本事还能毒坏了仙人，毒坏了魔人，但已然再毒不死他这个已经死过一次，非仙非魔的躯体了。然而她这样一个对他来说无关痛痒的小妖，几句慌言为何会如此牵动他心扉？他被他自己的冲动失态吓倒了。

自从坐上魔尊之位后，投怀送抱主动献身的女妖数之不尽，其中不乏攻于心计的，但那又如何，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旭凤都只是视若无睹，从没有今天这样在意过，更别说动真火。

旭凤·：来人！

旭凤唤来两名妖婢。

旭凤·：将她抬到床上去。

两个妖婢急急进来，将锦觅扶到旭凤的床上。

旭凤又召唤辟邪君过来。

旭凤·：辟邪君，你去传魔医替此侍婢瞧瞧，治好之后，再给点灵力遣她回家吧！

辟邪君：遵命！

旭凤说完头也不回直走出禺壃宫。

………………

月下仙人的“月老瓦舍”生意依然很好，只是没有人特意找他聊天，没人来请教他关于捍卫爱情，关于驱逐小三，诸如此类的问题。他竟想念起前段时间，见过数面的“白姑娘”即锦觅。

旭凤·：叔父！

眼前这个美髯凤目，穿着光鲜的纨绔子弟当然是旭凤所化，可是他这样不免有些唐兀，毕竟月下仙人下凡后已失去仙家记忆，这只不过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旭凤·：叔父！

月老（人间历劫）：额？这位小兄弟是叫我吗？

月下仙人正诧异是否他耳朵有问题？

旭凤·：对，这位老人家，您就是我的叔父！

旭凤走上前一本正经地对月下仙人说。

月老（人间历劫）：呔……老人家？你又叫叔父又叫老人家？我很老吗？

月下仙人挑眉凸眼，一脸不满。

旭凤苦笑，看来这玩笑开不得！他听闻这位人间月老，喜欢与人聊些关于爱情的话题，于是说：

旭凤·：哦不，月老前辈，在下是有事请教您！你能否坐下来与我畅谈？……是关于感情的问题！

月下仙下见此人好像真上脑了，不过闲着也是没意思，且听他说有感情问题请教，便神推鬼擁地跟着他来到一个四周无人的亭子中坐下谈起来。

旭凤抬袖往前一扫，茶几上多了套玉盏琉璃杯，看得月下仙人目瞪口呆，旭凤为他酙了一杯酒。

旭凤·：叔父请……

月老（人间历劫）：你！你！你！……难不成是神仙？

旭凤·：非也，我是妖魔！

旭凤脸不改色，这样说话真不怕吓死凡人？

旭凤·：叔父您才是神仙！叔父莫要害怕，我今晚来，是有心事想跟叔父诉说。可以吗？

月老（人间历劫）：你……你……

月下仙人吓得牙关直颤，语不成句。

旭凤·：罢了，我还是先恢复你仙家的记忆吧!

旭凤手指月下仙人的印堂念了个咒语，月下仙人便如梦中惊醒一般。

月老（人间历劫）：凤娃？

月老（人间历劫）：你终于来看我了？

亲人阔别重逢，月下仙人一下子眼眶就湿润了。

旭凤·：叔父，请恕侄儿无礼了，此番自私地恢复您仙家的记忆。但如今侄儿也只能找您说说话罢了！

月老（人间历劫）：唉，叔父明白！是叔父不中用，没能阻止你入魔。叔父也是不愿意见到你那样，才会一声不哼来到凡间。

月老（人间历劫）：说到自私，叔父也有。

月老（人间历劫）：想不到，有些事情，还是避无可避！叔父如今方知，做神仙比做凡人更难阿！

旭凤·：对不起，叔父！

旭凤·：但叔父不必为侄儿入魔而难过，明心见性，正视过往，侄儿觉得做了魔尊之后，重新认识了自己，重新认识了六界的生灵和事，其实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月老（人间历劫）：叔父听到你这么说就放心了！

旭凤·：叔父，侄儿有一事困惑！

月下仙人回避了旭凤的眼光。

月老（人间历劫）：是……锦觅吧？

旭凤·：叔父聪明，听鎏英说叔父到凡间历是因为锦觅，这到底从何说起？锦觅她真的死了吗？

月老（人间历劫）：她真的已经烟消云散了！是我亲眼所见的！

月下仙人眼中充满了无奈和悲痛。

月老（人间历劫）：凤娃，逝者已矣，你还是莫要再想着她了！好好过你的新生活吧！

旭凤·：可是不知为何，我总觉锦觅她还没有完全烟销魂散，而且她就逗留在我身边！

月下仙人见旭凤还是如此痴情，难过得心尖都痛起来。

月老（人间历劫）：她从前这般对你，你何苦还念着她？

旭凤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旭凤·：念着她？

旭凤·：叔父，难道您不知道我有多恨她吗？

旭凤·：我原本以为自从她把冰刃刺入我后背的那一刻起，我便可以不顾一切地去恨她！

旭凤·：可当我听到她的死迅之时，心中就像打翻了五味瓶，滋味难以言状，难受得快要窒息！

旭凤·：我每晚一闭上眼睛，脑海里面就全都是她，挥之不去！

旭凤·：叔父，锦觅真的是病死的吗？她到底得了什么病？

月老（人间历劫）：……

旭凤·：我记得以前她有心悸，她说每当一靠近我心口就特别特别的痛，难道她的病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我当时竟然都没有想到要给她看病！

旭凤·：……实不相瞒，我涅槃重生苏醒之时，似乎感觉到身边有锦觅的气息。她真的来过看我吗？

月下仙人摇头哽咽地沉吟：

月老（人间历劫）：可怜的觅儿……冤孽！冤孽阿！

旭凤·：可怜？叔父何以觉得她可怜？

月下仙人欲言又止，告诉他何必？让他知道了锦觅真实是爱他的，还为了复活他付出了性命，以他的性情，必定以后要活在相思和内疚的阴霾之中。倒没有恨来很痛快。

旭凤·：叔父可是知道些什么？莫要隐瞒侄儿，倘若我不能知道真相，只会一直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啊！

月老（人间历劫）：既然如此，叔父就把所见之事实都告诉你吧！其实锦觅是为了救你复活才死的，她知道了你不是杀她爹爹的凶手，后悔错杀你，想方设法地求取九转还魂金丹，受了很多痛苦。正是兑现了她所说的一命抵一命！

月下仙人拍着旭凤的臂膀凝视着他。

月老（人间历劫）：还好你真的浴火重生了，如今你这般生龙活虎，觅儿也总算是死得其所！

旭凤越听越发脸色苍白。

旭凤·：什么一命抵一命？什么死得其所？不可能！我明明是穗禾救的！穗禾说是她复活的我，那日我苏醒之时穗和就在我身边阿！

月老（人间历劫）：穗禾她是设法带走了寰谛凤翎，保住了你一魄，但是真正救你复生的九转还魂金丹是锦觅亲自所求，她为了求取九转还魂金丹的药引玄穹之光，冒死上蛇山去找你伯父廉晁，还把双眼的辨色之力都换给了他，从此眼中再不辨五色。

旭凤·：可是五色不辨亦不至于送命！

月老（人间历劫）：只因这玄穹之光，世上无任何容器可以承载！

旭凤·：那她是怎么带回去的？

月老（人间历劫）：真身，她用真身来盛的！

旭凤·：……

月老（人间历劫）：你可知道过往但凡用真身盛载玄穹之光的上神，即便是灵力再强大的也无不一一因此殒身！而锦觅她的真身只是一片霜花，怎么可能经得起玄穹之光的融蚀？

旭凤·：她真的肯为我……如此负出？

月老（人间历劫）：我和润玉都亲眼看着她灰飞烟灭，花界百花凋零！

月下仙人的话句句如刀锯鼎镬般施加在旭凤的心头，曾经被锦觅一刀穿心都不及这般痛，泪如泉涌，他不可置信的摇着头低声吼叫。

旭凤·：不可能！不可能是她救的我！她怎么可能为了我做到这个份上？当日她与润玉狼狈为奸，用一缕青丝就骗取了我的性命！……

旭凤·：……她以为这样就可以抵消她心中的罪过吗？

月老（人间历劫）：当日是我亲自带她到上蛇的，彥佑也一起去了。

月老（人间历劫）：唉，其实你们皆是有情人！

月老（人间历劫）：好一段凄美的爱情，连我这个看遍了言情话本月老，都叹为观止！

旭凤·：有情？叔父何意？

月老（人间历劫）：她是在你死后才发现自己爱上你的！

旭凤·：杀了我！她就发现自己爱上我？呵！

旭凤苦笑！

旭凤·：有这种可能吗？

月老（人间历劫）：惊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已入骨！其实她是有情而不自知，当初她不懂而已！

月老（人间历劫）：不过皆已成过去了，你们回不去了！即便是锦觅还在，你们一个是与天帝有婚约的上神，另一个是魔界至尊，天各一方是不会有结果的。锦觅临死前，也已经对你们之间的感情不再抱半点希望，决心放下你嫁与润玉，主动答应与他成婚！

旭凤·：嗤！

旭凤·：这婚事，她不是一直都答应吗？

旭凤·：难道有过改变？

月老（人间历劫）：锦觅死后润玉悲痛欲绝以致迁怒于我，才让我下凡历劫，我也宁愿下凡免得在天界受他的冷眼。凤娃，今夜叔父对你说的这些，你就当作是一场梦吧！明儿一早便忘了它。叔父我不方便带着仙家的记忆留在凡间，待会你帮叔父把今晚的记忆洗掉吧！你回魔界之后要振作起来，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忘了她，好好活下去！答应叔父？

锦觅是爱他的？不管这个事实旭凤相不相信，早已死无对证。爱也罢，恨也罢，都不复存在了！

旭凤·：叔父保重！

旭凤又指着月下仙人的印堂念了个咒语，月下仙人便倒头睡着了。

第二天，月下仙人醒来，发现自己趴在停子里睡了一夜，莫明其妙！只记得昨晚被一个上了脑的小子骗来这喝酒聊天，他还说自己是妖魔，之后发生什么事就全都忘记了，回想起来，月下仙人竟吓出一身冷汗，急急离开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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