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16）

姜山关口。

在沈夜的带领下，楚军一路势如破竹，长驱直入，李广义叛军被困于黄风城，三天三夜，城中粮草断尽，叛军伤亡惨重，如风中残烛一般飘摇不定。

阵前的苏武挥舞起长剑，心中欣喜难耐，这难缠的叛军终于快要被剿灭了。

一个将士最大的喜悦和荣耀不过就是保得一方百姓，护得一方太平。

“将军，叛军大势已去，不如我们立刻破城将其拿下。”

沈夜凝眉不语，这李广义的叛军虽然公然叛变，其罪当诛。

可这城中的百姓已然被朝廷视为乱党，若今日自己贸然攻城，城破，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的百姓该如何自处？

可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自己是大楚的战将，为大楚子民而战，疆场之上最忌讳的便是妇人之仁。

李广义公然叛变，那么他早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

“将军，快下令吧。”

“你可说过啊，等咱们打完这一仗，便在军营之中大摆宴席，喝上个三天三夜。”

胜利就在眼前了，将士们出来也有一月有余，征战在外，风餐露宿，想必将士们早就思念家乡了，且让苏武带军破城，风风光光的凯旋而归。

“好！本将军决不食言。”

苏武更是来了精神，直了直腰板，对着沈夜拱了拱手：

“末将苏武，请战！”

沈夜微微点头，似是想起来什么，有接着嘱咐道：

“叛军你可以杀个痛快，但切记，不要误伤城中百姓。”

“末将听命。”

只听得苏武一如既往稳稳地回答了一声，便扯了扯缰绳，双腿加紧策马，带领了三千余众向这黄风城奔去。

苏武跟了自己多年，是该给他好好历练了。

沈夜平时前方，这还是他头一次遇见这么强劲的对手，这个李广义用兵如神，有勇有谋，排兵布阵那更是不在话下。

只可惜，此人是敌非友。

“报！将军，朝廷密报，宫廷有变，即刻让将军领军回朝。”

那铁甲将士策马飞奔到沈夜面前，飞身下马，恭恭敬敬地对着沈夜道：

“将军，此事耽误不得，王上下令，速速召将军回朝。”

眼看着就要拿下叛军了，岂可功亏一篑，这个萧衡到底是怎么想的？

沈夜想了一会，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前方一字一句道：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那将士听得沈夜这样说，便也不再多言什么，他跟随沈夜多年，一向晓得沈夜做的决定没人可以改变。

而自己也只是个传话的，王上这个密令确实有点令人费解，自己也不便多言触怒沈夜。

“驭——”只见来人一身藏青色长袍，手执画扇，一扯缰绳，停在了沈夜面前。

“公孙阳？你来做什么？”

倒是沈夜先开口，他一个监军居然跑到了战场上来，这恐怕有些不合规矩。

见沈夜语气不善，公孙阳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微微勾起嘴角：

“小沈，朝廷加急密令，请你带军即刻回朝。”

公孙阳也在想，可能是朝廷出了什么事吧，不然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让沈夜回朝。

可现下谁都明白，此时回朝，叛军未全部歼灭，后患无穷啊。

沈夜当然不会答应，正好，他便是吃准了沈夜不会答应。

沈夜冷哼一声，挑眉道：

“你难道不清楚现在的局势么？此刻退兵，给了他们回息的机会，后患无穷。”

“再者，宫中不是有王上的龙林军么，召我回去作甚？”

沈夜一向直言直语，性子也急，可是他行军也有自己的规矩。

公孙阳闻言，倒是对这个沈夜多了几分兴趣，朝廷中人不过一味迎合萧衡，这么有血性的将领，还真是少见。

“这么说，你想抗旨不遵?”

“我说过，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再者，苏武领兵前去讨伐逆贼，就算要回朝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不出所料，沈夜还是坚持己见，公孙阳无奈摇头。

“众将士听令！”

公孙阳高呼，沈夜错愕回头，竟然从袖中掏出了一枚墨黑色虎符。

是萧衡！这东西一直在萧衡手里，他原来早就对自己起了疑心，为了防备自己，居然还将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了他！

沈夜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直舍生忘死效忠的君主，已经早早地多自己起了疑心。

众将士见了虎符，面面相觑，王上掌管天下兵马的虎符，他们岂会认错？

见虎符如见君，众人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只有沈夜依然骑在马上纹丝不动。

公孙阳看了沈夜一眼，哼，果然开始那么不知轻重。

公孙阳不再理会他，只是自顾自大声呼道：

“王上密旨，宫中有变，众将士随我速速回京。”

众将士跪在地上，面面相觑，也见沈夜依旧不语，一边王命不可违，一边沈夜又迟迟不下令，进退两难。

“怎么？虎符就在我手上，你们还要看他的脸色行事？！”

“众将士，速速同我回宫。”

突然，一阵寒光闪过，公孙阳脖子上一凉，沈夜的长剑已经抵在他的咽喉之处。

“沈夜，你放肆！”

“本官是王上亲命的监军，你岂敢动我？”

沈夜看着他有些慌乱的神色，轻笑道：

“我沈夜此生最不怕得就是威胁，若我真的想杀你，你和我不一样，一个监军而已，王上恐怕也不会怪罪。”

“或者，你死了，我自会向王上报明你为国捐躯，死在了疆场上，王上感念你忠勇，自会将你风光大葬。”

闻言，公孙阳倒是慢慢平静下来，这个沈夜这次是真的错了，你若真的想杀我，何须在阵前呢，大可背后暗下黑手。

公然抗旨，欺君之罪已然坐实，难不成你还想做一个轻杀重臣的谋逆之罪？

公孙阳微微一笑，轻轻挑开了沈夜的长剑，自己虎符在手，即便他再有威望，他也始终只是臣，如何能公然挑战君威？

就算他有这份心，可这些将士还有家人，欺君抗命？怕也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沈夜张扬跋扈，公然抗旨，王上自会处置，那你们呢？也同他一般么？”

公孙阳声音不大，尽管疆场上的风很急，却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他突然有那么一刻觉得，权力在手是这样的安心和痛快，受万人朝拜是这样的风光恣意。

果真，所谓威望只是一时的，只有权力才是一世的……

果不其然，众将士无一不听令，异口同声道：“谨遵王命！”

公孙阳很满意的点点头，撇了沈夜一眼，嘴角不自觉弯起，忽的转身道：

“即刻回朝。”

虽然他们也为难，但还是不得不随着公孙阳而去。

这样的结局沈夜并不意外，毕竟他们也只是听命行事，怨不得他们。

沈夜漠然回头，却看见还有剩下的近百余铁甲走骑。

“你们怎么还不走？”

其中一人看了一眼沈夜，沉声道：

“我们无父无母，了无牵挂，自然是不怕的。”

“将军待我们恩重如山，情同手足，我们万万不会弃将军而去。”

众人齐齐跪地，异口同声：

“我等愿誓死追随将军，鞍前马后！”

“好！”沈夜大喜，终是红了眼：

“我沈夜何德何能让你们这般拥护？既然我们是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你们便随我一同前去支援苏武，讨伐逆贼！”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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