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图书馆的阿加莎（其四）

W市市一中校图书馆竣工于2002年，至今已有十八年的历史，除了欧式精修风的外形大理石地板，最顶层的图书室也相当受人称道。

Tessa作为初次来访的访客，反而像个人肉GPS，她没有在楼梯口的小地图前停留一秒，径直走向了右侧走廊的图书室，整个楼层都在回荡橡胶鞋底和地板接触的“咔哒”声。

她利索地翻过检测学生卡的护栏，同样没做丝毫的停留，便快步走向图书室最边角的地方——悬疑小说区。

这里已经是房间的尽头，挨着一块小型的休息区，读书和学习的氛围相当好——如果不是最近的事，这里绝不会如此空旷。

Tessa最终停在了摆满克里斯蒂·阿加莎作品的书格前。

“同学，晚上好。”

话音刚落，图书室角落的灯光忽然闪了一下，与短暂的黑暗交错后，休息区的转椅上多了一位穿着校服的女生。

似乎事先预料好似的，Tessa反而慢哟哟迎了上去。

“你是谁？”

她的声音沉稳而平和。

“不错的问题，虽然从人鬼之分的立场上看，我先问这个问题比较合适。”

Tessa拉开了一把椅子，很随意地坐了上去，那位突然出现的女生也没有反驳。

“我想既然所谓的怨念已经强大到伤人害命——设施配备更齐全，学生好评率最高的顶楼图书室风水更好，从这里的某扇窗户摔出去的致死率可是和二楼成反比，也许是当事鬼的修行不够，也许是有人插手，不过这些都是我毫无根据的猜测罢了。”

短暂的沉默后，女生离开了座位，从Tessa身边走过，她留了一根不长的马尾，额前盖着未过眉的刘海，戴着一副圆框眼镜，从相貌上看，是个随处可见的高中生——尽管她几乎是从Tessa身边蹭过去的，却没有任何脚步声。

她拿下了书架上仅剩一本的《无人生还》，又缓缓地踱步回原先的座位。

“出于礼貌，我应该先回答你，我叫Tessa，是过来听故事的。”

“这里的书目不能满足你吗？”

Tessa环顾四周的书架，上面有很多熟悉的名字，比起伟大的柯南·道尔，她更钟情阿加莎·克里斯蒂。

“那些书我至少读过五遍——我说，你不用这么防备我，在读书喜好上我们可以做朋友。”

“你平时就这么碎嘴吗？”

“大多数情况下，我不是那么善于调侃，但一旦面对完全新奇的实物，尤其是人类之外的事物——一个资历浅薄，毫无怨念，却能够轻易具象化的高中生亡灵，史无前例。”

女生没有否定Tessa的说法，她似乎只是尽可能地无视她，坐下读一本书而已。

“直接穿过我去拿书会更快哦。”

“一个人无法预见未来——”

“——这也许是一件好事，来自《无人生还》的名言之一，此情此景还算合适。”

“你不害怕吗？虽然这世上有许多可以同亡灵对话的人类，但结局皆大欢喜的却寥寥无几。”

又是一阵沉默。

“安，易。”

Tessa缓缓地吐出两个字。

比起之前的长篇大论，这两个字却让那位女生有了些情绪上的反应，她停下了翻阅的动作，但没有抬起头。

“安易，本应是市一中2019届毕业生，但在两年前因为突发心脏病猝死在了图书馆——也就是这个房间，我知道打断别人不是美德，但这只限于人类，以及我相当好奇你为何还徘徊在人世间。”

Tessa把椅子连带着自己向前挪了挪，这次名为安易的“亡灵”下意识地抬了下头。

“看来你有很仔细地翻阅学校论坛。”

“信息时代，很多东西只是动动手指的事，四个小时足矣，关于所谓的灵异事件，学校论坛可不只有这两周的讨论，在这之前也有一些不怎么瞩目的帖子。”

Tessa把椅子靠得更近了，现在她和安易之间只差十几公分。

“我了解你的目的，但首先申明，一切均与我无关。”

安易把书本反扣在桌子上，这一次她选择直视Tessa的双目。

“鉴于我只能在图书馆内部活动，我也不太了解这个家伙是怎么出现的，据我所知，近半年内这所学校从未发生过什么死亡事件。总之和我这种两年前就完全接受了事实的亡魂相比，那家伙的怨恨确实不小，而且进化得颇为迅速，已经可以在特定时间引诱一些意识薄弱的人自杀了。”

“她听上去像个毫无征兆而出现的外来物。”

安易还是不太适应这个人类渴求知识一般的眼光，她将视线收了回去。上一次和活人面对面交流，还是她活着的时候。

“虽然我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能同我这徘徊的幽灵对话，但我显然不是你要找的——”

“乓！”

这次打断她的不再是Tessa，准确的说，是整个图书馆突然陷入了黑暗。

距离她们不到五米的地方，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黑暗中，唯有那惨白的脸庞异常清晰，嘴角咧到了耳根，似乎下一秒它就会扑上来。

安易开始变得焦躁，她的语速明显变快了。

“我不该跟你说这些，我可不想招惹那家伙！虽然你的目标是她但我还是劝你赶紧跑吧！”

在这时，她突然被来自身体左侧的力量拖在原地，自己的袖口已经被Tessa紧紧地拽住了。

“你怎么做到——”

Tessa没有理会，她懒散地起身，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冲黑暗中的人影打了个招呼——

“您好，这里满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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