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流水

那个人，是燕国的琴师，他所弹奏的音乐是世间一绝。

那个人，是流浪的刺客，他所持有的匕首是见血封喉。

本来这两个人就算是八辈子也不可能有什么牵连，可是命运总是这么爱开玩笑。

“阁下可是高渐离？”一声轻笑，尾调微微上扬，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桀骜疏狂。高渐离击筑的手一顿，抬起眸打量着眼前的这位玄衣少年。

“在下名叫荆轲，荆轲的荆，荆轲的轲。”少年笑了笑，那道几乎贯穿了脸的伤疤仿佛都因为这么一笑减轻了杀气，“受朋友所托，我来这北燕之地寻一位叫做高渐离的琴师，不知可是阁下？”

“是。”那人的声音意外的好听，有些清冷，倒也符合他的气质。

荆轲这下终于释然一笑：“你可真是让我好找啊！不过还好不辱使命，旷修的曲谱我带到了。”荆轲从怀里摸出一张曲谱递给高渐离。

高渐离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接过曲谱。曲谱上方写着四个大字——高山流水。

“他……还好吗？”其实高渐离知道，哪怕他这么问了也是白问。这乱世之中，只有活着和死了这两个选项罢了。

不出所料，荆轲低下了头：“他……”

“谢谢。”高渐离的声音有些哽咽，哪怕荆轲不说他也知道，旷修身在遥远的秦地，而他的性格高渐离也知道——跪天跪地不跪君王！

“他最后弹的曲子……是什么？”

“《黍离》。”

“《黍离》……《黍离》……”

荆轲看着那人看着曲谱有些发神，于心不忍安慰道：“别这样，旷疯子他最后的日子很开心。他啊每天不睡，就喜欢拿着破碗在一旁敲，可苦了跟他在一起的我啊……”

“再者，他也用他的琴告诉了你——哪怕他的乐谱交给了一个虽然从未谋面但却神交已久的人，但是这个人却比许多平时里相处的人还要值得信任。”

“谢谢……”

那一次之后，他们两人再见面就是在蓟城城郊了。

“小高！”荆轲有些惊喜地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人。今天的他一身白衣，如嫡仙下凡不染红尘。

“你……”高渐离也是有些惊讶。

这时候，马车的车帘掀开：“高先生，您认识他？”

“回太子，这位是前几日送曲谱的侠士。”高渐离对车里的人道。

“既然如此，有他护送先生孤也可放心了。孤还有事要处理，就先行一步。”

“恭送太子。”

“渐离！”荆轲跑过来时太子丹的马车已经离去。

高渐离背着琴，回头看他，那副模样明显是你怎么在这里。荆轲干笑两声：“我可没有跟着你来！想来我来这蓟城已经半月，一直都在城里，正好我大哥托我给他来城郊带一点野菜才遇到的你……”

“我知道。”高渐离嘴角微微上扬，虽然对于别人而言这样的动作还算不上在笑，不过也是高渐离这样一个高冷的面瘫琴师脸上少有的表情了。

“那渐离你来这干什么？”荆轲一边问一边跟上高渐离的脚步往前走去。

“祭师。”

高渐离的师父也是一位琴师，虽然比起年少出名的高渐离来说这位琴师在七国并不怎么有名，但是在燕国却是有那么一点人气。不过很不幸，高渐离的师父在遇到高渐离的时候也是年过五十的高龄，加上那时候的高渐离不过区区七岁，所以培养高渐离就用了十余年。

对于高渐离而言，他的师父也就是他的父亲。

荆轲看着高渐离那双明明是弹琴的手拿来拔坟头草，不禁有些感叹高渐离对自己的狠和暴珍天物，抢忙在他第二次下手拔草的时候把他一把搂过，替他拔了。

高渐离看着这人这样的动作，一时愣了一下。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荆轲就把坟头草全部拔光了。高渐离这边也摆完祭奠的用品，跪在地上双手合拢。

那副虔诚的模样，是别人从未见过的。高渐离虽然身为一介琴师，但是他有他的傲骨。

“扑通。”高渐离张开了刚刚闭上的眼眸，侧头看向一旁也跪了下来的荆轲：“你凑什么热闹？”

“兄弟的师父就是我的长辈，既然来了自然也要拜拜。”荆轲回答完了高渐离的提问，也拜了起来。

老师傅，以后我会帮你照顾好渐离的。高山流水，以后我来陪他走。愿你在九泉之下安好。

三个呼吸的时间以后，两人一齐磕了头。

寒音墨橙：本篇由寒音墨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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