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篇.阴阳（贰）

“温和？”钟馗瓮声瓮气地说：“吾于长安百年，从未听过你这号人。”

“晚辈籍籍无名，自是比不上钟天师威名远扬。 ”温和谦逊道：“钟天师生前是终南山修士，毕生致力于降妖除魔。百年后深感精力有限，遂放弃轮回，以灵魂之体继续伏鬼大业，安史之乱长安烽烟四起，枉死被杀之人数以万计，能在百年之内让如此多的冤魂尽入轮回，也多有钟天师的功劳。此等大义，着实令人佩服，无怪连明皇都令吴道子画您法相，并大赐群臣。”

“呵呵，这些恭维阿谀之词就免了吧，唤我何事？”话虽如此，钟馗脸上还是浮现一缕得意之色。

“钟天师果然豪爽，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温和正色道：“我有一重要之物被妖邪所夺，这妖邪形似花灯，会吞吐流火，钟天师可曾见过？”

“未曾得见。”

钟馗的回答让温和颇感失望，他不死心又问到：“那……钟天师最近有没有见到什么不寻常的妖物？”

“你这么问我倒是想起来。前几日，”钟馗回忆道：“我在巡游的时候，被一个妖族从暗处袭击。”

“袭击？”

“是啊。那玩意长的像只刺猪，但个头极大，其出现常带烈风。我的职责本是收鬼，对付死物。妖大多都算活物，与我并无太大干系，我也少有和妖族结怨，这次袭击着实让我措手不及。不过，都冲我脸上来了，那也不能认怂对不？于是我和那家伙斗了起来，战了几十回合，那家伙看奈何不了我，便虚晃几招溜之大吉。”

“你是奇门中人应该知道，像长安城人口众多的大城，基本是不存在大妖的，人气过冲不利修炼。我在长安驱鬼近百年才有如此修为。那猪妖的实力与我近乎不相上下，其修为应与我也相差无几。”

“长安有道行的奇人很多，若是真有妖物修炼，肯定会在中途就被人发现。”温和补充道：“如此看来，这妖是应从其他地方过来的。”

“不错。”钟馗点头认同：“我从它身上感受到山间的风气，我想，他原本应该是深山中的妖物。”

“好吧。”虽然妖物的事确实罕见，但对温和却不见得是什么有用的消息，“多有叨扰，晚辈告辞。”

“你不是长安人吧。”钟馗叫住温和。

温和奇怪钟馗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老老实实答到：“晚辈籍贯虽属长安，但多年在外修行，近日刚返乡。”

“原来如此。我看你是要寻消息，长安奇人都知道，在这儿，得消息最好的方法不是找个活得久的鬼问，而去买。”

“买？消息也可以买道？”温和问。

“当然，在长安没有买不到的东西。当然寻常地方自是没得卖，你要去鬼市，而且是只属于奇门中人的鬼市——梦骨州。”

拜别钟馗，梦骨州的存在让温和有了新的希望。眼下，温和打算先回去好好休息一宿，明夜去钟馗所说的梦骨州一探究竟。

………

清风茶铺缩在个不起眼的小角落，小到若不是有意来寻，就算是路过也怕是注意不到。温和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椅子吱吱呀呀地晃动几下，差点没给温和摔下来。

“客官想喝点啥？”一个矮胖的老头小跑过来，满脸堆笑地问。

“我不喝茶，算命。”温和说着，从口袋里摸出十文钱塞老板手上。

“算命？找谁算？”老板把钱接过，却并没有记着揣下。

“你。”温和指着老板。

“呵呵，客官说笑了，小老儿不会算命。”老板脸上的笑容更浓了。

“那就解个梦吧。”温和说。

“解什么梦？”

“今晚要做的梦！”

老头方才收下钱，:“困卦，大泽漏水，四溢横通，潜渊其中，方遇奇缘。”

“谢谢。”温和又丢下五文钱，离开茶铺。

“祝客官今晚做个好梦。”老头在温和背后祝福道。

………

“梦骨州可不是你想去就去的地方，它只在每月初六和二十四的丑时到寅时开市，恰好明夜你能赶上。想进梦骨州，首先，你得找到一个叫清风茶铺的地方——这个地方长安两县各有一家，长安县这边的好像在义宁坊内，找到后你需如此如此，老板便会告诉你卦象和卦辞，定要牢牢记着，这里面暗含了今夜入梦骨州的’锁’的位置。找到’锁’后，之前得到的卦象就是开这把锁的钥，阳爻重击一下，阴爻轻击两下，锁和钥对上了，梦骨州的门才会打开。”

钟馗的指引倒是没错，只是这神神叨叨的卦辞是何意？

大泽，是湖的意思，问题是……长安城里，并没有大湖啊。

泽，泽，泽。温和念叨半天，却依旧毫无头绪。

不对，我猜测的方向有错误，这卦辞是连起来的，我把它分开了。大泽漏水，也有可能是指的是大泽漏水之处，那么——

井！

温和茅塞顿开，没错，大泽漏水，不就是井水吗？但这么讲又有别的疑问了，别说整个长安城，就单独的坊也至少有十几口井，卦辞中指的是哪口井呢？

四溢横通，难道说是入口不止一个？

潜渊其中，方遇奇缘，倒是不难分析，大意是跳进井里才能找到锁。

温和越想越觉得是这么道理，不管了，今晚一试便知。

是夜，温和来到最近的井边，他在腰上系了道绳索，为了方便自己爬回来。

短暂地下落后，井口传出噗通地水花声。春末的井水还有些刺骨，温和在水面活动到身体不怎么僵硬，方才潜入井中。刚入水，温和便看到水下几米的墙壁某处泛着莹莹的青光，他心头大喜，快速游过去，那块壁砖上被人用不知什么材质的颜料画了个奇特的标识。

温和可以肯定，这就是锁了。他按照钟馗指点的方法，不疾不徐地敲击着，敲完最后一爻，那砖块上的青光黯淡下去，井水快速流动起来，不多时，一道由水流围成的门立在温和面前。

温和解开绳索，钻入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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