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大爷深居简出,但每晚总是雷打不动地出去绕着村子走一个时辰,这是他多年的生活习惯。按他的说法,若是因残疾,而总是静坐,人就会失去活气。温和远远看着管大爷蹒跚的背景消失在村口,一闪身飘进管大爷的茅屋。然而看了下来,没有在屋中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似乎这只是一个寻常老人的居所。
直觉告诉温和没这么简单。他放出纸鹤,纸鹤晃晃悠悠飞了半天,最后落在温和不远的地上。
“镜花水月,雾隐阑珊。避就虚实,万般皆散!”温和掐指向纸鹤落下的地面,念动口诀。灵力荡起微风拂开灰尘,暗门显现出来。
温和打开暗门,燃起青灯符走了进去,只几步便进了间逼仄的杂物室,一张大桌子上堆满了各种法器。墙上挂着柄黑色的刀,温和上去摸了摸,寒气刺骨,算得上一品上好的灵器。门口还立着一个青铜士兵像,手持长刀,屹立挺拔,如同这地下暗室的守卫。
桌子中间的一个物件吸引了温和的休息,其他东西堆的杂乱无章,唯独桌子中间那精致的小黑盒子,端端正正地立在那儿。
温和伸手摸向那小黑盒,这桌子中间是一个插槽,恰好将小黑盒镶嵌其中,难怪它如此整齐。温和把黑盒扣了出来,想仔细看看。就在黑盒取出来的时,房间震动起来,一道石墙从地下升上来,封住了入口。
不好,是机关!
为时已晚,门口立着的青铜剑客磨出齿轮转动的地声响,它僵硬地举起剑,向温和逼近。
温和把那黑盒按回槽中,想停止机关。然而并无作用,青铜士兵还是一步步走了过来。这个机关开启了就不可关闭。长刀向温和狠狠劈来,温和躲过,刀劈在桌上,桌子顷刻裂成两半。
此地不宜久留,得赶紧离开。温和冲到石墙边,墙身沉厚,颇为麻烦。
有什么办法打开这个机关呢?
就在温和冥思之际,青铜人又劈一刀,温和措手不及,所幸它只是个普通的机关傀儡,反应迟钝,温和堪堪躲过,但是衣服还是被划了一道口子。
得先击倒机关傀儡。
对付它的办法倒是不少,只是这空间太过狭窄,若是动用咒火之类的术法,自己怕是也会陷入绝境。
温和射出矾针,这针是进过特殊处理的,对金属有腐蚀作用,然而,针碰到铜人发出金属撞击地脆响,针不知被弹到哪去了,铜人毫发无伤。
“木灵,缚。”见毒针攻击无用,温和驱动术法。
青铜人果然停了下来,温和舒了口气。然而他这口气还没舒完,那铜人又动了起来,他再度挥刀。
温和有些莫名其妙,刚刚铜人动的时候他就预知到危险,及早退后。也就是说,这铜人的一刀并没有冲着温和。
温和看向那刀刃,刃上挂着一只老鼠。
电光火石间,温和懂了,这青铜人毕竟只是一个粗糙的傀儡,它没有分辨入侵者的能力,它所接受的指令是——杀死房间里会动的物体。
温和决定验证下自己的猜测,他盘腿坐下来。那铜人果然失了目标,在房间里茫然地走来走去。
看着这笨拙的铜人,温和心生一计。
他再度扔出纸鹤,铜人果然被纸鹤吸引,追逐着纸鹤又砍又刺,温和小心控制着纸鹤避开刀锋,乘青铜人刀势未收的间隙,他抓住机会,将纸鹤落到铜人的胸口。
铜人毫不犹豫地捅向自己,长长的刀刃贯穿胸口,火花四溅,铜人抖了几抖,直挺挺地倒下,再也不动。
啪,啪,啪。
石门打开,盲老人鼓着掌走了进来:“漂亮!”
“你是真盲还是假盲。”温和看老人常人一般走了进来,疑心顿起。
“眼盲,心不盲。”管大爷说:“同为修炼之人应该知道,我们可不那么依赖眼睛。”
“你到底是谁?!”
“管窥。”
温和心头一震。
“四十多年前,江湖邪门千戈门突然崛起,翻起血雨腥风,奇门格局动荡。后来,为了制约千戈门,几乎所有奇门术派在终南山得道真人纯阳子带领下,共同歼灭千戈门,平息这场大乱。而千戈门之所以能以一己之力搅得江湖天翻地覆,是因为有四个旁门术士,鬼刀曹霸,鬼王庄衍,鬼眼管窥,还有鬼医……魏铭。”想到鬼医还算自己师叔,温和一阵恶心:“他们四人各开创一门独特的歪门邪道。其中,鬼眼管窥在入千戈门前,是传奇相命大师袁天罡的高徒,能窥天机奇异,晓阴阳变化,有伺天眼美名。四大鬼士有三人在赤均谷之战中殒命,唯有管窥侥幸逃脱,下落不明,传闻他在逃亡途中被追杀致死,想不到竟然藏身于村落,苟活到现在。不过,你怎么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管窥轻抚自己黯淡的双眼:“过分窥视天机,导致双目反噬。”
温和冷笑:“我看不像,袁大师能知千年之变,亦未遭天谴。你是心术不正,恶有恶报而已!”
“哦?那你说说我做了什么恶?”管窥没有生气,反而饶有兴趣地问道。
“你当年的所做所为暂且不提,就说现在。”温和盯着他的眼睛,沉声问:“陈翠花阳寿已经,为何能活到现在?延长寿命的法术有很多,但是没有任何副作用的,我所了解的只有一个——借命之术。”
“没错。”管窥爽快地承认:“寿命这种东西是恒定的,术法通过炼化阴气或者减少消耗可以勉强达到延长寿命的效果。但这么做实质上已经把自己弄得与鬼无异。偷取别人的阳寿嫁接自然最无害的手段,当然,借命术被列为禁术,灭门后目前大概只有我会。我从那六个孩子每人身上炼出五年阳寿,给了陈翠花。如何,有问题?”
“问题?孩子是无辜的!你私自剥夺他们的寿命,与杀人何异!”
“我平生,最看不惯的就是你们这些所谓正派人士的丑恶嘴脸。”管窥对温和愤怒地指责嗤之以鼻:“我问你,若是陈大娘死了,她收留的那些孩子怎么办?”
“这……”温和语塞。
“这个村子是容不下他们的,他们迟早要被其他村民赶出村子,去乞讨,去流浪……你说说,这样他们有几个人能活到自己寿终正寝的时候?大多数都会成那河的中无定枯骨罢了!就算有的孩子命硬,活到成年,风餐露宿,孤苦无依!是啊,我是提前五年’杀’了他们,夺了他们的阳寿,但是他们也获得了个衣食无忧的童年,可以安稳的长大成人,我何错之有!”
“就算如此,也不该用借命术这种邪术……”温和的反驳着,但语气已经有些虚了。
“邪术?我用它做为自己牟利了?害无辜之人了?”管窥反问:“术只是一种手段,一种方式。邪的,是心。”
温和无言以对。他明知管窥是在强词夺理,明明可以轻松的反驳他,但他偏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管窥说的,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借命术固然伤天害理,但是若是让孩子们小小年纪就无家可归,岂非更罪孽深重?
何为正?何为邪?
何为善,何又为恶?
“这是我施法用的血符,自有手段可以逆转,将剩下的阳寿还于那些孩子,不过,陈大娘会病情加重,三日必亡。”管窥让出条路:“我虽是旁门,但是从不会说谎。我放你回去,给你机会,去做你认为正道的事。”
三天后。
天刚刚泛白,孩子的病情已经稳定。温和悄悄背起行囊,离开了陈家村。
温和不愿不辞而别,但是,他无法面对。
几缕晨光下,温和展开管窥给他的那张符,缓缓撕碎。
少年做出选择,背离自己的坚持的原则,选择了认为的正确。
“走了?”树后,一道人影走出来。
“我可没让你送,伺天眼。”温和冷冷的说。
“没打算送你,接着。”管窥抛出一物。温和接住,是密室里那光滑的黑盒。
“给你的。”
“这是何意?”
“千戈门至宝,当年我出逃,就是为了守护此物,遭遇正道追杀险些丢了性命。在失明前,为了它的归属,我占了最后一卦。”管窥回忆道:“青暗藏器,隐于黄土。甲木破尘,自认其主。但是卦象所指的主,就是你了。”
“我不要。”温和扔下黑盒。
“七月十五。”管窥意味深长地吐出一个日期。
“你……你都知道些什么?!”听到这个日期,温和心中最隐秘地地方触动,气血上涌。
“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卦象推出来的,这个物件,会助你一臂之力。”
“卦象还说了什么?!告诉我!”
“没了。”管窥摊手:“实话实说,这么好的东西我真觉得你不配,不过看你这人也不那么拘泥于正义的条条框框,既然卦象如此,顺天理也无妨。”
温和犹豫会儿,还是把黑盒子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这……怎么用?”
“以后你会明白。”管窥言罢转身:“回去了,我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也猜出一二。曾经的风暴并未平息,你可能会卷入风暴的中央,到时候,无法置身事外。”
置身事外?
温和握紧双手,那可真是,求之不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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