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篱人生(最终篇)-镜影残宫·时间之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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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部分时间点梳理
按照2020年算。
1965年 华槭·安德涅斯与墨茴·玛西米安出生
1966年 库库鲁出生
1967年 安琪儿出生
1968年 芬妮出生
1980年 华槭与墨茴阴阳相隔
1987年 黑暗战争爆发
1990年 最后一战(第二部《镜宫往事·无言守护》描绘时间)
1992年 阿德涅镜宫落成,同年华槭·格诺瑞拉出生。
2019年 华槭·格诺瑞拉因保护夏安安去世。(第一部《序·花有重开》发生时间点)
2019年12月19日 塔巴斯与摆渡人相遇(本章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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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在阿德涅(2019年12月19日)
“你不应该死去,因为你身上还有责任未完成。”
接着,不给面前人说话的机会,他又再一次发话了。
“你必须活着,因为还有人爱你。”
“可爱我的、我爱的那个人已经死去。”塔巴斯眼光暗淡。
“不,他活着。”那人诡秘地笑。“只要你不希望他死,他就绝不会死。”
“别拿我开心,乞丐。”塔巴斯不屑,他觉得这个身披黑色斑驳破布的人没资格对他自己的事儿指指点点——不过他能记得最后一战,可还让他欣慰。
那人像是看穿了他心思一般:“我当然知道最后一战——它本来就该被铭记。”
“姑且算代价!”塔巴斯叹气,“我希望摩涅莫绪涅让我忘记它。”
“那你脖子上又是什么呢?”那人一笑,将殆黑色的斗篷脱下,露出灰色的凌乱的长发。
塔巴斯不语。他的瞳孔里已然是充满了愤怒与羞耻——愤怒来源于此人的无礼,羞耻则是因为这人的话正好戳中他要害。烟蓝色的天空上只有几缕浅灰色的云丝寂寥地漂浮着,过了许久也没有要动的样子。
“本就是为了忘却的纪念。”塔巴斯低下了头,托起自己脖子上那精致的小物件儿。
那人笑,笑得很大声。“既然是为了忘却而作,又为什么要雕一朵勿忘我呢?”
“你还不该死去。”方笑完,他又将那只已经腐朽得只剩下骸骨的手搭在塔巴斯肩上,无比认真地道。
“不该死去?噢,我可笑的乞丐先生。”他立刻将那人的骨爪狠狠从自己肩膀上摔下。“那么我为什么又要活着?活着接受那无边的煎熬么?”
他说着,仿佛是触动了他内心里的痛处,又狠狠地踢着路上的石子,路边长长的青色乱草被凉风吹动。摆渡人以一种近乎于慈悲的目光注视着塔巴斯,对他说:“你看看身后。”
塔巴斯回头,他们已经离城区很远了,城墙的轮廓被晚霞染上了淡淡的胭脂色,被空气混淆着模糊了棱角。冷火渐渐亮起,更远处的、他曾经藏身过的山峦像是一幅印象派的油画,各种各样的绿色在那边交错而过渡,深浅不一又参差不齐。另一边的树林里,也隐隐闪烁起了幽幽的荧光。
接着,摆渡人走近一步,他的身影与塔巴斯齐平了。两个孤寂的身影排开凛凛的晚风伫立在旷野上,不同的是一个悲凉,一个迷惘。
“你难道就一点儿也不为自己现在的生活感到不平吗?”摆渡人又问,这次声音轻柔了很多。
“当然,怎么不会呢……”塔巴斯低声应答,像是在反复咀嚼着他的问话,“可是不平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让本来可以平静的内心充满怒火而又无济于事?”
“你已经忘记反抗命运了,塔巴斯。”摆渡人的声音更加低且轻了,他的话像一阵风一般刮进身边人的耳朵里,却狠狠地烙在了大脑里——正注视着西边的天空残阳如血,云霞如焰的塔巴斯估计也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记住这句话的。
那焰火一般红的夕阳缓缓沉下山间,那磅礴中有带有一点儿忧伤的气质是日出所不能及的。摆渡人掏出斗篷中的怀表,看了看时间,他苍老、苍白的脸上一道道沟壑纵横交错。他郑重地对塔巴斯说:
“我要走了。我只能在人间待这么久。”
塔巴斯像忽然被从梦中拽出来一般看着他。“人间?你、你是……?”
“我是冥间的摆渡人,过忘川河的摆渡人。我是彼岸,至少……这个称呼对我来说比较贴切。”
彼岸。塔巴斯不回答他,而是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噢”他想,“说不定到时谢世,带我渡忘川河的还就是这老乞丐呢。”
“记住,”摆渡人的身体已逐渐消失,“答案,答案在拉贝尔的最西方,在阿德涅……”
在阿德涅。塔巴斯凝视着摆渡人消失前所站的地方。他忽然为难了起来。阿德涅……阿德涅镜宫。噢该死,芬妮……还有那个墨茴·玛西米安,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呢……
不辞而别,也该回去问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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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花有重开
离开。去那个五十多年来自己一直竭力想逃避的地方。阿德涅镜宫,那个自己疯狂的想逃离,却又永远走不出的地方。那里埋葬了他的青春,他的所爱,他所有的斗志。
阿德涅镜宫建立在冰蛇要塞的遗址上。多少年了,他所敢做的只是在仲夏的夜晚或刺骨的寒冬,偷偷的向那个地方瞥一眼,看看它那不论在什么时候都闪闪发亮的冰晶身躯,在天空下傲然地伫立。
森林里的林木似乎更加茂密了,深浅不一的绿色巨伞交错着伸开去,大胆地遮挡了整片整片明朗的晴空,只在绿色之间留下一点儿缝隙,里头窥见的天空正将阳光洒下来,金色的光斑映在草上,花上,泥土上,竟然有些模糊了。
阿德涅镜宫越来越近,塔巴斯心中也越来越揣揣不安。噢,为什么要去那里呢?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滴血。那个血色的夜晚中的一幕幕场景像倒胶片一样浅浅地呈现在眼前,让他更加心惊肉跳。“没有什么会让勇气古堡的王族害怕,哪怕是死亡!”西蒙那张脸又呈现在眼前,他低沉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你已经丧失与现实抗衡的勇气了吗?”彼岸那个意义不明的问句忽然出现在他脑海里。‘噢,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畏畏缩缩的了?是亲人朋友的相继死亡?不,真正有勇气的人从来不会将过去的往事一直记挂在心上!’
只要流下了眼泪,死去的灵魂就会得到救赎吗?将眼睛哭瞎也罢,自残甚至自杀都罢,但是不论付出什么,恐怕为之呼喊的死者既不会得到超度也不会得到救赎,因为他们的时间已经停止了。
塔巴斯暗自思忖着,脚步却是一点儿没有停下。“噢,这又算得什么呢?我只因为听到了一个人的一句话,就这样向着那个我本来再也不愿意想起的地方坚决地走去?”这样的疑问又出现在他的心头。“可能……可能是心灵使然吧,迷茫地胡乱混过这么多岁月,我竟然从未认真地想过生而为人最重要的是什么,从未想过我为之拼搏的是什么,我热烈地爱着的是什么……”
“啊,摆渡人说答案在镜宫,那么便相信他吧!”他停下了脚步,抬头望着头顶葱茏的树冠,和树之间漏下的点点天空。
其实,不相信摆渡人,又能相信谁呢?
人在迷茫之时便像一根无依无靠的藤蔓,这时只要有一点点依靠——不论那是善意的还是居心叵测的,就像落水的人,即使是一根稻草也可以救他的命啊。
镜宫就在眼前了。
可她却变得有些不相同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塔巴斯觉得在阳光下的她闪烁着的光芒不像往常那么圣洁,那么自信了。
猛然间,一种怅然的感觉像潮水一般冲进他的心灵。塔巴斯觉得灵魂正在逐渐缩小。不,不应该有这种感觉的!
他简直迫不及待要见芬妮·普瑞斯塔了。同样是战争之后的幸存者,噢,噢,他感觉他的灵魂变得轻快起来了,涨的他有一点飘飘然了,究竟之前为什么会那么排斥她呢?
推开镜宫的大门。那冰没有冰蛇要塞的冷。
阿德涅镜宫内仍然是晶莹剔透,每一个细小的装饰都精心雕琢,见不得一点儿马虎的痕迹。这些冰就是当初染了敌我双方鲜血的冰啊。
芬妮不在一楼。塔巴斯顺着旋转楼梯向上,鞋子踩在冰上,‘嗒嗒’的声音反射到各个冰面上,回声被一次次传播反射,在诺大的镜宫里显得空洞又诡异。
推开天台的大门,芬妮·普瑞斯塔正倚着天台的栏杆出神地望着远方。她瘦削的身影仿佛织进了外面墨绿色的森林中。
芬妮听到有人进来,忙转过头去看。发现是多年不见的老友之后,她一怔,定了好久。芬妮,她的容貌身段已经完全不是记忆里的样子了,那样单薄的身躯是怎么站着不倒下的?那张脸倒还有几分之前的样子,五官都仿佛被冰晶打磨过了,通透的鸢尾色双眸似乎比原先更大了,和短睫毛一起镶在白皙的脸上。一头绸缎似的紫灰色卷发显得更重了。
两人都没动。仿佛犹豫了许久,芬妮才躇踌着步子向塔巴斯走来,她的双唇明显地颤抖着,眼睛闪烁着,冰晶打磨成的头冠仿佛要掉下来。塔巴斯也向前走了几步,“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芬妮的声音像她的身体一样颤抖着。
“来寻求答案。”塔巴斯摊牌。不知何时,他的唇角又浅浅勾起——好久没有这样了。
芬妮本来是投向塔巴斯怀中的。但是听到这句话后,她忽然猛地一顿,准备抚上塔巴斯肩头的那只纤手在空中尴尬地停留了一会儿,终究是抽回去了。
芬妮凝视着眼前这个人。她再次暗暗感叹自己的弱小。失去了亲人的她在一夜之间变得消沉而难以接近,脾气乖戾。她忍受了五十年的孤独,墨茴·玛西米安虽然时时陪伴在她身旁,但是双方都清除地知道,想要走进彼此的内心是不可能的,虚伪而难以接近的玛西米安可以笑傲孤独——虚伪的笑,可是自己不行啊,感性的自己,似乎只能满满的消沉下去……
可是塔巴斯呢?他眉宇间那股熟悉的不屑气息毫无保留地展现在自己面前。那张脸,那暗红色的瞳孔,那高挑的身材,那只有他自己能驾驭的装扮,还有那……曾经让自己心跳加速的浅笑,完全都没有变啊。那股飞扬跋扈的气质一点也没有变啊……
可是芬妮哪里知道,在这漫长的岁月里,难道他的心思就没有灰暗过吗?他也日日夜夜地思想着自己所爱的人,日日夜夜地不平,消沉,压抑,甚至一度想到了死。
塔巴斯看着芬妮重新蹙紧的眉头,想着:“她怎么又变成了这样?这是表示对我的不屑吗?噢,这个姑娘怎么还是像年少时一般做作啊?”那股高贵而又不可侵犯的气质反而被他忽略了。
“塔巴斯,你一点儿也没变。”芬妮浅笑。
“噢,我亲爱的芬妮小姐,请你不要用待客之道对我,可好?”塔巴斯想,毕竟是那么久的朋友,这般虚伪也太做作了,“对了,墨茴·玛西米安在什么地方?”
他忽然想起那个曾经逼得他们上气不接下气的凶煞神,他怎么不出来迎客呢?
哪知芬妮一听这话神色就变了,她忽然变得那样神圣而高不可攀。冷若冰霜的面庞上真的什么表情也没有了,寒气朝塔巴斯扑面而来。“不,不,怎么会这样!在那件事发生之后我便许诺过再也不成为镜宫女神的!”芬妮已经顾不得所想了,一种更加可怕的东西狠狠滴扼住了她。
“我杀了他。”真相冲口而出。
塔巴斯不语。他知道为什么那冰晶给人的感觉不同了。最纯洁的冰是不容得污染的,鲜血一染,没有心志的冰就会失去本色。
芬妮也被污染了吗?她为什么要杀了墨茴呢?
“塔巴斯……”芬妮看着塔巴斯严峻的神情,那种淡然置之的态度再也无法持续下去,她终于泣不成声。眼泪居然是如此冰冷,因为它是从冰冷的心中流出来的。“你知道,阴阳相隔是可怕的,不是吗?”
“是的。”塔巴斯差不多明白了。
“那你又为什么没有死呢?”芬妮话锋一转,眼泪却是簌簌地流着,一刻也不消停。
“西蒙用他自己的命救了我,他将自己的护身符给了我,他既然都这样做了,我又有什么理由死去呢?既然他要我好好活着并且以自己的性命相抵,我又有什么理由为了自己那点可笑的想法辜负他呢?”塔巴斯的语气变得轻柔了多,但是语气间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决。“那墨茴呢?他那样的人也有心爱的人吗?”
“任何人都可以有,塔巴斯。”芬妮毫不犹豫地回敬,“我不允许你对他的情感作出半点质疑。”
“为什么?”塔巴斯好笑,明明是亲手杀死的人,现在却好意思冠冕堂皇地为他辩护?
“我敬佩他和他的爱人。”芬妮回答。“你听听吧,相信你听完也会和我有着同样的感觉的。”
三.天堂圣歌(1977年)
华槭·安德涅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从那场可怕的灾难之下幸存。在她吃力地睁开眼睛之时,面前墨茴·玛西米安担心的泪眼比往常任何时刻都好看。
她在包裹着黑魔法的黑雾涌入身体的那一刻就支撑不住了,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如果不是意识不清的她在模糊之中喊出了墨茴的名字并得到响应,她就死定了。
“玛西米安……”华槭支撑着坐起来,立刻被墨茴拥入怀中。“你还没有全好,别说话。”墨茴柔顺的咖啡色卷发贴在她的脸上,很湿,看起来他为救自己付出了不少努力。
本来墨茴的动作只要稍微出格一点,华槭就会红着脸把墨茴推开,但是现在……墨茴救了自己的命,(当以身相许)也没必要在意这么多了。
“你没事吧?”华槭顿了一会便为着朋友担心了,能救她于那样的黑魔法中,不知道墨茴有没有受伤。墨茴将她搂得更紧了,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听着比以往的都好听。“我没事,倒是你真的要好好休息。”
说着墨茴轻轻将华槭扶起来。不远处,安琪儿和库库鲁两人也忙着救助因为黑魔法而倒地的人。
天上渐渐下起了小雨,云霭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了,冰凉的雨点打在人们的脸上,很痒。
两人一起走回各自的住所,华槭一路上几乎是倒在墨茴身上,她走得跌跌撞撞。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至少比想象中美好。
即使黑暗魔神已经苏醒,即使黑暗已经开始侵袭拉贝尔大陆,但是——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们的爱,就算彼此阴阳相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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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茴第一次觉得如此心痛而心力交瘁。华槭,华槭·安德涅斯,她心爱着的女孩儿,如今深绿色的长发已经尽数变黑,原本清秀的面庞上现在却可以清晰地看到已经变黑变紫的血管。噢,墨茴叫着不平,那贼秃上天啊,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墨茴以为那天的伤已经清楚干净了,没想到却已经在华槭的心里扎下了黑暗的种子,种子以寄主的生命作为养分,那颗种子长出的罪恶之花最终会钻出寄主的身体开放,花朵破出胸口的那一刻便是寄主的身体沦为灰烬之时。
现在,这种事儿居然在他心爱的女孩儿身上发生了!别的罪恶之花寄主都已经被杀——被他们的家人或是在政府施加压力下自杀了。可是要让华槭死,墨茴他怎么下的了这个手!
“玛西米安……咳咳,那朵花、那朵花……噢,我可以感觉到它在生长,它就要长出来了!”华槭的声音比蚊子嗡嗡还要小声,可是她的每一句话包括话语间所有的抽泣,墨茴都听得清清楚楚!他感觉自己的心有了一条裂缝。
华槭淡绿色的翅膀耷拉着,一点儿硬度也没有,塑料薄膜一般皱缩着。“杀了我……墨茴……杀了我,就像其他人做得一样!”
她吃力地将身子抬起一点儿来,纤瘦的手抬起想要伸向墨茴,墨茴立刻紧紧地握住那只冰凉的手。“杀了我,我会成为祸害的……”她再一次低声呼喊,“不要……咳、不要让那朵花诞生……墨茴·玛西米安!你有听我说话吗?!除掉我,知道吗!在这样的环境下你还挂念私情干什么!”
她以自己目前能做到的最大声音喊着,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哽咽得不成样子,眼睫毛不住地颤抖,深绿色的长发早已经脱落了不少,只剩下一点儿发丝可以勉强遮住头皮。这样的她看起来居然有种病态的美。
墨茴的声音也不住地颤抖着,他仿佛比华槭还要痛苦。“你说的倒是,可是……可是我怎么下的了那个手!”
“你连自己的亲兄弟都杀的了,怎么还放不下我呢!”华槭见墨茴心软,便只好用激将法。
墨茴果然被戳到了痛处。他放开华槭的手,拔出别在腰后的长刀举起,顷刻间便要刺下去。
“杀了我吧,”华槭毫无血色的脸上居然浮现出一点儿笑容,她想着,“为了拉贝尔,就当是为了拉贝尔……杀了我你便可以去为古灵仙效力了,没有必要挂念着我啊……”
墨茴却放下了刀,将它重新放入刀鞘,又坐下来握住华槭的手。
“对不起……华槭……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做不到。”墨茴再一次拥抱她,华槭·安德涅斯伸出无力的手回应。
“为了爱不顾一切……”华槭将嘴唇靠在墨茴耳边耳语道,墨茴立刻侧头听着,“为了爱不顾一切的爱情算得上爱情吗?你肯定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可是……噢,你只是做不到,做不到亲手杀死自己的爱人……”
“可是,”华槭继续说,“难道你就愿意看着罪恶之花绽放,看着它祸害这个世界吗?难道你不愿了结自己的爱人,反而愿意看着她被另一种邪恶的物质开膛破肚,直到变成死灰?”
华槭以在这个时刻的她根本不可能拥有的力气拔出了墨茴那把闪着银光的长刀,猛地刺向自己。“来世再见。”她笑。
墨茴来不及呼喊,便看到心爱人儿的胸口喷薄出一抹血红,接着,一朵血红色的花儿猛地钻出,在她胸前绽放。
墨茴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样妖艳的花。那血色的花瓣一层包裹着一层,花瓣的根部又渐变为黑色,那硕大的花冠就绽放在墨茴眼前,他无法忍受这用爱人的生命培养的花。
他拿起还残留着华槭血液的长刀,将那朵花自中间砍成两截。几乎是花被斩断的那一瞬间,华槭的尸身即刻腐烂,变为灰黑色的泥土。
他看见在那泥土中,绽放着一朵小小的,洁白的灰莉。
那是他腰间小瓶子里的第一种花。
墨茴无助地望着惨白惨白的天空。他的刀刃由于触碰了罪恶之花已经变黑,毒素正在朝他的手臂蔓延。
他知道自己将要沦为黑暗,便将那朵小小的灰莉,放进了那个小小的玻璃瓶……
拉贝尔多了一位令人闻风丧胆的黑魔法师。
四.镜影残宫
“华槭·安德涅斯死了,她的灵魂转世,就变成了后来的华槭·格诺瑞拉。”芬妮一如既往地镇静,塔巴斯却难掩心情。“安德涅斯死的那天是1980年,十年后,便是那个埋葬我们所爱的日子。”
她将那个小瓶子举起来,这是墨茴·玛西米安要求芬妮杀死他时给的。“里面不仅有灰莉,还有彼岸花,双色曼陀罗和蓝花楹。”芬妮说,“怎么样,听着熟悉吧?”
“下一个放进的就是我的代表花,鸢尾。”芬妮不动声色地说,“杀了我,塔巴斯,就像40年前华槭·安德涅斯命令她的爱人时一样。”
“你也要死吗?”塔巴斯震惊。
“噢,塔巴斯。”芬妮的脸上忽然流露出无尽的忧伤和愤慨。“我已经在这儿守了半个多世纪了,我真的受不了了,让我离开吧,让我的灵魂得到解脱。”
塔巴斯不准备多过问了。他知道这样活着需要多大的勇气。他们都不再年少不再轻狂,早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了。
“再见。”这是最后的问候了。
芬妮将那把长刀递给他。漫长岁月过去,那把刀依旧锋利,闪着寒光。
刀起。
倒下。
干脆利落。
瓶子里,鸢尾花那种神秘幽雅的紫色弥漫开来,像芬妮睁开的眼睛。
屹立多年的镜宫终于倒塌了。塔巴斯逃离了那片废墟。芬妮·普瑞斯塔,就让她在那儿长眠吧,如同二十年前她的哥哥库库鲁一样。
镜宫是最后的见证者,最后却只剩下残横断壁。
追不上的梦啊……
五.樊篱人生
“对不起。”塔巴斯站在那个山头看着阳光下的镜宫废墟,默默想着,“摆渡人彼岸,倒是要感谢你让我找到归宿了。”
“我还不能死,因为我还有责任未完成。”
那个精致的小瓶子被塔巴斯捏在手中,折射阳光,发出幻密不定的色彩。
忽然,后面起了一阵风。
塔巴斯转过头去,熟悉的黑色斗篷展现在面前,却又有一点儿更熟悉的气息。
“彼岸?”他试探地问。
那人不回答,脱掉斗篷,露出一头耀眼的金发。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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