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妹的迷茫

程锦坐在车上，转过头看了看身后跟着的车，又看了看前排开车的司机，只觉得这个画面分外熟悉，她甚至都有点怀疑吴家不会是专职绑架的吧。

　　不过好歹是吴家的人把她捞出来的，如果不是看在吴邪的面子上，她今天不死也要脱层皮。

　　“谢谢你们带我出来。”程锦当然不会认为吴家就是顺手帮她，接着问道：“接下来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开车的伙计笑了笑，道：“带程小姐去见老太太，老太太想小三爷了，您回去好好安慰一下她老人家，说说小三爷的好事，就当作是回报，扯平了。”

　　小三爷……

　　程锦在心底默默念了一遍这个称号。

　　她本来就不善言辞，如今已经弄清了这次去吴山居的目的，她也就不再多嘴问话了，只是一个人静静地盯着手里的那把刀。

　　吴山居依山而建，风景宜人，空气清新，程锦站在路边还能依稀听到流水声，倒是一个好地方。

　　为了表示尊重和感谢，程锦从古玩市场之后的台阶向上走，顺便勘察一下吴山居的情况。她穿着高跟鞋还照常爬山路，而且健步如飞，倒是让送她过来的伙计刮目相看。

　　通往吴家的宅子的路都是石阶，程锦走的也有点吃力，好在她隐隐约约已经能看到屋顶，心底也算松了一口气。

　　伙计把程锦领到一位年长男子面前，恭敬道：“二爷，程小姐带回来了。”

　　被称作“二爷”的男子上下打量了程锦一番，道：“好，你下去吧。”

“是。”

　　程锦猜测到他的探究之意，却也觉得自己没什么好隐瞒的，便挺直了身体，任由他打量。

　　“吴山居很安全，这把刀还是暂且收起来吧，等到程小姐要离开的时候，我会奉还的。”

　　程锦看了看手中的刀，递给了吴二白。

　　吴二白接过刀，呵呵笑了一声，从容道：“我是吴邪的二叔。程小姐和我来吧。”

　　程锦微微颔首，跟在吴二白身后向前厅走去。

　　吴二白和汪修意倒是有几分相似，不过吴二白柔中带刚，依旧能让人察觉到他绝非善辈，而汪修意则是将所有锐气都收敛起来，总是借由文质彬彬的话语来杜绝一切隐患。

　　吴邪和他的二叔倒是有点像。

　　走进主厅，吴二白对座上的老太太道：“娘，人带到了。”

　　坐在主位上的老太太年事已高，精神却很好，气度雍容，她看到程锦后露出一个笑容，更添几分和蔼可亲。

　　“孩子，过来。”

　　程锦微微一愣，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上前去。

　　老人拉住她的手，道：“你就是程锦吧，我已经听他们说过了，你和小邪一起去了沙漠，之前就是他们把你带了出来，送到医院的。”

　　程锦被她拉住手，本能地打了个激灵，却还是按耐住了抽出手的想法，任由吴奶奶拉着自己。

　　“是……我和我哥哥跟着吴邪去了沙漠。”

吴奶奶细细地打量着她，笑道：“真是个好孩子，长得也好看，看着又懂事，瞧瞧，穿上旗袍的样子好看的紧。”她冲吴二白摆摆手，吴二白笑了笑便离开了。

　　程锦一时间有些不解其意，不过还是应道：“吴奶奶过奖了。”

　　“哎，不过奖……来，坐到奶奶旁边。”吴奶奶笑眯眯地看着程锦坐下，一边拍着她的手，一边柔声道：“小姑娘啊，奶奶问你一句话，你可不能说谎啊。”

　　程锦点点头。

　　吴奶奶语出惊人：“你是不是吴邪在外面生的女儿啊？”

　　程锦：怎么还降辈分了……

　　程锦忍不住咳嗽几声，好一阵子才挤出一句话道：“奶奶，我姓程，再不济也姓黎，何况我只比他小十五岁，怎么会是吴邪的……女儿……”

　　“唉……”吴奶奶神色忧愁，道：“这些年小邪一直在外面奔波，我知道他的难处，可他年纪不小了，也该有个家了，我寻思着他是不是怕我催他，把人藏在了外面……”

　　程锦还真接不了这个话题，只能道：“您说的是……”

　　好在吴奶奶很快就转移了话题。“诶，对了，程小姐，你刚才说你比小邪小十五岁？”

　　“是。”程锦有些摸不着头脑。

　　吴奶奶笑着问道：“程小姐愿不愿意在吴山居住一段时间，给我好好说说小邪的事情。”

　　程锦看着她充满希冀的眼神，只能微微点头。

　　整个下午，吴奶奶拄着拐杖带程锦在吴山居转了一圈，时不时还和她说起吴邪小时候的事情，什么把男孩认成女孩之类的小故事，倒是很有趣，也和程锦记忆中的吴邪有些出入。

　　原来曾经的吴邪还可以是这样——天真单纯，还带着一股子拼劲儿和傻劲儿。

　　“小锦，来，过来。这里啊，就是小邪的房间。”

　　程锦扶着吴奶奶走进去，忍不住抬头四处打量吴邪的房间，第一眼就是墙上贴着的日历。

　　“这个是他的书桌。”

　　程锦扫视墙上的日历，出声问道：“奶奶，这个是十年历，对吗？”

“是啊，这上面是他这十年要做的事情。”

　　程锦在上面看到了无数的地名。

　　“这个是小邪的照片。”

　　程锦接过吴奶奶递过来的相册，翻看第一页，里面是一张三人合影，中间的是吴邪，两侧的人，一个是胖子，另一个戴着兜帽，只露出半张脸，看起来格外神秘。程锦向后翻了翻，后面的都是吴邪小时候的照片，按照年龄顺序排好，最后一张应该是他在他的学校门口拍的，是和同学们的合照，看起来很开心，程锦又重新翻回第一页，看到了他的笑容。

　　她的手指不由轻轻地拂过他的笑容。

　　他原本很开心啊。

　　他身边的两个人，应该就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两个人吧。

　　程锦捧着相册垂下眼睑，默默不语。

　　“小锦啊，我已经让人去给你收拾房间了，就在小邪的院子旁边。你先看着，我让人给你准备热水。”

　　“好，谢谢奶奶。”程锦目送着吴奶奶离开，放下了手中的相册，手指轻轻地拂过吴邪的书桌。

　　吴邪的房间一尘不染，似乎还有他居住过的痕迹，程锦轻轻拂过那些桌子上的刻痕，好像都能看到吴邪坐在这里。

　　她的视线扫向吴邪桌上放着的笔记，仅仅犹豫了一瞬间，好奇占领上风，她拿起那本笔记，小心翼翼地翻阅。

　　这本笔记讲述了一个个冒险的故事，读起来真实而虚幻，故事跌宕起伏，像是一本冒险小说。故事里被提及最多的就是“小哥”和“胖子”，他们一起经历了所有的事情，成为了互相信任的最好的朋友，直到最后……

　　程锦的食指按在张起灵三个字上，还能感受到一笔一画间的所有情绪。她放下手中的笔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心中默默地过了一遍所有的故事，这才察觉到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一直穿着高跟鞋的脚也隐隐作痛。

　　她想，这算全部了解了吴邪吗？

　　程锦开始害怕重蹈覆辙——她害怕黎簇变成吴邪，和吴邪一样，走上一条艰辛而不能回头的路，她更害怕自己成为了黎簇可以轻易割舍的东西，被永远遗弃在过去尘封的记忆里，她的价值就彻底消失了。

程锦无力地靠在书桌上，无意间撞上了他微开的抽屉，她拉开抽屉，看到了里面被一沓资料胡乱盖着的几盒香烟，也许是为了不让别人担心吧。

　　程锦似笑非笑地拿起其中一盒，试探着抽出其中一根，用抽屉里的打火机点燃，看着一缕白烟从微弱的火光中飘散而出，不断扩散，最后消失在空气中，她愣了愣，将烟凑近自己的唇边，轻轻地吸了一口。

　　也许是抽的太快，烟草的味道立刻充满了整个肺部，带着呛人的意味，整个口腔立刻变得干涩起来，让程锦不由低声咳嗽，紧随其后的就是大脑的麻痹与放松，在那一瞬间，程锦的大脑里面什么都没有。

　　程锦轻轻地呼出那口烟，盯着白烟出神，仿佛能透过那层烟雾看到吴邪，他也拿着一支烟，在无数个不眠的夜晚寻求那一瞬间的空白和轻松。

　　程锦自嘲地笑了笑，将那支吸了一口的香烟熄灭。

　　“都潮了，真难抽。”

　　程锦在吴山居休息了一晚，之后就挑着比较轻松的语气讲述了吴邪在沙漠里的一些事情，至于吴邪所受的苦难，她就尽量一句话带过，以免吴奶奶担心。

　　“小锦还有个哥哥？也跟着小邪一起去了沙漠啊？”

　　程锦微微一愣，她才是被附带的那个。不过她还是点点头，轻声道：“我只有一个哥哥了，他叫黎簇。”

　　“黎簇……是个好名字，一听就是个好孩子，要是能有机会见一面就好了。”

　　程锦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她情愿这一切从未发生，她甚至想要放弃回到古潼京。

　　程锦特意请了一个星期的假，除了陪吴奶奶聊天之外，就是去张日山那里记忆古潼京的地图，张日山给的时间是一天，虽说程锦没有什么超强记忆力，不过记下地图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张日山特意嘱咐了程锦不能擅自行动，程锦的假期还没结束，也不想回校，索性去了黎簇的学校。

　　程锦去的那天是星期五，因为快到双休日，整个校园都充满了活力，每个学生脸上都带着笑。

　　虽然一次都没有来过，可程锦对黎簇的高中很熟悉，一路摸到了黎簇的班级门口，果然看到黎簇坐在最后一排，百无聊赖地玩着笔，望着窗外的风景出神。

　　她不在的很多年，他都是这样度过每一天的。

　　程锦看得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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