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把纸和笔带来的么?怎么是让我出去?
我不明就里,也不方便询问,只好乖乖地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
忽然,褐发男子喊道:“别动!”然后一手抓住腰间的剑柄,问道:“谁给他松绑的?”
守门的那强盗战战栗栗道:“是……是我。”
褐发男子怒视守门强盗一眼,骂道:“我有让你这么做吗?万一他刚才在我开门的一瞬间冲出来偷袭我们怎么办?”
守门强盗忙道:“对、对不起!”
褐发男子似乎也没时间和守门强盗计较,喊道:“重新绑上!”
“是!”守门强盗应了一声,抓着一根绳子就走上前来。而褐发男子则一直手不离剑,紧紧地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看来这个褐发男子戒心很强啊,不愧是当领导的料啊。
很快,我手再次被束缚着。
褐发男子对我道:“跟我来。”然后就转身走开。
我没有任何选择,只好乖乖地跟在他后面。
忽然,他又回过头,喊道:“站着!”
我吓了一跳,心想妈蛋不是你让我跟着你的吗?我又做错了什么?
褐发男子对我道:“跟着我,不能离我三米之内,也不能离我五米之外,知道吗?”
靠!这个条件有点困难好吗?四米大概是多长啊我突然感觉不起来了!
没办法,我只好和他保持着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跟着他走。他时不时还回头看我一下,也不知道是想看我会不会突然上前偷袭他,还是看我会不会趁机溜走——估计两个都有吧。
看天色,应该至少十点钟了吧,正常情况下这个点,无论是谁都睡觉了。但是,现在的营地,比我之前看到的更热闹许多。周围的地上点燃了十多个篝火,大家围着篝火大口吃饭大口喝酒,气氛好不热闹。粗略一数,这个不大的营地里,至少聚集了上百号人。看来这绿林强盗团伙的规模还不小!
而营地的正中间,有一个特别大的篝火,篝火旁边不但有桌子,还有椅子。
在最高的那张椅子上,端坐着一个人。此人身材五大三粗,虎臂熊腰,满脸虬髯,毛发有点发白,目测五十多岁左右,威风凛凛,隐约有一股霸道之气。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老大”了。
褐发男子来到那人面前,语气恭敬道:“老大,人带来了。”
嗯,我猜得不错。
那强盗老大看着我,点了点头。从他眼神中,我分辨不出他是什么心情,看来他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
褐发男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之后,捧起一壶酒喝了起来。
我觉得附近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但是又没人跟我说话。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顿时尴尬得好不自在。
良久,那个强盗老大开口了,他的声音十分低沉,问道:“你是一个游吟诗人?”
我点了点头。
强盗老大微微一笑,道:“那么一定会唱歌了?”
这时我进退两难,如果说不会的话,他们一定说我是假的。如果我说会的话,要是他让我唱一段试试的话,又怕他们不会满意。
于是我只好有点尴尬道:“唱得不怎么好,所以才在乌克斯豪尔混不下去……想去苏诺看看,没准那里的人要求比较低……”
“哈哈哈哈。”那强盗老大忽然笑了起来,道:“没关系,你唱得再怎么不好,至少还练过学过,总比我们强多了。今晚我们喝得开心,需要一个稍微会唱歌的人来助兴——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我他妈的有资格拒绝吗?
我无奈地笑了笑,道:“愿意效劳。”
“来人!”那强盗老大喊了一声:“给他松绑!”
很快,旁边跑来一个人,麻利地解开了我手上的绳子,然后也麻利地退下了。
虽然我的手解放了,但没人对我下下一步的指令,我也只能呆呆站在原地,还是很尴尬。
那强盗老大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喊道:“他的琴呢?给他拿来!”
不远处,一个强盗应了一声,正准备离开——估计是去找我的驴车。
“慢着!”我喊了一声,然后对那强盗老大道:“抱歉,我没有琴。”
“哦?”那强盗老大眉头一皱,道:“作为一名游吟诗人居然没有琴?”
他刚说完,旁边那名褐发男子也立马放下了酒壶,朝我盯了过来。眼神中,三分疑惑七分戒备——看来这名褐发男子虽然戒心不小,但是应该比起他们老大好对付,至少我还能看得出他大概在想什么。
我无奈只好瞎编解释道:“其实嘛,我之所以要离开乌克斯豪尔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上次在酒馆唱诗的时候,喝多了,喝一名客人吵架,还打了起来,琴被砸坏了……那酒馆老板说我妨碍经营,不再让我进他的酒馆唱诗,所以我断了最后的生路,所以才要换个工作的地方……”
我说着,小心翼翼地看着那强盗老大的眼睛,希望能读出点什么。但是让我失望的是,那强盗老大的眼神一直波澜不惊,完全看不出他到底是信还是不信。
“那就可惜了。”那强盗老大道:“我还期待你能给我们唱一段精彩的歌曲呢。”
我低头道:“真是抱歉了,扫了你们的兴……”
忽然,那强盗老大又喊道:“你们这里有琴吗?”
最好没有最好没有最好没有最好没有……
“有!”一个声音响应道。
……
“好!”那强盗老大笑道:“拿来!”
很快,一名绿林强盗捧着一把铺着尘的鲁特琴来到了我的跟前,把手中的琴递给了我。
我看了看他手中的鲁特琴,工艺很普通,甚至比我父亲以前用的那把还要差一点儿。不过外表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损伤,虽然上面有很多尘,但看起来还是很新。
拿着鲁特琴的那强盗顺口说了句:“这是半年前从一个旅行商队那抢来的。”
看来是商品,难怪看上去这么新。
我无可奈何,从那强盗手上接过了鲁特琴,抚去了上面的灰尘。
“琴还合适吗?”那强盗老大问道。
拜托,我怎么看得出?只好含糊应道:“马马虎虎吧。”
然后,我开始调音。
好久没碰过鲁特琴了,实际音调我已经记不太清楚,我只好依照仅有的一点童年时候父亲教我弹鲁特琴的时候的记忆,一点一点地把每根弦每个音调至与记忆中差不多。
单调的琴弦音不断由我拨弄而出,而我则轻轻扭动旋钮,调试着。
应该也许或者可能差不多……就是这样的音调吧。
音调好之后,我衣服也被汗沁湿了一大片。
“好了吗?”看我停止调音,那强盗老大问道。
“好了。”我本来是想说“好像好了”的,但是怕这种不确定的答复会引起怀疑,只好干脆说好了。反正如果他们到时候听不出的话最好,就算听出了不对劲,我也能用我水平差推脱一下。
“请问,想听什么类型的诗歌呢?”沉默了许久,我见没有人主动点歌,只好硬着头皮问道。
“你会些什么?”那强盗老大问道。
我会什么?很有限啊……我父亲教我唱诗歌的时间也不多,而且这么多年来我忘记的也更多了。
仔细回想着父亲曾经教过我的诗歌,寻找着我现在还能完全背下来的语句。
沉默片刻后,我抬头道:“那么,我就给大家唱一首《战后》吧。”
~夜幕下,兵船无声地划破河面。
~我独坐船头,等待血红色黎明的来临。
~空气已经凝滞,只有死亡,可以打破窒息的氛围。
~夕阳犹存,兵船回航。
~我依旧独坐船头,身后,是空无一人的船舱。
~凯旋的宴会,汀泞宿醉,不想再醒。
我笨拙的手指在琴弦上跳动着,沙哑的声音由喉咙传出,一首很短的诗歌唱毕。
那强盗老大闭着眼睛,微微点着头。良久,才开口说道:“挺有味道的……我仿佛也回到了以前,和弟兄们一起为了地盘而拼杀,最后却独自一个人回到营地的时光……只不过,这首诗歌也太悲凉了一点,我们现在正是开心的时候,有没有能让大家更开心的诗歌呢?”
拜托!能同时记得诗歌和旋律的我就这么一首了,再逼我我也只能给你现场乱编了啊!
再说了,游吟诗人所唱的诗歌一般都改编自战争的故事,有谁他妈的打仗的时候还很开心很兴奋的然后还把这种心情转变成为诗歌的?
那强盗老大看着我,微微笑道:“有么?”
我想了好久,脑袋都要破了,都没想起父亲以前有教过我这样的诗。
于是我只好摇头道:“没有……游吟诗人的诗歌,几乎多少都带着悲剧色彩的。”
“呵呵。”那强盗老大笑了,他说:“我有一个祖先,他就是游吟诗人。据我所知,他所熟悉的所有诗歌,都是赞颂生命、充满希望,给人带来幸福和快乐的。看来你这个游吟诗人,还不够称职啊。”
我靠!半桶水遇到行家了?糟了糟了,还不会要当场揭穿我吧?
“可惜啊。”忽然,那强盗老大叹了口气,道:“我不太喜欢这位祖先。虽然他一直唱着给人带来快乐的诗歌,可是他留给后代的,全是痛苦。所以……”忽然,那强盗老大一怔,眼睛瞪得老大,然后“啊”的一声惨叫,然后从椅子上摔落下来。
“老大!”离得近的人见状一哄而上,把那强盗老大扶起。而离得远的人则是惊讶一下之后,一脸担忧地看着那强盗老大。从他们的眼神中,我感觉到这样的情况似乎已经有点见怪不怪了。
那强盗老大倒在地上,全身抽搐,嘴里不断地哀嚎起来。与此同时,他身上的皮肤显现出一丝一丝的红色,血管凸显。
强盗老大在挣扎着,哀嚎着,在承受着从体内而出的巨大的痛苦。同时,他的双眼开始变得无神、浑浊,本来在他身上的霸者之气消失不见,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在地上打滚着。
心悸,莫名的心悸。
这时,那褐发男子指着我,朝不远处喊了一声:“把他带走!”
“是!”有人应了一句,然后很快跑来了一个人,用绳子把我的双手再次绑上,将我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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