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学院唯一的废物

秋天是多伦弗尔一年中最好的季节，天气舒爽得让人快活，斑黄的落叶铺满学院的林间小道，踏上去感觉软绵绵的，发出秋天特有的清脆声音，尤其是雨后，天空会变得异常干净，清澈如洗，只需要坐在池塘边上仰起头就能对着湛蓝深远的天空看上一整天，枯叶划落坠入池塘，惊扰游鱼，在倒映着枯林和天空的水面上泛出几圈好看的涟漪。

学院里有一处紧靠着池塘的凉亭，凉亭附近种满了枫树，枝叶由黄至红朦胧不清地转化，树林在充斥着凉意的风里摇荡，远远看去就像一片不断起伏的赤色潮海，池塘边上用石块垒了一圈，湿润而斑驳。

“啊，又输了，”凉亭里，少女懊恼地抓了抓自己脑后束起来的两只马尾，对着面前这盘已然明朗的棋局丧气地抱怨道，“你怎么这么强啊？”

“没什么，”坐在对面的少年对她难得地笑了笑，少女眨了眨眼睛，里面仿佛有一瞬间放出光彩，平日里对方总是一副慵懒淡漠的模样，只有在下棋的时候才会露出真心的笑容，男孩当然对女孩的想法一无所知，他自顾自地站起身，一边将战棋复位一边说道，“我只是把你们修习魔法的时间花在了下棋和学习上。”

“唉，好可惜，”少女松懈地趴在桌面上，晃了晃白皙的小腿，紧绷的线条勾勒出姣好纤细的弧线，长及脚踝的白色短袜也为这双漂亮的小腿平添了几分诱人的魅力让人第一眼看见就不愿再移开视线，睫毛低垂，盖住那双好看的金色眼睛，她叹了口气，对着桌子对面的少年说，“明明你的脑子这么好使却偏偏不能修习卢恩，在这个时代任何职业可都比不上巫师吃香啊。”

“天赋问题，这也不是只靠着想想办法就能解决的事，”少年闻言低下头，默默地看了眼被自己紧紧握在手心里的【教皇棋】，而后动作轻柔地将其放在了棋盘的正中央，“这种事谁都做不了主，只能说命运并不站在我这边。”

“嘛，总之先别说这种丧气话了！”少女两手撑在桌子上，红白针织外套宽薄的袖子顺着桌面一路垂下，她直起身越过棋盘和少年慢慢凑近，直到二人的鼻尖几乎触碰到一起，少女温热的吐息都在少年的脸上弥散开来，撩过他细长的睫毛，随着秋天化在风里，但少年丝毫不为所动，表情反而恢复了平日的漠然，仿佛还在等着少女上一句话的下文。

“和我出去约会吧？”

她笑了笑问。

“这其中有什么神奇的逻辑关系吗？”少年将棋盘转了一圈，因为这次轮到他执白棋，“我想研究一下。”

“女孩子做事要什么逻辑？况且大好的周末你不和我出去逛街约会吃吃喝喝，就准备在这里和我下一天的棋？”少女再度向前移动了一点点距离，她看着少年紫色眸子中深邃的漆黑，金色的瞳孔也流露出了几分欢欣，“还是说你在害怕被你那个天才妹妹抓奸？”

“第一，我和你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所以没有抓奸的说法，被人看到之后最多传出一些【学院第一和学院倒数第一共处一室】之类让人感觉麻烦的传闻，第二，我妹妹并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和你这个喜欢把自己兄长牢牢掌握在手里的兄控变态不同，虽然她也经常对我说不要着急找女朋友，第三，”少年虽然是在和她对视着，右手却依旧能精准地拿起一枚【士兵】向前推动一步，“该你了。”

“略，”在被这么不留情面地拒绝之后少女吐了吐舌头乖巧地坐回原位，顺手抓起一枚【战车】在指间摩挲，就在这时她像是又想起来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眼前一亮，而后笑容暧昧地看向少年，“你既然也知道我是兄控变态，那如果我那位哥哥知道自己妹妹把原本和他约好的周末茶会推掉，转而用来和陌生男人共处一室，孤男寡女聊天下棋，你猜他会怎么做？”

“关于这件事拜托你还是饶了我吧，”少年唉声叹气地低下头说，“要不我让你三子。”

“这种时候你该说的可不是让谁谁三子，”女孩将【战车】斜着推出一格，抬起头看着少年，舔了舔嘴唇说，“而是该请一顿下午茶当封口费，最不济也得是一份草莓焦糖布丁吧？”

“如果你能下赢我的话。”少年抬起眼帘。

“那不就是根本没说嘛！”少女故作恼怒。

“我可以让你三子。”

“诺——德——”少女撒娇般愠怒地拉长声音喊出了少年的名字。

“既然你有这么不喜欢那就换一个条件好了，”少年叹了口气，迎着少女疑惑的视线，从身边一直放着的小包里拿出了一份粉红色的玻璃杯，在看清楚之后少女愣了一下，因为这其实是装满了粉红色布丁的杯子？！

“哇！诺德！”少女惊喜地从少年手里接过这份特殊的惊喜，她翻来覆去地翻看，语气越来越兴奋，还透着点受宠若惊的味道，“你怎么会提前准备的？”

“生日快乐，莉莉丝，”诺德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但眼神深处出现了几分柔和，“虽然对你来说是不怎么珍贵的东西，但这是我亲手做的，也算一份心意。”

莉莉丝愣了一下，眼前再度浮现出今天早上家人和教会前辈对她所说的话——【生日，啊对，对不起，莉莉丝你离家太久了，我和你的父亲都把这件事忘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这就，我们这就去为您准备……】

【你必须成熟起来了莉莉丝，像生日这种没什么意义的小事本就该被你忽视掉，你应该在意的是怎么早点从术师级晋升到律相级，而不是普通人之间无聊的习俗】

“真有意思啊，诺德，”莉莉丝捧起这份珍贵的礼物，认真地端详了好久，“我一时间都不知道到底是该好奇你居然知道我的生日还是该奖励你一个亲亲。”

“前者的话，我家师兄还是蛮好用的，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在八卦方面他的信息搜集速度和储备可是比学院新闻部都要高上几个档次，”在提起自己那令人无奈的师兄之后，就连诺德自己都忍不住摇了摇头，“至于后者，饶了我吧，为了活下去我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真过分啊，把人家说得跟带毒的巫妖一样。”

“这是为了活下去所必要采取的手段，就像《未来日记》里的天野雪辉或者《银英》里的奥贝斯坦，”诺德一本正经地看着棋盘，“我诺德诺德只想过平静的生活。”

“又在说别人听不懂的话……不过诺德你啊，魔法天赋为零，平常不参加任何集体活动也不和其他人交流，在女子话题里也没什么存在感，任人摆布，哪里需要哪里搬，就连园艺修养课的老师都经常叫你去帮他铲花种草吧？”莉莉丝到现在都没有撒手，好像自己抱的不是简单的草莓焦糖布丁，而是某样稀世之宝，“这样的生活也是够平静的，虽然常年位居女生最想交往的学生榜前十，可惜因为有那么一个耀眼的妹妹在，无论谁陪在你的身边都会显得那么黯淡呢。”

她轻轻地将杯子抱在怀里，塞进胸前，感受着体温一点点传递到冰凉的杯壁上，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心地伸手隔着棋盘指向诺德鼻尖：“但是本莉莉丝大人除外哦！能安然站在你身边的人是我莉莉丝哒！”

“好的好的莉莉丝大人，”诺德挪动棋盘，倒也并没有多么在意那一杯布丁如今何其温软的现状，“既然对我的条件这么满意，那下一步棋，就轮到你了。”

“莉莉丝？！你在和他做什么？！”一个男人的声音忽然从远处传过来，诺德顿时感觉不妙。

“哥哥？！你在和她做什么？！”又是一个女孩的声音，诺德感觉自己的头又大了几分。

“草，师弟，师弟你在干什么啊师弟！那可是教皇钦点的圣女，学院名副其实的第一天才，你就这么把人家拿下了？！”

诺德巴不得把这第三个声音从脑海里消除掉，连本人也一齐消失的话那就再好不过。

“那这些善后的事就留给你咯，我——的——诺——德——”莉莉丝甜甜地朝他一笑，抱着布丁就雀跃地绕过三人小跑着离开，临走前还转过头，对诺德投来一个飞吻，做着口型说了句什么。

三人很快地走上前来，为首的男人放下手上一堆大包小包的礼物，面色悲凉，眼里尽是看得出的失落，而这些失落都将成为这位兄长熊熊怒火的燃料！

他对着诺德掰了掰手指，发出清脆的声音：“那么，学院的吊车尾，名副其实的第一废物诺德同学，希望你能对此给个解释呢。”

“哥哥你在做什么啊？今天的炼金任务都没完成的吧？”黑发女孩不满地嘟囔着，“最起码先做完任务再出来潇洒啊……”

“师弟！师兄挺你，如果你能让那位莉莉丝从教皇手里要来一百份亲笔签名的话那我这辈子都会归顺于诺德大人麾下，快师弟，让师兄抱紧你的大腿！！”

诺德无视了这三个人，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刚刚女孩对他做出的那副口型——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承认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倒也不是不可以？”

真是有趣啊。

诺德轻轻地笑了起来。

莉莉丝大概永远都不会想到，自己面前的这个诺德就是十二年前被她亲自带人上门解除婚约的那个孩子。

他看向棋盘上没动过几步的棋子，伸出手，将【教皇】向左上斜着移动两格，对准了漆黑的【君王】。

“抱歉了莉莉丝，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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