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返乡

小时候，我经常和妹妹还有朋友们一起，顺着这条路前往山脚下不远处的镇子上去。大人们会将花椒，辣椒，还有一些便宜的茶叶交给我们；偶尔也会给点兔子的皮毛；叫我们到镇子上的商行去卖掉，然后再换一些面粉回来。

第一次去的时候挺惨的。虽然有大人跟着，但我们还是一人扛了一袋面粉在肩膀上。扛着对一个孩子来讲很重的行李爬山路简直是种刑罚。等到村子时，我们的脚都磨破了，水泡里流出的液体混杂着鲜血打湿了我们的脚。

在我们将面粉交给妈妈后我们抱着她哭了起来，说我们再也不要去镇子上了。

然而这时妈妈却默默地端出了用塘渣炒出来的板栗给我们，说我们下次还去的话，就还能再吃到这个甜甜糯糯的点心。

于是，直到我参军为止，我和妹妹两人每年都要在这条路上走上个十多次。

想到这里我不禁笑了起来。

停下自己的脚步，我挪动了一下挂着一把铁剑的皮带，然后从背后取下皮囊，喝了口里面有点温热的水。

微风吹过的山间里回荡着树叶晃动的刷刷声。偶尔一根断枝会发出清脆的响声，象征着居住在山上的居民们（不一定是人类），正在这附近踱步。

山上虽然也有狼和山猫，但熊和魔兽之类更为凶猛的野兽都不存在于此。小时候我们不知道这点，所以每次有点风吹草动都会吓得尖叫起来。

也许当时对这些野兽来讲，我们的叫声要更可怕一些。

“给村长他们带只兔子回去好像也不错呐。”我自言自语道，但随即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毕竟，这是我八年来都没能回到的家乡。

思乡之情在我胸膛中跳跃着，好像马上就要跳出来了一样。

这样想着，我加快了登山的速度

“转过这个弯就到了。。。诺尔，你再加油一点。。。”一边鼓励着浑身上下早已疲惫不堪的自己，我一边踩着春雨过后泥泞的土路向前奔跑。

很快，就如同探出头的兔子一般，被晚霞照耀着发青的炊烟最先出现了在我的视野里。

然后，便是村子不知什么时候建起的围墙。

我离开的时候村子还没有这个只到我额头处，用石头和木头堆起来的围墙。但考虑到这几年的战乱，村子可能觉得堆起这个墙能安全一些。

但问题是，门口有个拿着长枪的陌生人正在那站岗。

说是站岗可能有点不太合适，因为这个红发年轻男子背靠着围墙坐在地上打盹。他手上的长枪也是插入土地里，斜靠在他身后的墙上的。

“这是你家。。。你家就在这。。。没什么好害怕的。直接从他身边走过。。。走。。。”

这样说着，我试图从这名陌生男子身边走过。

直到我发现，他手臂与胸口上的铠甲上，有着帝国的双头龙徽章为止。

这个人是名帝国兵。至少他曾经是。

“卡尔纳小队和罗德尔小队从东南侧包抄敌人！诺尔，杰娜，你们跟我一起从正面上！为了王国的荣耀！为了王国的荣耀！”

眼前的帝国士兵们头戴皮盔，他们的胸甲却是金属制成的。这些被打磨光亮的铠甲上闪烁着火光。双头龙的徽章像是活了过来一般，随着摇摆的光线扭动着。

虽然他们是被我们偷袭的，我们却在他们眼中看不到一丝恐惧。

手起刀落，我用手上的钢刀砍死了两名没来得及举起武器的帝国兵。我的爱马在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后发出了兴奋的啼鸣。

火箭划过了夜空落在了我们周围。被点燃的粮车熊熊燃烧，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脂肪燃烧的焦臭味。

我们驱马杀过帝国军的补给队，来到森林深处时转过身来再次冲向他们。然而却发现他们已经重整了队形。

一字排开蹲下，忍受着不断落入他们身边的火箭，他们将长矛插入地面，紧紧地握住枪柄等待着我们。

我们正驱马撞入一道尖锐的死亡之墙。。。

摇了摇头驱赶了眼前突然浮现的呐喊声，我将思绪拉回了现实之中。

不知何时我已经将腰间的那把充满无数伤痕的铁剑拔了出来。而我眼前的这名帝国兵依然没有醒过来。他的胸口随着有节奏的呼吸动着，似乎在做一个美梦。

我很简单就能结束他的生命。将剑插入他的喉咙，他便立刻就会死去。。。

还能再次了结一名帝国兵的性命让我感到了无比地。。。雀跃。

但我迟疑了。

这名红发青年看上去和我年纪差不多大。从他身上简陋的装备来看，应该是被帝国强制征兵后不得不背井离乡的农民兵。

战争已经结束三年了。他好像也在这村子里安了家，毕竟内地这么偏远的地方不可能有帝国的哨站之类的，就只能用他在这安家了来解释他为什么在这里。

想到这，我将剑插回了剑鞘中，并无视了依然在沉眠的年轻人，走进了村子里。

村子还是这个味道。空气中弥漫着柴薪与熏肉的香味，以及偶尔飘来的猪圈中传来的兽臭。

这便是家乡的味道。

有些居民这时正在家门口忙着将晒的茶叶收到自己的屋子里，但在看到我后都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有的人还发出了轻声的尖叫。

“莱姆叔叔，库尔娜阿姨！”我向一对和我家关系不错的老夫妻打了声招呼。头发上已经充满白发的他们长大了嘴看着我，眼睛瞪得像是铃铛一样原。

“。。。诺尔？”库尔娜阿姨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越来越多的人在听到响声后从家里走了出来。。。这些人都是我熟悉的面孔。他们一个个脸上都挂着震惊的表情，目光追随着我向我家的方向走去。

直到眼角的余光中我看到莱姆叔叔突然向村子的集会场，同时也是村长家跑去时，我才意识到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我所期待的欢迎的拥抱并没有到来。取代而至的，却是震惊与恐惧。

“诺尔，诺尔等一下！”

我转过身来，发现库尔娜阿姨追了过来。原本是村子第一美女的她脸上出现了不少皱纹，而原本水嫩的皮肤也抵挡不住时间的侵蚀，变得干燥，开裂。

“你。。是诺尔吧？”

“嗯”我点了点头。

库尔娜阿姨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我脸上打柳的络腮胡，以及被我草草地扎成辫子的头发。

“你变了不少啊。”

“毕竟走了八年嘛。”

“八年。。。八年啊。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是啊。”我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开始往家的方向走。

一边走，我一边问了库尔娜阿姨，她女儿卡娜，也就是我离开村子前订婚的对象，最近过得怎么样。

“嗯，啊？哦，卡娜。。卡娜她过得挺好的。”

不知为何，库尔娜阿姨回答得支支吾吾的。

闻言，我加快了往家走的脚步。

快走，变成了奔跑。

“诺尔，等一下。等等！”库尔娜阿姨追不上我便在我身后大声喊叫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情况？我脑海中只有挥之不去的异样感，以及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诺尔！！别过去！！”

我没有搭理库尔娜阿姨，直径穿过了一系列住房以及惊讶的村民们，走到了我家的门口。

还是我印象中的那个有点矮的草，泥还有石子糊起来的墙壁，以及木制的房顶。房子后面的烟囱中，炊烟正在缓缓升起。

门开了。

从门里走出来了一位脸上长有雀斑的女孩。。。女子。她黑色的长发扎成了麻花辫，挂在她的肩膀前。

而一名依然在襁褓中的婴儿，正在那一边笑着，一边玩弄着女子的头发。

女子在看到我后睁大了她的双眼，她那美丽琥珀色的瞳孔中充满了震惊，以及恐惧。

我们就这样对视了一段时间，两人久久都没有做声。

追上我们了的库尔娜阿姨在看到这个场景后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和我们搭话。

“诺尔。。。吗？”女子有些迟疑地问道。

我点了点头。

“卡娜，好久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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