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游戏之下

投入工作的罗浩宇是一个十分严谨负责的人，对待工作一丝不苟，锱铢必较。为了完成每天的工作任务，常常自愿加班，这在旱涝保收的政府单位也算是楷模类的了。

然而这么多年，他的职务基本是原地踏步，工作任务却与日俱增。在新入职的后辈看起来，他是严厉的前辈。在同事眼中，他只是个未老先衰的老古板。

只有罗浩宇自己清楚，他太过内向的性格像一层厚厚的茧，紧紧地束缚着自己，在茧的中央是一颗闷骚的心。

“喂！昨天找陪玩了吗？我看你又玩了一把，还吃鸡了！”张猛又凑过来一脸坏笑地问着奇怪的话。

“我就不该听你的馊主意，害我浪费一晚上时间，否则今天也不会这么忙了。”

“哟哟哟，拼命三郎你也该歇歇了知道吗，别人不清楚，我还能不清楚你其实寂寞的很，早就需要有人带你放松放松了，昨天玩的很爽吧。”

“还好意思提，见色忘友，我以后再听你的玩什么狗屁游戏找对象，我就跟你姓！”罗浩宇一把推开他，一想起昨天的糟糕游戏体验自己就一肚子气。

“怎么说兄弟呢，我是那种人吗？这不昨天是想让你跟小王拉拉关系，好一起玩啊。谁叫你那么不争气，小王说再带你掉段，她就不玩了，哥们才踢的你。”

“敢情还是我的不对了？！”罗浩宇更火大了，“去去去，我不想见你，一刻都不想，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别啊，兄弟知道昨晚是有点儿过分，这不今天来补救了，喏，这个给你。”张猛把一张精美的票样递给了他。

罗浩宇瞥了一眼，《茶花女》舞台剧文艺汇报演出。

“拿走！我从来不看这玩意。”

“别呀，这可是咱们江城最大的舞台剧演出团体――江漫师范剧团的演出，如果不是（小王）王璇托关系搞了这么几张，根本抢不到。”

“王璇？昨天一起玩那女的？”

“对，昨天就算是个爱好交流，打打游戏而已。我后来跟她说了你的情况，她还是想和你见见。都怪哥们儿这张嘴，把你吹得太文艺了，结果她就搞了这么一出。你说你不去，啧啧，那就只好哥们儿替你受累了。”

说着张猛装作十分惋惜的样子准备把票收回去，说时迟那时快，罗浩宇的麒麟臂轻舒，一把将张猛准备拿回去的手又拉了回来。

“诶，诶诶……哥们儿你轻点儿……”

“票留下，你可以离开。”罗浩宇一把夺过门票。

“是谁说自己从来不看的，现在又真香了？”张猛戏谑地看他，一脸欠揍的表情。

“咳咳，我大学可是中文系的，从来不看又不代表不会看，行了你小子忙你的去吧，事儿成了少不了你的好处。”说罢一把推开了张猛。

看着罗浩宇一副装作什么都不在乎的面瘫死鱼脸，和手中紧紧攥着门票的强烈反差，张猛小声吐槽道:

“死闷骚！”

说实话，罗浩宇并没有看过舞台剧，《茶花女》也仅仅是当初学中文专业时看过一点儿小说内容。具体情节记不太清，只记得是一个爱情悲剧故事，貌似还是和妓女有关的？果然不论古今中外，青楼女子的故事都是最吸引看客的。

这算是约会吗？可是约会看这种剧？罗浩宇又在心中大肆吐槽了一番那个什么小王的奇葩审美。

穿上大学一直用到现在的西装，罗浩宇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神经……不，精神了不少。看舞台剧是要穿正装吗？大概是吧，又不是看电影。

但是很快就被打脸，来到人民剧院才发现来来往往的人群哪有穿正装来的，大家都穿搭随意，只有自己穿的太过正式，不像观众倒像是跑龙套的演员。

小王又半天不来，自己真的是尴尬的很，索性先入场吧。这是剧场，座位都是有严格标号的，小王一会儿入场也肯定就坐旁边了吧。

这样想着，罗浩宇就先进剧场了。

大厅里到处都是海报，《茶花女》的海报也在其中，是油画风格的，看起来十分复古。

一个身着巴洛克风格古典落地裙的美丽女子独倚窗扉，一道血泪自眼角流下，一面沐浴窗扉外的斜阳，一面隐藏在阴暗中。

看起来格外让人心疼，却也散发着一层诡异的美感。

有意思。罗浩宇一边感慨这副海报设计的别出心裁，一边看起了海报上的演员名字。

“阿尔芒――青鸟”

“迪瓦尔――奥利给？”

这应该不是真名字吧，现在的舞台剧演员艺名都这么奇怪吗？看不懂梗的罗浩宇一脸懵逼，可是下一秒，自己的目光就被一个名字吸引过去了。

“玛格丽特――梦子？！”

他揉了揉眼，再三确定后，总算是肯定了就是“梦子”这两个字。

不会吧，这么巧？罗浩宇觉得不可思议，想什么呢，一定是重名了。

这下，他对这出舞台剧的兴趣已经超过那个迟到的小王了。

不一会儿，剧场已经坐的满满的。然而小王还是没来，罗浩宇无可奈何地对应门票找地方坐了下来。

可是这一坐不要紧，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坐在了一群老师中间，根本没有什么小王的空座，身旁是两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左右为男。不，前后也是男的。

“先生，你坐错了吧？这里是学院老师的专区。”左手边的壮汉男老师狐疑地问道，右手边的则一副特别嫌弃的表情。

“不对呀，应该就是这里了……”罗浩宇满头大汗地重新借着微弱的光芒再次确认，就是这里没错呀。

“拿过来，我看看！”右手边的老师不耐烦地一把把票夺过来，看了一眼后表情也不淡定了。

“这票你哪儿来的？”

“朋友送我的……”

“你也在师范学院工作？我怎么没见过你？哪个系的？”

“我不在学院工作，我是海关的。”

两个老师面面相觑，罗浩宇看着他俩，他俩看着罗浩宇，突然恍然大悟。

哦！他俩是舔狗不得好死，我算什么？代替被舔？罗浩宇哭笑不得，另外两个男老师则脸臭得没法看，得亏是剧场黑。

两个老师不约而同地把票撕碎，起身离开了，只留下尴尬的罗浩宇。四周的老师们窃窃私语，给人一种三个男人三角恋的感觉。

张猛！！！！！！！！

罗浩宇在内心咆哮着，他现在撕了张猛的心都有。另一边，正在和王璇偷偷约会的张猛突然打了个嚏喷。

“怎么了？”

“没事，大概是有人说我吧。”

“你这么缺德，背后骂你的人一定不少。”

“不缺德又怎么能找上你呢，嘿嘿。”

“死样，没个正形。”

回到剧院，罗浩宇正纠结于要不要像那两个男老师一样潇洒离场时，音乐响起，清冷而富有磁性的念白声响起:

“在这充满焦虑不安和虚荣暧昧的尘世，不是每一种爱情都能得到祝福。”

“无论是白色的，还是红色的，终究是灰色的。”

“生长于巴黎灯红酒绿名利场的一朵茶花，渴望着属于自己的救赎。然而这世间的每一种美好，都是待价而沽的……”

伴随着柔美且略带伤感的钢琴曲，名为玛格丽特的女主角登场了，灰头土脸，穿着粗布衣裳，却满脸洋溢着傻小子般阳光的笑容。

罗浩宇不自觉地坐下了，他本以为女主角一出场就是像海报中一样的华美端庄呢，没想到是这样一副假小子样。

梦子演得很有张力，看起来就像是天真烂漫的孩子一样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直到在平静的念白中，玛格丽特家的生活日渐陷入困境，同伴一个个离去，家人相继逝去，玛格丽特脸上阳光的笑容渐渐消失，罗浩宇看到有泪珠在梦子眼中闪烁。

在最后的对话结束后，玛格丽特动身前往巴黎，第一幕结束。

剧场一黑一白，时间转换，玛格丽特身上的粗布衣裳像魔法似的瞬间变成了华美的礼服，灰头土脸的乡下假小子也瞬间变成了妆容精致的社交花。梦子的笑容依旧，甚至说更加完美了，完美的假笑，上流社会迎合他人的标准化笑容。

这一幕的转换，十分迅速却又恰到好处，让从未看过舞台剧的罗浩宇看呆了。饰演玛格丽特的梦子前一秒还是阳光少女，后一秒就是饱经沧桑的交际花。一颦一笑，都都带着摄人心魄的美感。

梦子也没有很漂亮，甚至还有些像男孩子一样的倔强，然而却高度契合着角色，让人不禁觉得茶花女就是这样，这样倔强而充满魅力。

罗浩宇不再去想被小王欺骗的事，他的注意力已经被那个富有魅力的玛格丽特吸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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