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距离

五天后，森站在落地窗前，六层高楼外的景象尽收眼底。

城市上空，低低的天幕，压着一重重厚重的黑云。

就好像上帝织了一道厚厚的银灰色的帷幕，紧紧地裹住了天地间的一切。

将视线往下移。

因为没有阳光 地上的楼房变得陈旧灰暗。

（今天也是阴天呢）

森叹了口气，转头继续面对这个不足七十平方米的屋子。

这已经是他在家里自我隔离的第五天了。

朱诺那头已经没有了消息。

现在的他，时常会站在窗前，盼着那个白色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那么，应该做些什么呢？）

森环顾客厅。

玻璃茶几已经被擦拭的完全透明，地板上没有一点灰尘。

整个房间窗明几净，干净的有些不正常。

门前堆放了数个膨胀的垃圾袋，它们的正中部位贴好了分类标识的贴纸。

（就再打扫一遍吧。）

森走进卫生间，当经过镜子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里面的人。

尽管拾掇的很整洁，可还是掩藏不住那苍白的脸色。

森撩起居家服的上衣，将皮肤表面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

这个动作在过去的五天，他重复了无数次。

原本光滑的皮肤似乎有些粗糙起来，但勉强还算是人类的。

森将整个房子扫好、拖好、又将这个房子的的桌面再抹一遍后，把打扫工具妥善放好，走进了书房。

书房有个像面墙一样大的书柜，摆满了纸张发黄的书籍。

《古生物学》，《古生物学和地史学》 、《自然系统》...

上面还摆了些奖项 ，最大的是旧时代的诺贝尔奖。

森没有去看它们一眼，已经将它们当成了装饰品。

他来到书桌前，拉开椅子坐下，拿出一张雪白的稿纸，从抽屉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他父亲过去常用的钢笔。

森的表情从来未有过的肃穆。

***

杉幸子左右张望着，走进了一片住宅楼。

门口正在打盹的保安，打了个哆嗦，清醒了过来。

“小姑娘，你是来找你的同学的吗？需不需要我带你去。”

保安一溜烟跑到了杉幸子的面前。

“不需要，谢谢你了哦。”

杉幸子回了个笑容，便匆忙走开了。

（色大叔盯着人家干什么？我打扮了两个小时可不是给你看得！）

杉幸子抬头看着天气，没有带伞的他暗暗祈祷等会儿不要下雨。

在路边停放的轿车前，她透过车床玻璃，再次检查了一下自己今天的装扮。

(也不知道淡妆适不适合我，希望他会喜欢吧）

学校因为恐怖袭击暂时停课，杉幸子听说森受了伤在家休养，就从班主任那儿要来了森的地址。

上楼梯的时候，杉幸子用手摸了下提着的便当。

（还好没有完全凉掉，不知道森喜不喜欢这样偏日式的口味。）

她的右手食指绑着创口贴，这是杉在做便当的时候不小心切到的。

（贴着这个，药酱不会觉得我是粗心的女孩子吧？）

杉幸子想了想，将右手手指上的创口贴撕了下来。

伤口基本已经不出血了，已经变成了一条浅浅的红线。

杉幸子吹了吹后，继续上楼。

在写有601的门前，杉幸子深吸了一口气，踮起脚按下了门上的门铃。

叮咚———

森似乎在房间里做些什么，过了一段时间才听到脚步声。

“如果是送快递的，放在门外就好了。”

语气极为平淡，仿佛还有些漠然。

“药酱是我！”

“是幸子吗？”声音略显惊讶。

“我听说你受伤了，就想来看望你一下......我还给你带了便当哦。”

“幸子你能来看我我很开心，只是....我现在有点不方便。”

“哦？药酱该不会在房间做一些坏坏的事情吧？”

“没有！这当然不会啦。”

杉幸子捂着嘴笑着，眼角俏皮地上扬，“药酱毕竟也到了那样的年纪呢，那我就在门外等你吧。”

门内沉默了一会儿，响起了森不自然的回答。

“我现在破了相，很丑，我可不想在幸子心里的帅气形象变差，所以还是不要见了吧，哈哈哈。”

“我都听同班同学说了，我在报告厅里被魔女抓走了，是药酱你不顾危险才将我救出的，当我被防疫部队叫醒的时候，你的校服外衣还在我的身上呢！”

“我哪里有那样的本事，是天使把魔女打跑的。”

“我还记得当时的景象的哦！当时在报告厅，所有人都在往外跑，只有药酱还在回头找我，看到你我的心就安宁了。”

“是嘛。”

杉幸子站得有些久，腿有些酸，就将便当放在地上，靠着森家的门，在门口坐下了。

“以前，我被药酱的温柔吸引了，但经过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后，我发现药酱比我想象中更好。”

门内，森也来到了门口。

听着门外杉幸子声音的下移，他悄悄的坐在了门边上，将背靠在了门上。

两个人背靠着背，仅有一扇门的距离。

但这扇门却永远不可能彻底打开。

“药酱..你喜欢我吗？”

“哈哈哈哈，怎么会不喜欢呢？难不成你是想再听一次告白？”

“想！”

森将头抬起，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清清嗓子。

“我最喜欢杉幸子了，不管是之前，还是以后，我都会一直喜欢杉幸子的。

“嗯。”娇腻的应声从杉幸子的鼻腔轻轻的哼出，带着几分羞涩。

“满足了吗？”

“满足了。”

门的另一边，靠坐着的森，郁结的眉头逐渐舒开了，露出了五天以来的第一个微笑。

“我呢，就感觉自己跟个笨蛋似得，明明全世界最好的宝藏就在身边，却一直没发现，不过还好，现在宝藏是我一个人的了。”杉幸子抱着立起的双膝，亮晶晶的眸子闪烁着掩饰不住的羞涩，“等药酱伤好了，我想做好多的好多的事情。”

“嗯？”

“以前看到学校里的那些情侣羡慕的不得了，现在我也要和药酱做那些害羞的事情！”

“比如呢？

“嗯....我想跟药酱在操场上散步，我想跟药酱在天台上你一口我一口的喂饭，我想躺在药酱的身上在图书馆里看书，我想枕着药酱的大腿在长椅上睡觉，我想跟药酱在夜空下躺在草坪上数星星，我想把把所有社交软件的头像都换成你和我的大头贴。”

“.....”

“当然，我也会督促药酱好好听课的，这样我们就以后可以上同一所大学啦。”

“.....”

“之前，想跟药酱亲近时，一看到旁边同学就不敢了，但现在我想通了，喜欢一个人就不能藏着掖着，爱就要大声说出口，毕竟药酱是那么优秀的男生，对吧！”

“....”

“和药酱在一起，我总是会变得很奇怪，变得好像自己不是自己，怪害羞的，我竟然幻想我们可以这样一直走下去，从校服到婚纱。药酱，这样的我，是不是很贪心呢？”

靠门而坐杉幸子脸颊略泛桃红，嘴角带着一丝甜甜的笑意。

“....”

“嗯？药酱你是感冒了吗？为什么总是在吸鼻涕呢。”

“没有..”

轰隆隆。

外面响起了雷声，紧接着是淅淅沥沥的雨声。

“下雨了，药酱，我可以进去先躲会儿雨吗？”

“不行。”

“那...我没有带雨伞，你可以借我一把吗？”

“嗯....好。”

森戴上了一次性手套，起身从鞋柜上方，拿出了一把雨伞，将门打开一个小缝隙递了出去，

为了防止杉幸子突然把门打开，他用另一只手抵住了门。

（还好这把伞打扫的时候没有碰过，要不然把带有病毒的雨伞借给幸子就完了）

森拿着雨伞的手停留了片刻。

外面的人没有接。

“你.真的不想见我吗？”

杉幸子的声音有些低落，哪怕隔着门，森也能想象到她的表情。

楼道间安静的好像另一个世界。

“....”

“....”

“....”

森紧咬着牙关，强忍着回答的冲动。

“嗯..我想，我还是不该给药酱添麻烦！，改天见咯！”

门外响起了下楼梯的声音。

森愣在原地，手里的雨伞依旧在手里面。

他知道杉幸子在等他追上去，可森却没有这么做的勇气。

现在的他已经是个行走的病毒携带体了。

身前的这扇门就是他最远能达到的位置。

轰隆隆——

外面的雨声更大了，风好像也很大，甚至能听见树叶乱哄哄的摇摆的声音。

啪嗒——

手里的雨伞掉在了地上。

森在门口站了许久。

薄薄的衣襟被打湿了，鞋子里也漫进了雨水，短发像是浸在水里。

他想象着杉幸子在大雨中的感觉，任凭楼道窗户外的冷风冷雨打在身上。

楼道里好像也下起了雨，不明液体在脸上滑落。

森的脚下还有杉幸子留下的便当。

森蹲下，将便当抱在怀里，回到了房子里，将门关上。

他缓缓走进书房，看到了桌子上稿纸，打头的几个字。

立遗嘱人：麦德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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