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曾想过,来生要做一棵树?
没有悲欢,站成永恒。
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
一半洒落荫凉,一半沐浴阳光。”
在很早以前,这是一首抒情诗。
但在现在,它更像是万千人类的结局缩影。
人,作为动物,凭借双脚丈量大地依靠感知体会万物。
以为通过掌握工具和成规模有序合作就战胜了其他物种,统治了地球。
只可惜,花冠病毒,这一微小的,结构简单的非细胞型微生物,轻易地篡改了人类的基因序列,迫使他们以一种新的生命形态存在。
一颗树。
幼苗跟人生前一般大。
不会说话,没有表情。
唯有风吹过时,发出的沙沙声音似带一丝情绪。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种解脱。
免除于作为社会机器齿轮的劳顿,不再被情感、尊严、名利、梦想所折磨。
温度、湿度、光线、淡水便可满足他们所需要的一切。
当然,要讲的并不是这群树的故事,而是一个名叫森的人的故事,以及,除他以外,即将变成树的,全体人类的故事。
***
***
***
今天的森准备做一件大事。
他好端端地走在上学的路上,却下意识去摸兜里的东西,里面好像装着什么宝贝,或是见不得人的东西一样。
走到路口时,他忽然停了下来,总觉得哪里不妥。
确定周围无人后,便把兜里的东西掏出来,摊开仔仔细细地通读了一遍,觉得没太大问题,这才吁出一口气。
说出来,森有点不好意思。
兜里的是一张蓝青色信纸,边框花纹是带有红花点缀的绿色长枝。
这是森很喜欢的款式。
信纸上的内容,是一封情书。
森为了写这封情书,花了整整一个礼拜,其中编,只花了一天,而誊抄却花了整整六天。
写废了一叠信纸。
表白的对象,是森的同班女同学,杉幸子。
杉幸子是日本籍的学生,是个会照顾学校流浪猫的温柔女孩。
升入高中部以后,恋爱的幼苗在少男少女心中成长。
当迟钝的森开始觉醒对于女孩的别样情感时,一学年已经过去,大多优秀的女孩子早已被其他人追走了,森后悔莫及。
好在印象美好、相处融洽的杉幸子还一直单身。
(今天一定要顺利把情书送出去)
森暗下决心,握紧了拳头。
“药酱,早上好哟。”
这声音令他心头一震。
从路口走来了一位身穿高中制服的女生。
来者不是别人,恰好是森心心念念的杉幸子。
在古日本,称呼亲密的人总会加上一个“酱”字,因为森的全名叫麦德森,音译即是medicine,翻译过来就是药,所以杉幸子喜欢调皮地称呼森为药酱。
今天,杉幸子的短发用红色发带扎了起来,平添了几分活力。
杉幸子的家跟森同一个方向,放学后两人偶尔还会一起回家。
没想到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森竟然会在上学路上遇见她。
“早上好啊,幸子。”
森想起信里肉麻的辞藻,爱你云云,喜欢你云云,脸有点红。
杉幸子微微一笑,两人十分有默契的并肩走在了一起。
“我刚才还想着上学的路上会不会碰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就看见药酱了,真的好巧啊。”
“是啊,真的好巧啊,哈哈哈哈,啊内个,幸子早饭吃的什么呢?”
“我想想..嗯,味增汤、纳豆、还有饭团,药酱呢?”
“我啊,我是吃的昨晚剩下的小汉堡。”
往常这个时候,森的脑袋总能找到合适的话题,可如今连维持基本的运转都有些困难。
现在,两个人看起来只是很要好的朋友吧,过了今天,关系或许就会发生变化。
登上新的未知台阶,亦或是得到人生第一张好人卡。
总归是不会这样持续下去了。
此刻,他已经被未来的不可预测性搞得心事重重。
“话说马上要测试了,不知道药酱准备的怎么样了?”
“昨天..昨天看番忘记了。”
森是不会将昨晚的告白演练托出的,他还私下练习了接吻的姿势。
“要考的《花冠病毒历史》可是必修课哦,药酱这么不重视它,真的好嘛?”
“已经有两门必修课挂了,所以也不差这一门吧。”
“没有修够学分,可是要留级的,到时候可就没办法一个班了!”
“我这木头脑袋,就算临时抱佛脚,也提高不了多少成绩吧,呃呵呵呵。”
杉幸子突然站住不走了,森脚步一顿,转过头去。
杉幸子美目含嗔,嘴唇轻咬,看起来是真生气了。
森赶忙解释:“没办法啦,那真是一部非常好看的番,根本停不下来。”
杉幸子露出了听到错误回答的表情,摇摇头:“药酱,你忘记那个词语是不能说的嘛。”
“哪个词语?哦!抱歉。”
森这才想起,“木头脑袋”刚刚被定性成带有歧视患者色彩的词汇,是违反道德的。
“说话也要注意分寸,如果被警察听见可是会被带走批评教育的哦。”
“哦。”森尴尬地想找个缝钻进去。
“嘻嘻。”杉幸子忽然贴近森,俏皮地笑容浮现在脸上,“药酱这个笨蛋,头上有树叶也不知道。”
森感觉到一双小手温柔轻抚于头顶,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拿了下来。
“如果没信心考好,来找我请教也不是不可以。”
“可以一对一辅导吗?”
“看你表现咯!”
森没来得及回过神来,杉幸子便跳着跑开了。
森所就读的学校离他住的公寓并不远,步行便可满足日常出行需求。
今天因为和女孩子同路,脚步放慢了很多,当两人来到学校校门口时,时间已经不早了。
校门口前,排起了三条长长的队伍。
队伍的最前面是三个检测门,学生们轮流从里面经过,门旁边站着三个身穿白色隔离服的人,他们是由防疫部队分配的,学校常驻的防疫部队人员。
排的靠前的学生各个表情肃穆,余光偷偷打量着防疫部队人员,看起来对他们都有些恐惧。
但排的靠后的,还没轮到的学生就有些随意了,有的在吃早点,有的在和旁边的人说笑,还有个甚至在抄同学的作业。
森平时都会早起几分钟避开上学高峰,但今天却和大部队装个正着。
“哎,天天都要检测,真是麻烦。”
“不管怎么说,也是致死率高达百分之九十的病毒呢,还是慎重点为好。”
他们俩挑了个相对来说人比较少的队伍排在后面,两分钟的功夫就从队伍的最后面,排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即将轮到他们时,队伍后面闹闹哄哄的。
好像有人想要插队,但前面的人不愿意,还发生了推攘。
排在森后面的杉幸子也受到了波及,她一下子没站稳,身体前倾,压在了森的后背上,森没感觉到多大冲击力,只感觉到两团软软的东西撞了上来,森不禁幸福地叫出声来。
“没事吧?幸子。”
“没事...”
杉幸子的脸红成了个大苹果,眼眸低垂,不敢去直视森的眼睛。
(女孩子们也都开始发育了啊,如果能和杉幸子在一起,或许以后可以....)
这般想着,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对着空气抓了抓。
“哦,忘记了。”杉幸子忽然说。
“嘶...”森后腰的嫩肉被幸子狠狠地揪了一把。
“注意排队秩序!”
防疫部队人员扯了一嗓子,队伍立刻停止了骚动。
轮到森检测了。
走过检测门,带有温度的光线照射在他身上。
滴的一声后,表明森并没有携带花冠病毒,可以进入校园。
森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不远处,看着还没检测的杉幸子。
因为刚才的事情,杉幸子被森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剜了森一眼后,蹑步进入检测门。
光线像刚才一样照射在杉幸子的身上,可并没有立刻发生滴的声音。
一秒。两秒。三秒。
队伍后面传来的嬉笑声,不远处传来的汽车行驶声,已经通过检测学生的说话声,无一例外的钻入了森的耳朵里,可他就是听不见杉幸子检测通过的声音。
杉幸子抬头看了一眼检测门,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防疫部队人员,迫切渴望得到反馈。
是检测门出现事故,亦或是发生了其他事情。
四秒。五秒。六秒。
杉幸子呆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没有滴的声音,也就无法通过。
森看见,防疫部队人员隔离护目镜里的目光越来越凝重。
七秒。八秒。九秒。
杂音越来越远,森现在能听到的只有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杉幸子抬起头看向他,那澄澈双眸里满是悲哀和无助。
第十秒。
终于,森没能等到代表杉幸子检测通过的声音,等来的只有嘈杂刺耳的警报声。
站在隔离门间的杉幸子一瞬间好像失去了灵魂。
这还是森在学校一年以来,第一次听到检测器发出的另一种声音。
...
在那之后,森的脑袋嗡嗡作响,耳朵好像被警报器给震的暂时失鸣了。
他看到防疫部队人员对炸开锅的队伍说了些什么。
还没来得及进学校的学生们以杉幸子为中心飞快的散开,每个人都从书包里拿出了必备的防护呼吸器,胡乱地给自己戴上。
有的没能拿出防护呼吸器,书包里的书撒了一地,有的急着往远处跑,被旁边的人绊了一跤,跌倒在地上。
他看到防疫部队拿出一个传呼器,对着里面急躁地说些什么,应该是在呼叫防疫部队增援。
他看到另外两个防疫部队人员换房将隔离仓推了出来。
防疫部队人员对杉幸子说了两句话,杉幸子没有任何表情,默默走了进去。
森再看见杉幸子的眼睛时,已经红的让人心疼。
睫毛上滚动着点点晶莹泪珠,纤细的肩膀抖动着,好像随时都会破碎。
杉幸子隔着玻璃对森说了一句话,森点了点头。
她就像是交代了最后的遗愿似得,总算有了些释然的表情。
只是,森其实根本没听见。
不是因为他的耳朵,而是因为隔离仓同时也把声音隔绝在其中了。
很快,防疫部队的车来了。
隔离仓的杉幸子冲森挥挥手,做了最后的告别,随后被装上了车子,离开了森的视线。
等一切尘埃落地,森还是如泥塑般呆在原地。
森很清楚,得了花冠病毒,只有百分之十的存活率,无药可救。
仅能靠一些医疗设备辅助,其他的就全凭患者自身的免疫力以及上天的意思了。
所谓的防疫部队,私底下大家都被称为“隔离部队。”
杉幸子走散了,两个人没能并肩走完这段路。
原先的三个防疫部队人员没有离开,而是留下来对校园可疑人群排查。
其中一个医疗队队看见森吓了一大跳,拼命做了几个手势,
森没动。
防疫部队人员只好找了一个呼吸防护器,跑过来给他带了上去。
森总算听清楚了一句话。
“你没有感染,就快点离开吧,她已经没救了。”
花冠病毒就是这样无情的东西,不知它从何而来,也无法抑制它,收割了万千生命,让无数家庭破碎,连旧世界政府面对他最终的结局也是垮台。
但是什么也做不了吗?
森不觉得。
森将口袋里还为来得及递出的情书捏的稀巴烂。
他要去见杉幸子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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