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暴雨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约克城，林达区，篮球圣地克洛公园附近的一座高层公寓内——这里是康奈尔目前租的房子，价格还算适中。他已经计划好了，等将来进了大联盟，就搬出去，在郊外买一套带游泳池的大别墅。

此时此刻，宽敞的屋子里面一片凌乱。

一场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的激烈战斗才刚刚结束，战场几度转移，从玄关、客厅的茶几、沙发一直绵延到了卧室内，一路丢弃在地上的各种衣物充分反映出了这场战斗的火热程度。

阳台上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卧室中亮着暧昧的昏黄灯光。

房间正中的双人大床上，林薇相当满足地伸了一个懒腰。

康奈尔默默地斜靠在床头，嘴里叼着一根普通的香烟，从床头柜上拿起一只打火机，正准备点上。

然后他就被女友轻轻踹了一脚。

“我讨厌香烟味。”

林薇的声音沉甸甸的，好像饱到快坠地的肚子。

莫名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贤者时间到了，对女人失去了耐心，还是觉得这个女人仗着自己的身份管得太多了，又或者是停了很久叶子烟后带来的戒断反应，总而言之，一股邪火突然涌上康奈尔的心头，让他忍不住想向身边的女人倾泻而出。

深呼吸了两口气，好不容易用残存的理智压住这股突如其来的火气，康奈尔转头，看见的是林薇修长白皙的脖颈。

仿佛有什么声音在耳边低语呢喃：“这个女人真麻烦，不准这个不准那个的，干脆弄死她算了。”

伴随着这个声音，一个念头不断在他的脑海中翻腾着：只要自己伸出手，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掐断这个纤细的脖子，就像折断一根吸管一样容易……

这个想法充满了诱惑，似乎比叶子烟还要吸引人。于是他那只能够轻轻松松抓起篮球的有力大手开始缓缓伸出……

仰面躺着的林薇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侧过脑袋看了男友一眼，那冷冽的眼神，仿佛一盆冰水浇在了康奈尔的脑袋上。

耳边的声音消失，他的心里一跳，瞬间惊醒了过来。

慌乱中，康奈尔下意识地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机，用新闻播报员地声音掩饰自己的心虚。

林薇却没有管他，自顾自地撑着床沿爬了起来，从床头柜的抽屉里面翻出一颗药片丢进嘴里，用一条浴巾裹住身体，走出卧室，顺带着一路将地上的衣服捡起来丢进脏衣篮，然后便熟门熟路地进了卫生间。

打开淋浴，热水哗啦啦地从花洒喷出，浇在了身体上，林薇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今天康奈尔出乎意料地给力，所以她吃得挺饱的，同时也充分满足了男友的自尊心。如果用唐国新闻发言人的惯常用语，结果算是双赢？

不过，严格来说，他那算是作弊了，林薇能够清楚地感受到男友的变化，也有些无奈——她并不是那些传说中能开炉炼丹，调理身体的神仙，身体内也没有不停地流转着能够帮人抑制异常状态的真气，因此，有些事情的结果并不是她能够控制的。

她必须得趁着这个时间做上一些应变的计划，然后根据事情的发展来决定下一步的选择。

由于没有洗头，只是冲洗一下身体而已，林薇花费的时间并不算长，期间似乎听见卧室里面的男友有些情绪激动地大声骂了一堆粗话，还有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只是房间的隔音效果不错，水龙头的水流也比较大，她并没有听得太过真切。

擦干了身体，裹了一条浴巾，林薇走出卫生间，将衣服扔进了带烘干功能的洗衣机里面，然后又回到了卧室。

房间里面没有人，手机、遥控器和几个小装饰品被扔在了地上，有两个塑料材质的都已经碎掉了，很显然摔的时候用的力气很大——这两个可是康奈尔最喜欢的玩具，他曾经向林薇炫耀过，这是他亲自花费了很长时间一点一点拼起来的。

然而现在，这两个小玩意儿支离破碎地躺在地上，却没有人会在意。

床对面的电视依然亮着，声音开得很大，正播报着今天的新闻。

“……本次爆炸造成三人死亡，其中包括安姆布莱勒生物制药公司总裁广·安及其夫人、首席科学家莉莉·李，多名科研人员受伤，公司多个研究项目遭到破坏，重要实验样品受到严重损失或失踪，具体损失依然在统计过程中，警方认定这是一起由极端绿色环保组织制造的恐怖袭击，目前已经锁定数个涉嫌参与的相关人员，正在进行排查……”

“目前暂时没有组织宣称对此次爆炸事件负责。”

“受此影响，预计安姆布莱勒公司的股票明日将遭到重挫……”

画面上显示的正是今天傍晚她和康奈尔在路上看见的爆炸场景：半毁的楼层，熊熊燃烧的火焰，滚滚升腾的浓烟，疯狂夺门而出的研究人员，以及正呼啸着赶到的消防车和警车。

“呵……”林薇发出意义不明的一声轻呵，环视一圈，只见康奈尔正光着上半身，只穿了一条短裤，露出健美厚实的身材，直挺挺地站在阳台上。

他的双手叉在腰间，仰头看向阳台外面，一动不动。

林薇光着脚，也走了出去。

原本遮得严严实实的窗帘被拉开了一道口子，她这才发现，原来外面已经起风了，在视线的尽头，被大都会五颜六色的灯光照亮的夜空，似乎有厚厚的云层在翻滚。

一道道银蛇在其中不断穿梭着，偶尔还有沉闷的雷声传来。

雷暴雨就要来了，这对已经经历了极为漫长的酷暑考验的约克城来说似乎是个好消息——经历了这场暴雨，说不定明天温度会降下一点来。

“怎么了，康奈尔？”林薇走到正在摆着深沉POSE的康奈尔身后，伸出双手，环搂住男友的胸口，将自己的胸口压在他的背上，使得两者之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浴巾。

“暴风雨就要来了。”康奈尔的声音有些低沉，伴随着激动后的沙哑。

“嗯。”

林薇用鼻音嗯了一声，什么都没有说。她很清楚，这个时候，男人并不需要安慰。

“薇，”康奈尔没有回头，反而问题一个十分奇怪的问题，“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一个怪物，就像畸变种那样的，你还会这么陪着我吗？”

哈，真是一个好问题。

“当然……不会！”林薇丝毫没有意外，她将头轻轻架在男友宽阔的肩膀上，声音温柔如水，内容却寒冷彻骨，仿佛一只残忍的恶魔在喷吐着致命的毒液，“我的男友是康奈尔，一个高大英俊帅气的大学生篮球明星，而不是一只丑陋恶心的怪物。”

伴随着她的话音，阳台外面一道刺眼的电光闪过，雷声轰鸣。

林薇一向实话实说，从来不会给人虚假的希望。

她一直以来都认为，很多时候，给陷入困境的人以那种毫无实现可能的希望，不是救命的稻草，反而很可能会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狗尾巴草。有了后退余地的人，最后很大概率会因为紧要关头的退缩而死于非命，反而真正完全失去希望的困兽，却有可能拼死搏出一个未来。

康奈尔沉默了下来，阳台上一片寂静，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以及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

“真是冰冷的回答，连一点点的安慰都没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发出干涩的声音，“薇，你真是一个冷酷到骨子里的女人。”

林薇轻笑，声音毫无温度：“你才知道吗？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康奈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概是你今天下午的反应让我让我产生了某种错觉吧……”

“我又不是机器人，肯定会有情绪的起伏，也会有感情的宣泄，只要能够控制住，不让它们去干扰理智就好了。”林薇回答得理所当然。

“所以连假设都不会给一点希望吗？”康奈尔苦笑。

“通常来说，假设都是指的现实，所谓的我有一个朋友之类，其实指的就是自己，这是很多人都清楚的事实。”

伴随着划破夜空的闪电，又是一声炸雷，黄豆大小的雨点开始重重地砸在了窗户的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你还真是直接啊，一点儿都不像个唐裔……”康奈尔叹了一口气，然后猛地转身，“不过，我觉得，我还有机会，也还有一些时间……”

他一把搂住女友的身体，深深地吻了下去。

不，你没有。

林薇在心里默默地念叨，当然，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

她也没有反抗，任凭温热的鼻息喷吐在脸上，热情得回应着，四片唇瓣紧紧相贴，两条舌头拼命地搅拌，仿佛人生中的最后一次亲吻。

“我们进去吧……”过了好一会儿，两唇分开，康奈尔喘着粗气，在林薇的耳边低声说道。

“好啊……没问题……”低低的应答声中，康奈尔一把将女友打横抱了起来，然后冲进卧室，扔在了床上，急切地猛扑了上去。

夜还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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