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明天无关的昨天

凌厉的寒风裹挟着漫天的灰烬，试图遮住明媚的月光和耀眼的星辰。

亡命的丧家之犬将法杖握了又握，拳头捏了又捏，最后的理智将他拉回现实。

冒死抢走其效忠且尊敬的副团长手中法杖，在几乎送掉姓名的片刻犹豫后逃之夭夭。

高傲的胜利者却没有追击的能力，全身的酸麻感与魔法回廊那钻心的烧灼感令其额间冷汗之流，对亡命徒的打击也全部失去准头，好一阵才缓过来，怔怔地望着曾经伴随自己左右的侍从常用与唯一所有之剑出神。

身后传来窸窣的脚步声，是奥古塔薇尔踏着枯木而来。她对奥托了解并不深，从与威廉明娜相遇的时候就见奥托在威廉明娜身侧，平时并没有什么交流，印象最深的是在路途中的一个下午，闲来无事的奥古塔薇尔帮助奥托搭建临时营帐，奥托对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宛如早春正午的骄阳。

如今，活生生的一个人突然灰飞烟灭，只剩下了一柄亮银色的刺剑，不禁惹人唏嘘。

宛转悠扬的琴声自身边传来，竖琴发出那叮叮咚咚的声音仿佛敲打在心弦上，令人心中一阵悸动。

威廉明娜是北境的德里至人她知道，德里至人最善弹奏竖琴她也知道，但是能将竖琴弹奏的如此美妙倒是奥古塔薇尔平生未见。她能在弹奏出的声音中清晰感受到威廉明娜想要表达的感情，正如绸缎般柔和却悲伤的月光，蒙在每一个异乡人的心上。

“天色幽幽如夜半，银月隐隐泻微光，万籁寂寂杳无声，静若沉沉暗夜雪。

英勇之人为何逝，坚盾利刃为谁持，生间漫漫未知路，寥寥感慨由心生。”

寥寥八行挽诗自绝美的歌喉唱出，如乳莺初啼，应着如落泉的琴音，也难怪沿途做吟游诗人时会有那么多人专程前来。

待奥古塔薇尔自余音中回过神来，威廉明娜早就将马牵了过来。这时她才想起，尽早回到卡斯德伊家族在挪亚大公国都城莱普尼斯的家族庄园方是正事，可惜因为只抢救下驮货的马，剩下的道路只能靠双腿前行，好在莱普尼斯已距此不远，倒也不会多遭罪。

真正的麻烦在城门处。

短短数月不见，戍卫城门的卫队已然大变模样，精钢铸造的板甲穿戴在精神焕发的士兵身上，明晃晃的枪尖给人十分大的压力，惊骇的奥古塔薇尔不禁脱口而出：

“附加了恐吓魔法的精锐戍卫队... ....是大公阁下的亲卫队？”

防守城门的侍卫惊讶于如此年轻贵族千金便有此等认知，却还是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二人的通行书，随后面向威廉明娜：

“非常抱歉，这位尊敬的女士，您现在不能进城。”

看见奥古塔薇尔投来疑惑的目光，戍卫解释道：

“尽管这位女士拥有通行证，但是现在是特殊时期，只有大公阁下亲自签署的特别通行证才能进入莱普尼斯，可是大公阁下已经带着部队赶赴勇盾堡了。女士，你是知道的，我们与塔卡利里的关系最近愈发紧张，我们必须尽力拱卫莱普尼斯的安全。”

是的，没错了，他说的是对的，奥古塔薇尔明白，就连他哥哥，亚历克西斯·德·卡斯德伊都作为纹章骑士团的骑士伴随亚特伍德一世大公出征了。

于是，她只好将歉意的目光投向威廉明娜，后者倒也没说什么，将驮马的缰绳递给奥古塔薇尔转身离开，渐渐消失在桦树林中。

然而，在城中尚未前行多久，奥古塔薇尔便清晰感觉到熟悉的魔法波动，而在转角处，威廉明娜已恭候多时。

一瞬间万千思绪自心中涌出，奥古塔薇尔好好的思考了一阵，以至于手中的缰绳被威廉明娜接过也不知情。

她突然明悟了她的老师维尔克斯先生说过的话：

“魔法的根源是不会变的，会变的是使用魔法的方法，魔法难于上手，学习成本高是魔法师稀少的原因之一，而魔法师被重视的原因，是因为，对于魔法师而言，只要用对方法，一切皆有可能。”

亚历克西斯带扈从等离去后，卡斯德伊家族庄园显得十分空寂，仅有一个老管家和寥寥数个佣人，却依旧难以抹消这个庄园昔日的豪华。

威廉明娜仔细地盥洗了一路的风尘，在一位女佣的带领下顺利找到餐室。

钟摆依旧，已然到夜七整时，盖起的小门被机关推出来一柄剑，发出刺耳的碰撞异响，那剑忽地触地后往上弹，并悬挂了一会儿。整二十四个面的刃中的第十五面将自栅栏窗下照射下来的月光折射到饭桌上银质响铃，然后反射回去... ...

“威廉明娜女士，晚好。”

卡斯德伊小姐没有回头，只是用魔力推动留缝的桌椅，然后。也许是酒精作祟，或疲惫导致的慵懒，那盏火烛吊灯在女孩脸上映出一片绯红。

桌上那杯红酒是上好的佳品，略微的辛辣感令威廉明娜很是皱起眉头，愈发怀念起斯诺维亚的甜酒。

轻敲几下桌面，做出什么为难的表情，望向眼前微醺的女孩，张了张口，方才说道：

“奥黛薇，我明天就要动身回北境了。”

骤然而来的称呼令奥古塔薇尔的呼吸都为之一窒。奥黛薇是她的代称，自父母过世后已经许久没有听到了，此时听来倍感亲切，而后续的话又让其愣住。

“怎么... ...”

“我受你兄长的委托将你平安送回，现在任务已经完成，我在北境还有不得不受理的事，必须明天动身回到北境啊... ...”

奥古塔薇尔思绪乱如麻，在酒精的作祟下要好一阵才能理清信息，而此时情感又占了上风：

“那... ...那我和你一起去！”

威廉明娜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手中的水晶杯颤了又颤，以犹豫的语气问：

“可是亚历克西斯先生那边... ...”

“我会给哥哥写信的。”奥古塔薇尔直接打断了威廉明娜的话。“挪亚和塔卡利里的差距我们都知道，我不在挪亚也好让他放心，而在你身边他也不会担心的！”

鱼儿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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