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的伯克里里

如果你在二十年以前向任何一个自称来自卡塞帝国的商人询问到，你行商多年，最怀念的地方是哪一个。

如果答案不是他的家乡或者伯克里里的话，那么你可以肯定眼前之人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是的，伯克里里，那曾经是卡塞帝国最为繁华的城市，自由与财富的希望宝库，商人们的幻想乡，卡塞帝国之缔造者的愿望的实体，山川为之移平，河流为之改道。任何一个来到这里的人都可以得到慷慨的款待，即使你没有负担起那些待遇的财富。因为只要你在这里成为商人，那么可以说金钱就触手可及。

但是那些传闻却不曾出现在现今这一代人的耳中，当你提起它时，他们会觉得不知所云。一场必然的悲剧让伯克里里被卡塞抛弃，连带着的还有无数商人的破产和家族的衰亡，以及卡塞帝国的荣光。

波波在听闻伍华德的讲诉这些陈年旧事的时候，完全没有办法把眼前的荒废村庄和故事里的辉煌联系起来。在大片还未完全被抹平的砾石废墟之中仅仅留有两排孤单土屋的小村里，只可以看见两三个干瘦老人坐在断墙角或者自家门口，他们漠然地仰望着天空，像是没有意识的石雕，记忆着伯克里里的衰颓和昔日荣光。阴森诡秘的小村，唯有碾压的车轮带来一丝生气，但车上的人还可以时不时感受到迎面吹来的凉风，那风从何处来却不可知晓。

他们活死人般呆愣地神情让波波感到害怕，当马车的木轮碾过他们旁侧的道路时，波波都把窗帘拉上。天冬显然对于伍华德选择的落脚点很不满，不过由于昨天的耽误，今天他们的目的地并不是这里，而他又是长者，所以也没有抱怨他的意思。但是伍华德却好像完全没有在意两人的感受，自顾自地讲起了这里的历史，就好像他在介绍的不是可怕荒村而是美丽盛景一样。

“不得不说，这些人还真是可怜，没办法从这里离开，生活又过下不去。还有些至今都盼着能有往日再现的那一天，但是怎么可能呢？伯克里里本就不是什么要地，现在人不会有谁在花那么多钱来把这里装饰成什么幻想乡了……”伍华德喋喋不休。

天冬觉得自己不去提醒他一下自己的不满他可以一直说下去，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伍华德先生，我想我们还是快一点离开这里为好，这种无人管理的地方治安总是不好。”天冬说道。

“抱歉，我想我有些太话唠了，但是有句话你可说错了，这里可不是什么无人管理的地方，我可不会对客人不负责任地推荐个贼窝落脚。事实上这里可以说世界上最为秩序的地方了，至于那些坐在地上的家伙，他们可不是伯克里里人，我们也还没进入到真正的伯克里里。”伍华德反驳道。

“那么伯克里里在哪里？”波波的声音很小，但也足以让前面的人听见。

“这就最好不要深究，我们还要赶路不是吗？”伍华德这时却开始有些讳莫如深。

天冬神色一变，骑马快走了几步，然后挡马车前，将马车逼停。冷眼看着伍华德说道：“我倒是希望你可以详细说说你选择这里的理由。”

伍华德露出了惊讶而带有疑惑的表情，“我也只是按照最短的路线规划而已，选择可是客人做的。”他说道。

“不要随便推卸责任！那时候波波还完全不知道这里的情况，他只是选择了信任你而已。”天冬感觉到眼前的这个人一定隐瞒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

“但是我可以保证无论是我们的雇主，还是你我都可以在这里安全的度过一夜，需要我们去伯克里里验证一下吗？” 伍华德撇了撇嘴，似乎觉得天冬在无理取闹。

波波见到两人剑拔虏张的架势，连忙劝道：“拜托你们别在这里吵架好吗？大家都是一路的同伴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吵架。而且我很信任你们两个，大家还是快点赶路吧。”

但是波波不知道，天冬对于任务过分认真的态度和直来直去的性格，会让她在一些事情上不可理喻地较真。“这不是什么小事，波波。我是你的保镖，是要确保你一路上的安全的人。现在，这个车夫的可疑行径已经超过了我的忍受范围。为了之后不会再有什么问题，我想我们很有必要知道他的理由。”

“可疑行径？呵，天冬小姐，我原本以为你是一个有礼的淑女，但是现在看来你也不过是一个野蛮无礼的武夫！”伍华德有些生气的样子。

“我想你不该如此挑衅我，因为今天我还没有见到关口来替班的守卫。而且你似乎搞错了我的问题，我不明说是因为我不想引起更大的信任危机。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要引诱波波去伯克里里！”天冬把缰绳拉紧，带着冲刺的架势。

“你这又是什么话，我哪里又有了诱导？我只是讲一些故事而已，波波不是很喜欢听这些东西吗？”伍华德没有解释的打算。

“然后你又说对于现在的伯克里里不要深究？”天冬露出了嘲讽意味的笑。

然后，在其他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间里，天冬跳到了拉着马车的两匹马的背上，一脚将伍华德从椅子上踢到了地上。

波波吓得尖叫了一声，然后就被天冬叫到在马车上躲好。波波虽然还有话想说，但是又知道不会有人停，于是闭上了嘴，默默看着这场闹剧。

“这一脚还真是厉害，我开始相信你的自夸了。”伍华德很快从地上爬了起来，像是什么自己摔下来一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既然如此，我想我需要想办法说服你了。是吗？”

“当然。”天冬居高临下地看着伍华德。

“那就去看看真正的伯克里里。不要拒绝，如果你还想让我们走的下去。”

“目的，告诉我。”天冬实在是没想到他还能如此坚持，原本以为刚才就能给他一个下马威了。也许是下手太轻，虽然伍华德的身形依然壮硕，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而且他的生命气息也不强大 天冬也没办法下狠手。

“你不该追问我的目的，你可以去问一下客人是否愿意去看看伯克里里。那才关键不是吗？作为一个外国人，我想你没有资格去评判我让客人去看一下伯克里里的正当与否。”

天冬沉默了几秒，然后说道：“我必须确保他的安全，这种不受控制的地区总是不够安全。”

“那么这就由客人来决定。”伍华德摊开手挥向了车厢，“这是他的权利，你不过是被雇佣的保镖而已，任何时候都可以辞退。”

波波意识到现在问题又一次落在自己身上了，他不想让两人在起争端，但是现在看来这不太可能。波波有些慌张：该怎么办呢？无论选择去还是不去都不是完美的答案啊。这对于波波来说无疑是个让人头大的大难题。

见到波波迟迟没有回应，天冬说道：“不要有顾虑波波，我是愿意听从你的决定的。无论是去或离开都不会有任何影响，只是我希望这是由你自己做出的决定。”

闻言，波波冷静了下来。虽然天冬不一定是真的什么都不在意，但是既然她询问我的意见，那我就还得想想自己是不是愿意去，波波在心里如此劝说自己。

伯克里里，一个波波先前闻所未闻的城市，伍华德先生花费如此多的心思就希望他去看一眼的遗忘之城。波波打心底里感到好奇，可是又如天冬所说，那种地方一般都很危险，自己也不想给他们添麻烦。

但是如果那里在那里平安无事的话，是不是他们两人就可以和解了？波波突然想到。

“那，我们还是去看看吧，伯克里里。”波波郑重其事地说道。

天冬无言地从马背上跳了下来，骑回到白马上，伍华德先去了那些原本发着呆，现在却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些外来者的老人们那里，给了他们一些钱又耳语了几句，然后才回到马车上。

“这样之后我们就不用担心有他们来偷东西了。”伍华德解释道，他现在可不敢再让天冬有所怀疑。

在可怕的沉默中，一行人来到了一栋看起来已经无人居住的土屋前。“就在这里了。”伍华德停下马车，“真正的伯克里里是一座地下城，入口就在里面。”

沉默依然延续，土屋内狭窄的地道也通向不可见的黑暗里。伍华德走在最前面，之后是波波，最后是天冬。行走在弥散灰尘的地道里，肩膀不断在墙壁上摩擦让波波有些难受，他便学着伍华德一样侧着身体走，但是这样下楼梯又格外不方便。波波的体格在同龄人里算是比较大的，这种时候难免有些不便。

但是没过多久，前方就开始渐渐透出微茫的光。那光真是让人感到些微欣喜，可是也仅此而已。怀着很难说清是期待还是失望的心情，波波继续向前，虽然是被伍华德引导着，但他总觉得是自己在向前，向前，他此刻确信了，他是无论如何都想去看看，去见识，那座失落之城，那伯克里里。

狭长的地道终有尽头，当门扉扣响时，伯克里里从大地中显露。门内的世界着实新奇，连天冬都一时为这挤满的城市感到震惊而失神。

“地下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波波感叹道。

三人身后的看门人斜身抵在门上，将那扇虽小却极沉重的石门缓缓推关；诺大的地下世界在三人的眼前呈现：宽敞光洁的隧道被不知名宝石散发的华光照亮，条条通道极为规整的排列其中；列队齐整服装统一的人在交通的隧道里有序行走，他们连走路的姿态都极其相似，或手持工具，或背负物资，从宽阔隧道一方的远处出现又消失在另一方的远处；四周都是叮当作响，不知是什么样的浩大工程正在进行，但是一定是相当伟大的建造，因为这地下城都如此宏伟。在这绝对的秩序里，三人是完全的杂音，但那些人似乎没有人在意他们的到来，也许会来到这里的人他们都不会拒绝。

“有一点像一个工厂。”天冬评价道。

“这里就是伯克里里，真正的伯克里里。”伍华德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喊道。

“他们在做什么？”波波觉得他们有些古怪。

“这问话不太对，客人。你不能问一个城市里的人是在做什么，他们每一个做的事都多少会有不同，但是如果你想要问的是他们这么做的目的。那么就是重建家园。”

“重建伯克里里？”

“不，伯克里里就在这里。但是现在还是不要深究，这些事情你迟早可以了解。”

“我们可以去参观这里吗？”

“可以，不过这里可还是挺大的，至少有五百多人同时在这里工作——这还不是全部伯克里里的范围。估计也只能简单走走吧。”

“我们也要像那样排队走吗？”

“这随意，只要不挡路他们是不会在乎你的，你也最好不要和他们说话。”

“那我们还是随便走吧，感觉那样挺难受的。”

“那最好。”

依然是伍华德在前面带路，但是这一次波波在他身旁听着他的介绍，而天冬则跟在后面，她对于这里没什么兴趣。也许是因为这里和她的性格不搭。

伍华德的介绍明显显示出他对这里的熟悉，这多少让天冬放心不会突然被这周围走来走去的怪人突然包围。而波波更加在意的还是这里宏大的构造和极具异样感的都市风格，这些很能吸引他不成熟的好奇心，高度有序，协调统一总是会有着一种美感。

“比如说那看那里，那就是正在挖掘的新隧道……”伍华德指着一出传来金搞声的洞窟，入口还没有其它隧道的光洁。

波波饶有兴致地听着伍华德的讲诉，但是他也不过是在听故事而已，他完全没有多做思考。但是天冬不一样，她已经愈发察觉到这里的凶险，也愈发厌恶此地。到了快离开的时候，波波游戏地在前面的人群里穿来穿去，身后的两人则是在较为空旷的地方走着。

“所以，你现在还有疑问吗？”伍华德问道。

“姑且没有了，但我很好奇你的立场。”

“你知道的，这个故事其实很荒诞。我不能说他们不可能成功，但是我不相信他们多少人有足够的信心，可是他们又确实的完成了这一切。他们在无意义的劳动中感受到了某种意义，所以你明白了吧。”

“算是吧。那你又是谁呢？”

“一个代言人而已，到了我这个年纪的人，多少都会深沉一点。”

“那还真是可惜。”

一次插曲的游览就此结束，然后马车再度前行，而白马依旧相伴。

那位商人的永恒旅程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