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火海
李梦瑾并不知道此刻的凡璃络也和自己一样,蜷缩在狭窄阴暗的出租屋里,毫无睡意。无眠的夜晚有些难熬,她居住的地方比凡璃络的出租屋要宽敞一些,还有阳台供她在这样的夜晚里落寞地思考着什么。
李梦瑾不在意现在已经几点,只要到了夜晚,对于鬼杀队的人来说都一样,深夜与凌晨都一样,只是单调磨人的黑色。
从窗台上望过去,纪海市的繁华在这里显得有些冷漠。李梦瑾唯一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在纪海市里一定有剑士在与鬼进行战斗,可能也会有人在今晚惨死在恶鬼嘴下。她没有接到在今晚出击的命令,神官莹桦并不想继续让她们透支自己的身体。纪海市已经发生了某种巨变,无数因素在一点点堆积起来,等待着某一天爆发。可能正是出于对这场未知灾难的考虑,此刻的鬼杀队想要保存所有的力量。
李梦瑾走回屋内,拿出了自己的日轮刀。刀身在月光的照耀之下没有出现什么灵动的波纹,死气沉沉如一块被打磨过的废铁。她数不出死在刀下的恶鬼有多少,以至于现在的刀刃飘溢出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鬼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她眼前,像是普通人一样和她们进行谈判,这一点对她来说就和被癸级剑士抢了自己的风头一样让她难以接受。
刀刃出鞘时发出了一阵清脆的摩擦声,它似乎也在渴望着下一次斩杀。
刀身上的纹路如流水一般。她任然记得当初从锻刀师手中接下属于自己的日轮刀时的心情,像是一盆调和着兴奋、恐惧、紧张和迷茫的浆糊。当时,她带着培育师的日轮刀完成了最终选拔,带着一身的伤痛回到住所。疲软的身体在床上躺了两天,哪怕翻个身都充斥着巨大的痛苦。
锻刀师将包在刀上的布条展开,递刀的动作很轻盈却也很敬重。
握住刀柄,显示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体里流出,随着血管脉络的方向缓缓流动,凝聚在掌心间,再流到刀刃之上。原本暗银色的金属突然染上了一层淡蓝,从刀背的边缘处一直延伸,直到出现了起伏的浪花状。
“洁净的淡蓝色浪花。”
锻刀师当时是这么说的,和每一位锻刀的人一样,观看剑士接手日轮刀的那一刻,刀刃上变幻出的颜色是最让他们兴奋的事。
“现在你已经成为了剑士,你能够像你父亲那样优秀,甚至比他更优秀。”
李梦瑾的培育师叫作萧沫,和死去的父亲一样是鬼杀队的水呼吸剑士,在父亲死后,就是他填补了水柱的空缺,所以,一定意义上来说李梦瑾也是继子,将来要继承下柱的衣钵。
“水之呼吸,柔和多变,像刀山的浮纹一样有着流畅的浮动。你挥刀的姿势让你看上去很拼命,不像是在用刀与鬼战斗,更像是靠单纯的肉体在搏杀一样。”萧沫经常说这句话,他承认李梦瑾有着过人的剑技天赋,但是她的内心并不适合柔水,而适合烈火。
李梦瑾也和以前一样,没有听进去,因为她看着属于自己的日轮刀,看得十分入迷。
那片淡蓝色的浮纹勾起了当时的她的回忆。
李梦瑾的父亲是鬼杀队的水柱,为人类战斗了数十年,马上就要迎来退休的时刻。
先前,李梦瑾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鬼。某天夜晚,她怀着好奇心走进了父亲的书房,懵懂地翻开了一堆书籍里看着历史最悠久的那一本。
书上是水之呼吸的修炼图谱,这是身为父亲的李潇最不想让女儿看到的世界另一面。
或许是处于某种愧疚,李潇并没有责怪年幼的李梦瑾,甚至连怒色都没有显现。他把世界的秘密告诉了她,将历史上所有剑士与恶鬼之间的战斗变成了一个个精彩的故事。可他这样做并不是为了让自己的女儿成为剑士,而是想让她知晓一切之后远离这一份黑暗。
灾难发生时所有人都没有意料到。就在李梦瑾走进书房,了解到世界真正的样子之后三天,她也第一次见到了父亲嘴里所说的恶鬼。
她当时并不知道这些外表看上去和人类无差别的生物是怎么找到自己家的,等她反应来的时候,家,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
“快走!”
李潇那时肯定遇到了让自己难以抗衡的力量,他身为柱,而且是在没有十二鬼月的现代进行战斗,但是他还是失败了,带着一身的伤口出现在了女儿面前。
一条手臂已经消失了,断裂面凝结着的血肉很瘆人,还有惨白的骨骼。
李潇从火海中跑出,半张脸已经烧焦了,但是他的行动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最后,他将李梦瑾带出了熊熊燃烧的住宅,而她也是这栋建筑物里唯一的幸存者。
“赶紧逃,越远越好!不要回头!”
李潇面色狰狞,但是李梦瑾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自己的父亲。
“对不起……”只剩下一只手臂的李潇抱住了李梦瑾,后者却呆滞住了,泪水过多推挤在眼角,竟然流不出来。
李潇冲回了火海之中,单手拔出了日轮刀。
橘红色的光芒拉长了他的影子。火光凶猛,看着像是要撕碎这个世界一样,每一道飘散的烈火都变成了恶魔的手指,直指天际。
恶鬼在火里横行,高温灼烧似乎无法伤及他们的躯体。
李梦瑾没有跑,而是就这么站着,那些鬼没有从火焰里走出。直到天亮,也没有任何身影从废墟之中出来,鬼消失了,自己的父亲也消失了。
橘红色的火海好像就出现在了眼前,李梦瑾呆呆地坐在床上,眼神和当年被恐惧吞噬的女孩一样呆愣无神。
她没有选择远离世界的黑暗,而是站在了它的对立面,用着和父亲一样的呼吸法进行战斗。
这一夜彻底无眠了,她将看到都市慢慢变回白昼,她将和凡璃络一样,成为看到第一缕阳光的人。
身躯的崩坏持续了很长时间,肌体变成的碎片一点一点脱离躯干,飘到半空之中然后消失。命橆能够救下已经死去的人,但却就不下已经死去的鬼。在唐莜梓的尸体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一直都坐在原地,连姿势都没有发生变化。
他成为了塑像,如果唐莜梓的身躯能够被埋葬,他就是守护墓园的那一尊雕像。
“能够承受住祭卒的人很少。虽然您的血液在每一颗药丸里的剂量很小,但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如果对祭卒上瘾,那么死亡在所难免。”
纪海市废弃的防空洞里只有一盏昏黄的灯光亮着。命橆,雾阳,他们并不知道此刻的外界是白昼还是一如既往的黑夜。
“如果世界上只剩下了鬼,你觉得会怎么样?”
命橆抬起头,对着雾阳问道。
“我们的恶,将会取代这个世界的善。”
“那么纯粹的恶会不会在我们手中变成虚伪的存在?就像善,在人类手中变成了伪善一样。”
“这个……”雾阳有些为难,他的智商并不是拿来回答这个问题的,“我不知道该这么回答,但是我只知道,现在的人,一味追求着恶,但是又拿善当掩护,这样的作法很恶心。”
“是啊,很恶心。”
命橆的话语声像是在叹气,只是用着从嘴边流出的气息说出了每一个词语。
“唐莜梓追求的是什么?她不过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孤独有所依托而已,但是她沉迷在了祭卒之上……”
“这只能说明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适应祭卒的力量。”
幽静的地下空洞内还回荡着另外一种声音。是稚嫩的童声在轻轻吟唱着歌谣。
女孩小步跑向命橆身边,撒娇似地扑进他的怀抱里。命橆将她接住,脸上是单纯的笑容。
“爸爸……”女孩管命橆叫爸爸,感受着他的温暖和关怀。
雾阳面色平静,但是隐藏着难以察觉到的无奈。
“真的……真的要让骨漫草来到纪海市吗?”
他弱弱地问道。
命橆点了点头,没有片刻的思考。这些思考在几天前就已经让他深受折磨了,他考虑了很多东西,才让自己接受了这个决定。
“她是灭挲一员……真正的灭挲。”
命橆也觉得纪海市将会发生剧变,但是就连他这种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恶鬼都无法知道剧变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发生,甚至他都不知道这个剧变会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纪海市……要变了,可是我们都像是无头的蚂蚁一样。我想鬼杀队应该也和我们一样,在盲目的行动。这座都市里有一个暗处,在让我们所有人感到慌张。”
命橆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直觉进入到了死角之中。
“最近……你们尽量减少行动,鬼杀队肯定是把我们的行动当成了一团迷雾当中的指引,以为解决掉我们,就不会出现大的灾难。”
命橆抱着名为骨漫草的女孩,他充满关切的眼神久久不愿从她的身上移开。
“他们不知道的是,让他们感到不安的事也正在给我们带来不安。可笑,我们也不知道暗处之中存在着什么。”
雾阳对命橆只是敬重,和穹苍陵比起来,他并不害怕命橆,可以说在弑阳之中,只有穹苍陵对命橆感到畏惧。
“在暗处的,不是只有我们吗?”
命橆想了几秒,说道:“有人躲在比我们更加黑暗的角落,有人希望同时挑战弑阳和鬼杀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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