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断刀

第三十一章 断刀

日轮刀溶解成的液体在断裂面上凝结起来，形成密密麻麻的点状结块。凡璃络刚刚砍进鬼脖子里的是刀尖部分，所以断刀的长度还是能够应对接下的战斗。

不过，比起刀的情况，凡璃络现在更加在意的是鬼的身体特质，脖子像浆糊一样粘稠，单凭蛮力根本不可能砍断，而且他的肌肤就带着腐蚀性，刀刃根本无法靠近。

肥硕的躯体挡住了事务所的大门，凡璃络这时才知道自己已经被困住了。室内虽然说不上狭窄，但是摆放着的桌子等杂物让她很难像宽敞地方那样子放开架势，每一次进攻或躲避都要花心思注意四周的环境，身躯必须像匍匐在地的蛇身一样灵活。不过凡璃络能够轻易应对这样的作战环境，她相信自己的身体柔韧度。

敌人还有什么身体特质，有什么样的血鬼术，这才是让她迟迟不敢发起下一次进攻的原因。

“你是灭挲？”

凡璃络没有看到鬼身上带着武士刀，所以才有这样的猜测。

“灭挲？我……按照命橆大人的说法，我现在只是个普通的血挲而已！”

“血挲……”又是一个陌生的名词，不用说，这一定也是弑阳组织里的鬼，不过按照陆磊所说，血挲可能比不上鬼喰或者灭挲。

“我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鬼和鬼杀队，命橆大人的出现让我，也让我的世界发生了变化。从接受到他血液的那一刻起，我将不再是受你们鄙夷的无助者了！”

陆磊可能想到了自己之前受到的那些待遇，所以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情绪变得有些高涨，不过在凡璃络看来他完全就是个失败的演讲者，那种高涨的气息没有影响到她，没有让她感到压迫也没有让她感到厌恶。

“你们活在光芒照射到的地方，自然理解不了我们的痛苦。”

陆磊看着面无表情倾听自己讲话的凡璃络，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语言才能够让这位少女理解自己的痛苦，理解自己成为鬼的原因。

“你的断刀斩杀不了我……”

陆磊似乎又回到了身为人类时的那种怯弱，面对凡璃络，他说不出狠话，或者说他说不出能够让凡璃络感到畏缩的话语。

所以，为了打破这个僵局，他率先发起了进攻，因为他觉得凡璃络刀已断，而且室内布局阻碍了她施展手脚，只要自己一招就能够结束战斗。

“血鬼术·腐化！”

陆磊张开嘴，吐出了腐蚀液，不过在凡璃络看来这个根本算不上什么血鬼术，从他刚刚张开嘴准备攻击的时候，她就已经预料到了腐蚀液可能的袭来轨迹。所以，凡璃络根本没有费什么劲，只是微微侧身，就躲过了腐蚀液。

地面被灼烧出了一个大洞，腐蚀的面积竟然在一点点扩大。

“万衍·数毁！”

凡璃络跳起躲开了坍塌的地面，同时握刀的姿势转变，用刀面对敌。她想像上一次对付泥手鬼那泥浆化的脖子一样，利用刀面产生的大面积断裂伤害来进行反击。

虽然刀身断去了一个部分，但是在凡璃络依旧能够忽视由此造成的缺陷。

可是她的刀面上才刚刚萦绕上了黑色的脉络纹路，鬼的身体就又一次发生了变化。录陆磊的身躯变成了流动的液体，在空气之中四溅开来，绕过了进攻而来的凡璃络，在她的身后重新组成了肥硕的身躯。

凡璃络扑了个空，但是现在她已经脱离了室内的束缚，能够不受任何约束进行战斗。

“我说过了，你杀不了我。”

鬼没有嘲讽凡璃络，他语气很平淡，也有一些伤感。

“没有杀不死的鬼。”

凡璃络退到事务所外，宽敞的走道紧邻着悬空的广告牌，这里虽然还没有到高层，但是向下望去依旧让人心惊胆战，而且围在走道边缘的护栏是玻璃做的，走在这里感觉就和那几块广告牌一样，有种悬空的错觉。

“怎么会没有？你没有见过所有的鬼，你也没有见过命橆大人！”

“你不也没见过所有的鬼吗？我不觉得你嘴里的命橆大人会比鬼王无惨还要强大，就算是那样一个近乎完美的究极生物，鬼杀队也已经将其从历史上抹去了！”

凡璃络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变得强硬，麻木迟钝的大脑竟然会觉得陆磊的话语在贬低鬼杀队的能力。

“我不认识什么狗屁无惨，也不知道你们是个什么东西。”

“血鬼术·吞！”

鬼的身体突然膨胀开，像是被吹大的气球一样即将爆炸的样子。不过不管涨得多大，这颗气球都没有发生爆炸，肌肤接触到了一切都被吸收了进去，不管是桌子还是地面。

凡璃络马上跳到了更高一层，看着底下那个巨大的圆球不断吞噬着一切。很快，那个肉球将上下两层的地板和柱子都吞进了自己内部，而且还没有满足，他想让变大的躯体吞下整栋建筑物，吞下整座城市，如果没有极限，他可以吞下这个星球。

凡璃络不敢往下想，现在她必须用手上这把断刀阻止这一坨肉球。

她站着的位置是上一层，直对着肉球膨胀的区域，中间隔着空档，能够让她有充足的机会使用呼吸法进行反击。

“龙之呼吸·火龙式·贰之型·熔鳞！”

凡璃络对着目标发起俯冲，日轮刀重新插回刀鞘之中，利用出鞘的起式动作，她能够将这一型的全部力量集中在一点进行突破。刀鞘也带上了燃烧的火焰，断刀虽残缺，但是爆发力没有得到减少。

在靠近肉体之前，凡璃络迅速拔刀，熔鳞席卷的火海在出鞘的那一刻凝聚起了连绵的火柱，刀刃的缺损被火焰所弥补。凡璃络出刀完成横斩，刀刃甩开那一片团聚的烈火，火焰化成了一道扩散的火弧，将撕裂的力量和岩浆般的炙热倾泻到了鬼逐渐膨胀的肌肤之上。

可是，凡璃络看见那道火光消失了，或者说是被吞噬了，被鬼的身体吞下了。

“什么！”

凡璃络现在开始不安起来，而且自己原本想要在半空中借力反向跳跃的那根柱子也已经被鬼的肉体吞下了，她还是保持着俯冲的速度，马上，自己的身体也要接触到了鬼的肌肤。

“龙之呼吸·风龙式·贰之型·破灭龙卷！”

凡璃络只能顺势再次打出一个剑技，利用刀刃辟出的龙卷将自己向后方推去。

她落到了不远处，算是勉强躲过了攻击，可是陆磊的躯体现在还在继续膨胀，他的身体已经将三层区域内的地面吸收。

凡璃络没有想到呼吸法剑技的力量竟然被吸收了，这样看来鬼真的和自己说的那样无法被杀死。可是这个想法凡璃络还是没有认可，她还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杀不死的鬼。

突然，她反应过来了，刚才凌空使用出破灭龙卷，利用其反作用力将自己推出。而，龙卷在接触到鬼的肌肤是并没有被吸收，或者说断刀打出的力量并没有被那具恐怖的躯体吞噬掉，否则剑技也无法产生反作用力帮助凡璃络逃离。

“所以……要用风是吗？”

想到这，凡璃络重新改变了呼吸的频率。龙之呼吸的风龙式由风之呼吸衍生而来，所以在这一呼吸之中，凡璃络不得不根据不同的剑技特点快速转变呼吸的节奏和频率。

握紧断刀的手，掌心开始渗出汗水，凡璃络知道自己已经将全集中呼吸调整到了最适合风龙式的节奏。

“龙之呼吸·风龙式·壹之型·千纹！”

没有犹豫，凡璃络再一次进行进攻，她奋力一跃，迅速用断刀拖拽出的狂风斩向鬼的躯体。这一次，集中一点的进攻竟然击穿了如此巨大的肉球，剑技舞出的狂风穿入鬼的躯体，在他体内将触及到的一切事物扯烂，再从另一端穿出。

陆磊发出了惨叫声，但是因为巨大的身体和臃肿的肥肉，他的声音变得低沉。

被吞噬和即将吞噬的区域开始坍塌，凡璃络借助掉落下来的碎石，同时凭借轻盈的身躯，将自己重新送回了能够进行俯冲进攻的位置。

“龙之呼吸·风龙式·贰之型·破灭龙卷！”

不管是进攻还是准备进攻，凡璃络的动作都是流畅至极，陆磊看不到她是何时出现在自己头顶上的，也不知道她是何时改变了握刀的姿势。

凡璃络将双手交叉在胸前，断刀举在身侧，断裂面朝向身后。

俯冲的速度比上一次还要快，卷起的龙卷狂风比上一次还要迅猛。凡璃络不像是在靠着重力下落的，而像是被身旁那几道无限延伸的龙卷旋涡吹下来的。她的身体，俯冲速度堪比一颗导弹。

龙卷风卷起了所有掉落的碎石，在顺着风丝高速狂舞。

不知道是多少次斩击，陆磊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被龙卷一点点剐蹭，龙卷之内的碎石竟然无法被吸收，像是铰刀切开了身体。凡璃络在龙卷之中飞速舞动，断刀一次次砍进鬼的体内。

等到龙卷消失，巨大膨胀的肉球已经被削成了一滩烂泥。

凡璃络的手在颤抖，她第一次让风龙式的贰之型爆发出如此猛烈，持续时间如此长的力量。

战斗还没有结束。被鬼的肉体肆虐过的地方一片混乱，碎石废墟堆满一地，从外面看来，这栋建筑已经消失了一小块部分。

烂泥开始流动，夹杂着身体的油脂看着有点恶心。凡璃络知道，龙卷的狂风只是破除了鬼的这一次进攻而已，并没有真正将其斩杀。

鬼的身体再一次站在了凡璃络面前，一样的臃肿肥胖。

两人此刻站在了底层，商场里遍布着大小不一的碎石瓦砾。凡璃络在这里闻到了李梦瑾和叶潭寺的味道，这让她松了口气，三人相互协助，战斗能够变得轻松不少。

不过，这种想法消失得很快。

出现在凡璃络面前的并不是李梦瑾和叶潭寺，而是与陆磊一模一样的两只鬼，油腻的肥肉垂挂在腹部的纹路都没有任何差别。

可是，凡璃络明明闻到的是熟悉的味道，而不是鬼的气味。

三只鬼走到一起，躯体竟然开始融合，像三滴水珠交融在了一起。

“你的朋友……”陆磊说话的语气很虚弱，三具躯体交融在一起，他的真实形态才显露出来。不过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身上的肥肉更多，身体变得更大了一点而已。

“你的朋友，现在，在我的肚子里。”

陆磊的肚子上浮现出了两张人脸，被他腹部的肌肉和皮肤油脂所掩盖，像是古老的浮雕，但是凡璃络依旧能够认出这两张脸。

凡璃络的眼睛变红了，鬼没有察觉，她自己也没有察觉。

“放心，他们还活着，鬼杀队剑士的躯体就是不一样啊，需要我花这么长时间消化。”

凡璃络面无表情，冷酷的样子起到了震慑的作用。她侧身而站，双手紧紧握着刀柄，将断刀横举着。

“你们都杀不了我，连我的分身躯体都杀不了！你现在能怎么办呢？你的同伴在我肚子里一点一点被腐蚀，而你，只拿着一把断刀。”

陆磊抬起脚向着凡璃络走去，身躯变得更加肿胀，像是注水的死猪，每迈出一步，都觉得重心不稳，马上就要摔倒了一样。

凡璃络的确恐惧了，这还是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恐惧在心头爬行。

“在执剑者手里，就算只剩下了刀柄，也能够斩下敌人的首级。带着恐惧，带着对生的追求……此刻战斗你才会爆发全身的力量。”

这段话突然出现在了凡璃络脑海里，她还记得这句话，记得自己的培育师在最终选拔之前和自己说的每一句教导。虽然更久远的记忆已经消失了，但是和那位慈祥的老人在一起的时光，她全部记得，永远也不会忘记。

“等着，我会救下你们的！”

凡璃络还是恐惧着，可是恐惧被她麻木的大脑感受起来就和力量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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