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代价

“这么说……陈凯已经死了？”

“他直接抽出那把枪来……就……”

“是的，陈凯看来是低估了他的危险性。他的为人就有那样的弱点，喜欢在敌人面前炫耀他的能力。”

“我们也没有料到他会……”

“你们是听从陈凯的指挥。你们的内心里也在期待事态的戏剧性。”

“我们只是想……”

“如果你们全部都埋伏好并一起对他施展灵法，他没理由可以躲过你们的攻击。你和艾瑞克的灵法若是释放得当，任何人都能被你们杀死。”

“……可是……欧伯拉……”

“玛蒂尔达，我别无选择。比起牺牲你，我更愿意选择牺牲他，我必须选择牺牲他。”

“可是……！”

“你也看见了，艾瑞克被那把枪的子弹命中之后他再也没能释放出灵法，他的灵质似乎都从伤口处流失了，我们暂时无法判别那把枪的性能，你们暂时别碰它，放在那里。”

“……好吧，知道了。”

久弥感觉自己被放在地上。

“夜久弥，”他听见那个男人的声音对自己说，“我的确小瞧了你。我们都小瞧了你。这就是我对你的评价。”

他的声音是那种柔和的，偏中性的声音。久弥在那个少年给予他的幻象中看见过他的脸。

他的手从久弥的头发上拂过，他的长发已经不见了。

“我们已经为轻视你而付出了代价，但你还是过于鲁莽了。你不应该觉得靠你自己就能干掉我们所有人。”那个声音说，“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所有站在你那边的人们的努力都已经化为乌有。”

他轻声说出这句话后站起了身，似乎将要转身离开。

但他停住了。

久弥剩下的一只右手抓住了他的裤腿。

他停了一会儿。

“这是什么意思？”他问。

久弥合拢两根手指抓紧他的裤腿。

“何……芸……锦……”

他的声音断续而有气无力。

常殷转过身。

“你要让她看到现在的你？”他问。

久弥趴在地上，鲜血从他左臂的断面中流出。

“芸锦……把芸锦……还给我……”他艰难地说。

“哼。”常殷冷哼了一声，“你比我想象得更残忍。好吧，我就让她在你面前受苦。”

他抬腿离开了。

久弥面朝下躺在冰冷而坚硬的大地上，感觉自己的每一次呼吸都在把地面上的灰尘吹到自己的手臂上。

黑暗的，无光的世界内，他的左半边身体不断地传来钻心的疼痛，牵动着他身上的每一块还醒着的肌肉。

久弥咬紧牙关，用手扶住身体的一侧，痛苦地蜷缩起来。

“久弥同学……”

他听见远处的一个不确定的声音忧心忡忡地喊道，声音在这个空间里回响，那这里一定是在一个很大的空荡建筑物里面。

他听见一个女孩子急切的脚步声正在靠近，知道她已经看见了趴在这里的自己。

“你就自己去看看吧。”常殷的声音说，“看看他变成了什么样子。”

常殷的脚步声远离了，他一定有办法确保久弥和芸锦无法离开这个建筑物。

“……久弥……？”

他听见芸锦的抽泣声，感觉到她正在靠近自己。

芸锦倒抽了一口冷气。

“久弥……！”

她一路小跑过来，重重地跪在他的身边。她的声音正在颤抖，呼吸正变得异常急促。

“久弥！你的……你的手……！你的……为什么会……”

她冰凉而颤抖的手指接触到了久弥的皮肤，他虚弱地抬起头，何芸锦的样子和他在「心眼」中看见的差不了多少，她的衣衫破烂，头发凌乱，脸上挂着泪痕，看样子的确是受了很多苦头，不过现在看上去似乎是那个正常的芸锦。久弥朝她虚弱地笑了笑。

芸锦的眼泪夺眶而出。

“对不起……”她的委屈之情满溢出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太……太软弱了！他们知道我……我最容易受到蛊惑……我没能……没能够坚强地面对……也没能及时和久弥同学沟通……才让你三番五次地陷入这样的危险……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对不起！对不起！”

她无法控制自己地哭泣着，她虚弱的身体因抽泣而微微颤抖。

“芸锦……别哭啊……”久弥伸出自己仅存的右手，“来，握着我的手……”

可是何芸锦正在失声地痛哭，眼泪从她的脸上滑落，滴在她的大腿上。

“久弥的手……你的手……”她抽泣着说着，“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偿还……”

“那是我自己的疏忽啦……”久弥艰难地支撑起身体，“他们以为已经打败了我……可是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芸锦的哭泣顿住了，她抬起头，泪眼迷蒙地望着久弥，她的脸上也浮现出了那些彩色的斑纹。

“可是……”

久弥摇了摇头。

“凡是胜利都是需要代价的。”久弥将右手放在芸锦的额头上，“我只需要来到你的身边，我就胜利了。”

芸锦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久弥单膝跪在地上，右手放在芸锦的额头上，压着她的刘海。

“就像你的日记上要求的那样……”久弥温柔地说，“我来救你了，芸锦。这么多年，真抱歉没有听见你的声音……”

何芸锦的泪水在瞳孔里旋转，她的嘴巴因为委屈而颤抖着抿了起来，这让她看上去一下子小了好几岁。

“久弥……同学……”她的声音交加着悲喜，混杂着感动。

久弥微微一笑。

“灵法·「阴阳理」。”

他的掌心开始发出微光，芸锦皮肤上的斑纹开始一点一点地褪去。

常殷来到了工厂的外部，从自己破烂的大衣里抽出了一包红塔山香烟，并从带拉链的裤包里取出了打火机。

玛蒂尔达垂着头走到了他的身边，看上去情绪非常地低落。

“我们的援军还没到么？”常殷将香烟点燃，叼在嘴里说，“我们已经引起了风舞川家族的注意力，虽然现在夜久弥已经落入我方之手，但在「主教」接手之前都不能放松警惕。”

玛蒂尔达郁闷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常殷吐出一口烟。

“我知道你为欧伯拉而伤心。”常殷说，“但你心里知总会有这样的一天。”

“他最后想要救我！”玛蒂尔达说着。

常殷瞟了她一眼。

“当那个夜久弥用枪指着我，对我开火的时候……没有人对他发号施令，他从地上弹起来把他的手臂推开了。”玛蒂尔达信誓旦旦地说，

“那一定是你看错了……”常殷说，“这是不可能的。为了让他留在你身边你不惜让他完成异化，但是他肯定只是一具空壳而已，你自己知道这一点。”

玛蒂尔达似乎还想开口辩解，但周围却不知不觉已经多了几个其他人的气息。她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地向常殷背后躲了一步。

三个人从阴影中朝他们走来，他们的旁边跟着为久弥传递信息的那个男孩，他带着一脸怯生生的表情，拉着背包带的手指关节都在发白。

“唔。”

常殷转过身看着他们，这三个人的衣着风格迥异，一个是穿着素衣的高大僧人，一个是邋里邋遢的中年男人，还有一个是身着英伦风校服，将头发染成金色的阴郁女生。

“常殷，没错吧？”那个女生先开口说话了，尽管从外表上很难看出来，但常殷还是明确地感觉到这个三人组中，这女孩才是领头的。

“没错。”他将烟头丢下，用鞋尖碾灭。

“「主教」对你们取得的成果表示欣慰，”女孩说，“这无疑让我们离目标更近了一步。”

“但是他只派了三个人。”常殷说。

“是的。”女孩满不在乎地说，“我们奉主教之命来祝你们一臂之力。尽管他已经猜到你们可能会阵亡一到两人，但还是觉得派我们来就够了。”

常殷撇了撇嘴。

“如果主教觉得没问题，我们当然也不会有任何意见。”他说，“他有没有说风舞川家预计多久会找到这里？”

女孩从裙子的口袋里拿出一根棒棒糖，慢慢把包装撕开，放进嘴里。

“他说会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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