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人言

蓝轩的话音刚落，客厅里突然从空气中张开了一道裂口，久弥一瞬间从缝隙中看到了风舞川家的庭院。

第一个走出来的人是林水生，他的背后背着一个细长的黑色皮革箱，而且久弥又看见了他腰带上的子弹带，知道他是武装而来的。

第二个走出来的人是托马斯，他穿着黑色的大衣和皮靴，向久弥点了点头，他的折叠剑也挂在腰上，在大衣里若隐若现。

第三个走出来人久弥就没见过了，这是一个有着黑色短卷发的女孩，她头戴一顶带花色黑色渔夫帽，穿着一件短皮衣外套，里面穿着一件图案非常复杂的修身长衣，下半身一条皮短裙，再穿一双上面带着钉子的过膝长靴。总得来说给人一种很“潮”的感觉。她抬起手向久弥挥了挥，袖子长得遮住了指头。

最后一个出现的人则是叶建国，他踏入客厅，随意地挥挥手，那个裂缝便消失了。他看见老爹把手机放进自己的衣服口袋里。

“久弥，我有很重要的事要……”林水生直接大步走到久弥面前，却用余光瞟到了沙发上的马元浩。他的脚步停了一下，朝那里看过去，随后会意地点了点头。

“你们是那女孩的朋友吗？”他问道，马元浩毕竟在久弥出事那天和他一起去拜访的他家里，所以也不难猜，“很好……我马上就来。”

马元浩因为见过林水生，所以用力地点了点头。但是嘴巴还是大大得张着，和莹莹一起呈现出某种呆滞状态。毕竟现实中的传送门这种东西可不是每天都能看见的。

林水生神色非常严峻地走来，把住了久弥的肩膀和他一起走进房间内，避开了客厅里的人。

“久弥，”他有些紧张地说，“久弥，你能不能回忆起哪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任何不对劲的地方都可以，哪怕只有一点点。”

久弥严肃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的意思，”久弥说，“这实在不像是一个巧合对不对？”

多不丹的袭击，被盗的遗物，被附身的何芸锦。这一切都是围绕着久弥来的，不管之前众人做了怎样的猜测，现在都可以基本确定有人在暗中针对着他。

林水生严肃地点了点头。

“我必须要提醒你，”林水生说，“托马斯和景泫都是我的学生，但是你一定要警惕你身边的人。从现在开始切勿向你绝对信任以外的人透露过多的情报。我们无法确定你身边是不是有内鬼。”

久弥听明白了这话的意思。

“元浩和莹莹都是可以信任的。”他说，“我信任他们就像我信任你。”

林水生犹豫地看着他，似乎不确定要不要说更多的话。

“我们必须先找到芸锦的家人。”久弥说。

“当然，我们会的，我们不久就会出发。托马斯的眼睛会看见她的房间里面，如果她不在家我们就进去。”他深吸了一口气，“保持警惕，久弥。他们是冲着你来的。”

久弥点了点头。

“除了他父母之外，莹莹也能告诉你芸锦的一些事。她的一些……想法。”久弥斟酌了一下用词。

林水生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那帮助很大……”他喃喃道，“帮助很大。”

“还有，虽然我也意识到了这不像个巧合，但真的没有多少可疑的地方……”久弥说，“但是……乌檀区的那个酒吧也是个值得调查的地方。据说她有段时间常常往那里跑，我们也是在那遭到袭击的。那个酒保，可以问一下看。”

他不确定是不是该说“好像另一个我也常在那里活动”，但林水生似乎已经被这个线索吸引了。

“……对……没错。那里的那间酒吧……”他喃喃道，“我之前也觉得很可疑了。我知道了。”

林水生拍了拍久弥的肩膀，两个人一起转身回到了客厅里。此时，蓝轩正在和老爹说话，元浩正在同莹莹解释什么，那个叫景泫的女孩也在和托马斯聊着什么。

“托马斯，景泫，”林水生招呼道，“我们三个即刻出发，先去那孩子的家里。”

“等等，”久弥发现哪里不对劲，“我们呢？”

“你先在这里等着。”林水生说，“等我们先去摸清楚第一手的现状。你先不要急着，先按……”

“可她是我的——！”久弥差一点吼了出来，可是情绪爆发到临界边缘他还是收住了。他们绝对不能把自己排除在外，绝对不能。

“我知道，久弥。我们不能贸然把你就这样放到前线上去。”叶建国在旁边说道，“现在的事态太可疑了。我们需要尽可能详尽的初期调查，林医生的团队是最擅长做这个的。相信他们。”

林水生似乎觉得自己也不可能说得更详细了，他站起身，朝叶建国点了点头，向自己的两个学生使了个眼神，三个人立刻准备离开。

“林医生……”久弥在他们身后喊了一声。

三个人都回头看着他。

“如果发生什么，请不要……伤害她。”久弥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文景泫和托马斯对视了一眼。

“……好，好的。”林水生说，“我答应你。”

他打开门，和两个青年一起离开了。

久弥无力地跌坐在一把椅子上。

“接下来我们要组织另一批人去忍冬区查一下，总部那边已经在组织人手了。”老爹对蓝轩说，“我们暂时还联系不上彩华。你就留在家里，保护这些孩子们。”

“我知道了。”蓝轩说。

老爹走到房间另一头，最后又回头看了久弥一眼，随后用和刚才同样的方式挥了挥手，那个裂缝再次张开了。他走了进去，消失了。

这个房间再次变得安静异常。

那种无力感再一次席卷了久弥，他坐在凳子上，呆呆地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这个本该是事件中心的他现在却被排除在外。

屋子里的四个人现在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一片沉默中，蓝轩坐到了沙发上，坐到了元浩和莹莹的对面。

“那个……”她轻声说，“那个女孩到底和久弥是……”

久弥的心隐隐地痛了一下。

“啊……”他听见刘莹莹的声音，“她只是……”

她告诉了蓝轩那些她知道的事，也说了那天晚上他们出现在乌檀区的真实原因具体是什么。而蓝轩只是默默地听着。久弥也在脑海里不断地重播那个下午，芸锦对他说的话。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哪一点吸引了这个完美的女孩，她几乎是沐浴在所有人仰慕的目光之下的。应该有很多人，比他优秀得多，也近人情地多。

但是……那样的目光，真的是仰慕的吗？

从那时芸锦的脸上，看不出这一点。

从周围一切人的脸上，也看不出这一点。

蓝轩已经听罢了过去的事，一言不发地和他们一起坐在客厅里。时间已经很晚了。

“久弥……”

在他沉思的时候，却听见马元浩在背后叫他。

久弥回过头，看见他用手指轻轻点着手机屏幕。久弥低下头，发现屏幕亮着，聊天软件里的消息不停地刷着。

他点开记录，发现周夏正在群里疯狂地@他。

他点进去，周夏正在班群里当众质问久弥到底对芸锦做了什么，并开始大张旗鼓地描述今天发生的事情，虽然经过了无数的添油加醋。在他的说辞里，就好像他今天和芸锦正在愉快地约会，试图把芸锦从失恋的情殇中拯救出来，可叶久弥却利用芸锦对他的旧情，从中作梗并将芸锦中途诱拐走。周夏随后对他的渣男行径大肆批判，他在班上常一起行动的那几个“哥们儿”也和他一起对久弥进行着打击，将他描述成一个不负责任，不敢跟何芸锦交往又不想放她离开的恶劣人渣。

这几个人这一唱和，班上的风向也渐渐变成了统一对久弥进行口诛笔伐。以饶珍为首的女生群体也开始了对久弥的批判，以“无视，伤害芸锦的感情”为核心，再以“芸锦已经对他失去希望的情况下又主动勾引”为重点，辅以“平常看着老实但居然是个人面兽心的虚伪禽兽”的论点，渐渐比始作俑者的周夏还反应激烈，以至于她们现在已经开始把久弥以前的一些完全无关的事迹拿来与这件事挂在一起。只要她们说了，周夏和他的朋友们就在后面跟上两句“对”“太对了”“我早就是这么想的”。

聊天记录疯狂地滚动着。加深久弥人渣形象的工作已经完全由甚至平常连话都不跟久弥说的那些女生主导了，而周夏则开始疯狂@久弥，并开始指责他不敢当面与他对峙，除了是个渣男还是个懦夫。

消息的数量以惊人的，这四年从未有过的速度滚动着，期间有时混杂着一条“我觉得久弥不像那样的人啊”的言论，只要出现，立刻就会被加以“我们大家原来都看不出来，这就更说明了这个人有多么的虚伪”并苦口婆心地劝那些依然愿意说出一点自己不太相信的看法的人一定要看清真相，不能被蒙蔽。

后来那些有点理智的人，也就理智地选择不出现了。于是剩下的人们还在循环着刚才的论调，只是用词越来越激烈，甚至还有人建议把这件事发到网上给久弥施压，也有人建议直接来他家找他，当面问清楚。

不知为何，这种情况比告诉久弥现在在外面还有恶灵在杀人更让他能产生虚幻的感觉。他的心里有无数种情感被挤压在一起，爆发不出来，也表达不出来，更压抑不住……

“**的……”元浩狠狠地骂了一句，语气中无奈大于愤怒。

“他们怎么这样……”刘莹莹听上去又要哭了。

“怎么了？”蓝轩当然不在他们的群里，此时没能跟上节奏。

“没什么。”久弥打定主意不去管这件事，并开启勿扰模式，准备把手机踹进兜里。

“久弥久弥久弥……！”元浩和刘莹莹突然疯狂地朝他示意。

久弥赶紧又把手机拿了出来，打开屏幕一看——

“真是恶心。”

发送人是何芸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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