轴线篇 泽特罗斯的湮灭 1

若是以在神话中被称为天界之石的Achse方尖碑作为中心地标，刻着符号的一面为北方的话，泽特罗斯王国的狭长国土正好像广场布政堂的钟表指针一样，从极北的冰雪中出发，越过沙因-格兰兹高原和传说中的冰雾古城遗址，再经过被称为小荒原和格莱斯特人原住民聚集区，以及名叫格莱斯特森林但实则为异教徒活动区的过渡自治地带，就可以看见代表王国权威的象征意义上的边境矮墙，从这里走不过几座城市就是泽特罗斯的都城米诺斯城。

钟表的指针在这里达到最大宽度处，也达到冰雪地区和无冰雪地区地理意义上的分界线，之后经过西海岸线上称之为“海怪坑”的拥有一流深水港的著名贸易城市城市和东部以对大陆有极其重要的战略意义和交通意义知名的安特恩，接下来是一望无际的草原，雨林，海岛直到被十七皇帝世雅斯贝尔斯·泽特罗斯赐名并在此兴建了贵族度假区而成为热门度假圣地的“黑曜石三角”死火山和其所属礁石群岛。

与安特恩接壤的是以矿产，冶金工业和令人闻风丧胆重甲骑兵雇佣兵团的古老的马赛尔帝国，也是传说中大陆上人类的起源之地，虽然历经数次征伐分割，真正的马赛尔皇族的血脉早就不知道存在何处，但历任统治家族都自诩是正统的马赛尔皇族并以此为姓氏，距考证，如今是统治马赛尔帝国是起源于马赛尔东海岸布尔特曼骑士团的布尔特曼家族，历经两个王朝后终于在三百零二年前夺取了马赛尔皇权，在位的马赛尔（布尔特曼）十一世皇帝萨特·马赛尔在上位后穷兵黩武，靠着近三百年十个世代的积累，统一马赛尔全境只花费了三年，彻底结束了马赛尔大小家族相互倾轧，地方保留极大权利的历史，又花费了两年清剿了东海岸的海盗和北方的马赛尔旧贵族的诸般小国。统治了马赛尔全境后，萨特·马赛尔在其四十岁诞辰宴会上宣布，对北方大陆上最后一块不属于帝国的领土—泽特罗斯王国宣战。

同年泽特罗斯三十二世皇帝阿多尔诺·泽特罗斯在出访途中被马赛尔刺客刺杀身亡，享年四十七岁，其弟卡西尔·泽特罗斯成为泽特罗斯王国第三十三世皇帝。卡西尔皇帝从小身体虚弱，亦没有争夺皇位的野心，反而跟这个大了他十岁哥哥阿多尔诺关系极好，平日里为数不多的工作是参与国会的政治政策研究和对术法与传说的探索，因阿多尔诺并无子嗣才做了第三十三世皇帝。也正如民间所言，卡西尔可能是个好的皇族，但绝对不是做皇帝的料子，这之后不出两年，马赛尔的铁骑便突破了安特恩要塞，在一周之内屠杀了安特恩城内近二十五万人，整个城市上空弥漫着尸体燃烧时产生的黑烟裹挟着血的腥甜味和尸体腐烂的臭味，连阳光也无法透进来。活着的人要么逃往海怪港——毁了要塞不要紧，马赛尔人不会傻到屠杀贸易城市，要么直接投降，事实上屠杀发生之后附近的城市也都是这么做的，城门大开迎接马赛尔军队。或是经历了近五百年的和平让泽特罗斯各地变得松散懈怠，亦或是马赛尔人恐怖的屠城把他们吓破了胆，马赛尔军队在泽特罗斯王国境内长驱直入，一年时间马赛尔人已经打到了米诺斯的卫城处并在此驻扎，从米诺斯的城墙上就能看见安塞尔重骑兵部队的锃亮盔甲在阳光下闪着附着魔术的金属特有的光泽。

米诺斯城里人心惶惶，马赛尔的围城战术切断了来自海岸线的补给，陷落只是时间问题。卡西尔皇帝为了应对战事而紧急建立的九人议会两位将军在前线战场上丧生，一人死于暗杀，财政大臣在前往海港途中被伏击抓获，剩下五位有三位出逃远渡重洋，只剩下皇帝本人和六十多岁的城防将军弗里德里希·泽特罗斯。虽然姓泽特罗斯，弗里德里希和泽特罗斯家族其实并无血缘关系，其作为前任皇帝阿多尔诺的军事教师被前任皇帝所敬重，赐泽特罗斯姓氏。不得不说，这位城防将军显示出与出身不符的战术天赋，调配泽特罗斯城内的为数不多的资源，实施战时管理策略，以一己之力将马赛尔的攻城计划阻碍了半个月之久，使马赛尔军队改用围城战术。但即使是如此力挽狂澜，他和皇帝心里都明白，持久战的胜利一方属于拥有丰厚补给和广阔土地的一方，马赛尔拥有三倍于泽特罗斯王国的国土面积，又攻占了泽特罗斯几乎一半的领土，而米诺斯城后的松散城邦与异教徒们能提供的补给实则有，限毫无疑问，这是没有希望的战争。

卡西尔皇帝坐在空空荡荡的议会桌前，用手抓着还不到四十岁就白了大半的头发，低头盯着桌面一言不发，倒是弗里德里希先开了口。

“陛下，马赛尔人开了什么条件？”

卡西尔抓过桌上印着马赛尔徽章的未拆封的羊皮纸卷轴递给侍从，红色的火漆印显得很刺眼。

“恕我直言，陛下。”

“我不到三十就进入王宫，为您先王工作了半辈子，承阿多尔诺王信任赐姓泽特罗斯，眼下你我都明白，打赢马赛尔人希望渺茫。”

卡西尔皇帝微微叹了口气，抬起头，把身体靠在椅子上看向弗里德里希，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陛下才不到四十，膝下仅有一位公主，接受马赛尔人的条件，泽特罗斯的血脉还能保存下去。”

“这样说对你我都很难受，但为了泽特罗斯，只要血脉不断，我们就有复国之日。”

“但要是和马赛尔人打到底，我也坚决追随您，陛下，虽然我们共事时间不长，但请陛下相信我，我弗里德里希年轻时作为游侠游历四方，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我和泽特罗斯王国共存亡。”

卡西尔皇帝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下，又把手撑在桌子上，面对着弗里德里希，刚要开口，突然猛烈的咳嗦起来。

侍卫立刻端上一杯水，又被卡西尔皇帝拦下，声音沙哑的说。

“拿点葡萄酒吧。”

自战事紧急以来，卡西尔皇帝便每日饮酒不断。

“弗里德里希将军，我不懂战争，但即使是我都可以看出我们毫无胜算”

侍卫端来精致的银壶和两个水晶杯子，卡西尔皇帝先是给自己倒满一杯，一饮而尽，定了定神，又亲自起身给弗里德里希倒上一杯。

“我从未怀疑你对我，对王国的忠诚”

“正如我不懂战争，你对政治也知之甚少，这份劝降书你拆开看吧，这种情况下我即使投降，我的贵族待遇也得不到保障。”

“马赛尔人意在统治整个北大陆，旧时代贵族这种不安定因素即使不在战争中除掉，也决不能继续留存，或是意外或是暗杀，可能泽特罗斯家族的血脉就要就此断绝了。”

弗里德里希拆开马赛尔人的劝降书，大意为

“如有抵抗，屠杀全部大臣与贵族，交出泽特罗斯皇族并投降或许还能保住性命”

弗里德里希自然明白这所谓的劝降书的恐吓意义。或许这份劝降书已经发放到了每一个大臣与贵族手中。

“陛下，如果因此就动摇的人，不配在泽特罗斯王族麾下！”

“无所谓的。”

卡西尔皇帝站起身，将侍卫倒满的酒杯端起来又是一饮而尽。

他拔出泽特罗斯王国的传承短剑，插在桌子上，紧握着剑柄站起来。

“你们可以投降，我不能。”

“有时候这些东西看起来很可笑，这也正是我不愿意做皇帝的理由。”

“自始皇帝与神明签订契约，统治泽特罗斯王国开始，每一个拥有泽特罗斯血脉的人便不能退缩！我也想活着！和你们一样想！但我是泽特罗斯的皇帝，我不能！”

弗里德里希紧紧的抓住椅子扶手，忍不住脱口而出。

“那神明呢，神明为什么不出来拯救我们”

他想起来流传在泽特罗斯王国耳熟能详的故事，泽特罗斯始皇帝被神明选中定下契约，在神灵夸张的奥术下统一了泽特罗斯全境并守护土地的故事。

卡西尔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说句逾越的话，神明什么是不是真实存在无所谓的。”

“即使是我研究了传说与法术，对泽特罗斯神明到底在不在也是半信半疑。神明只是个代号”

“说到底，神灵，只是泽特罗斯皇帝的荣耀罢了。”

弗里德里希犹豫着，“陛下…”

“把这份劝降书传达下去，愿意继续守城的，晚上接受召见”，他如此吩咐侍卫。

弗里德里希望着卡西尔皇帝，望着他一扫忧郁的神色，握着短剑发号施令的样子，望着他的眼神，那是和自己年轻时相似，不，是比年轻时的自己更明亮的眼神。如果自己的儿子还活着，恐怕他也会和自己站在一起，和卡西尔皇帝一起…。

“至于你，弗里德里希，带上我女儿和你的家眷走，随便到哪里，混在异教徒中也好，原住民中也罢，到其他大陆上更好，现在就走。”

“陛下，你什么意思？”

弗里德里希声音低沉。

“我会和陛下奋战到最后一刻，带公主走这个重任应该有更合适的人选。”

卡西尔看着这样的弗里德里希，想说什么但最终改了口。

“那你去安排吧。”

随即卡西尔又坐在椅子上，收回了短刀，把刀鞘从腰间解下来，又从脖子上取下泽特罗斯国王的徽章——罕见的蓝色琥珀做底，被金银丝线包围，其间镶嵌着宝石组成的国徽，据传说是神明赐予泽特罗斯始皇帝的护身符。他把这两样东西交给弗里德里希。

“交给我女儿，如果她愿意让她来见我一面吧。”

“我不知道该如何对她说，她母亲的死是因为我，所以至少我希望她选择自己的生活。或许不应该让她接手这些东西……”

说这些话的时候，卡西尔皇帝有些迟疑。

弗里德里希看在眼里。

“我相信公主她可以选择自己的道路，毕竟身体里流淌着泽特罗斯的血，她一定能成为陛下一样的人”

卡西尔苦笑着摇摇头。

“她才十四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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