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诺奇市

马车发出摇铃声驱散孟胜的睡意。

这是车夫刻意发出的提醒。

同样被铃声唤醒的，还有以奇怪姿势，半骑半靠在木箱上的吉尔。

对这样值得吐槽的场面，孟胜罕见地保持沉默。反而在眉梢露出一丝惋惜的味道。

——他现在十分怀念家乡的高速铁路和舒适的列车。

由于两人搭乘的是辆载货马车，在设计时完全没有考虑过载人的情况。所以除了一间狭小的驾驶室外，根本没有其他座椅。

本来颇为宽敞的车厢里因为堆满货物，也只剩下可以勉强容纳两人的空间。

好在车上装的都是些服饰和铁器，不必担心存在奇怪的异味。好心眼的车夫还帮忙找来稻草，使坚硬的木板车厢可以稍微柔软一些。

即便如此，这段将近十天的旅程也绝对和舒适二字无关。

在此之间，二人从乌鲁克村穿越山谷，按照一副粗略地图的指引，徒步走到最近的官道上。

据说这条路的尽头一直延伸到国都。

关于这一点，孟胜当然无从考证，也并不关心。

......

泽兰公国的马车文化十分盛行。

即使已经紧紧挨着边境，他和吉尔也轻易地拦到这辆载货马车。

似乎临时搭乘这种事情常常发生，车夫只熟练地索要了少许报酬就痛快地答应捎上他们俩。

当然前提是不介意和货物挤在一块儿。

在路上偶尔可以看到覆盖有红色呢子的，配备四匹马的轿式马车绝尘而去。

但那是贵族专用品。

孟胜也只能无力地吐出几句骂声，继续呆在狭小的载货车厢里忍受颠簸。

......

此时二人揉揉眼睛唤起精神，向车夫道谢后随便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便一起踩着稻草下了车。

这里就是泽兰公国境内，颇有名气的城市——“诺奇”。

无论如何，确实达到目的地的孟胜久违地舒展身体，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他现在身穿在村子里收获的灰色翎毛甲胄，底下衬着用稍比亚麻粗布细腻一些的棉质布料缝制的整套长衫。

虽然远远够不上贵族的规格，但已经可以说是被细心抚养的宽裕平民。

至于吉尔，他也舍弃了原来那件脏兮兮的亚麻长衫。换上跟孟胜一样的棉质服装，外面套着用狼皮制作的短款背心。看起来是个十分干练的小伙子。

只不过他金色的蓬松短发和漂亮的浅蓝瞳孔还是会让人自然联想到“落魄贵族”一类的字眼。

孟胜知道这两身衣服和一路的盘缠已经掏空了乌鲁克村的财政。

但林纳斯大叔那种，“如果不接受就要赴死”的眼神实在让他没法拒绝。

......

稍稍看一眼诺奇市的街景，不同于乌鲁克村随心所欲的纯木质小屋，这里的建筑更有整齐划一的感觉。

房屋都以肮脏的红砖堆砌，可能是因为年头过于久远而发出瘆人的棕色。房子偏上的部分呈夸张的侧三角形，屋檐上几乎没有装饰，偶尔还能找到木质的痕迹。

整体透出浓浓的英式民居风格。

据说诺奇市由一条横亘在城市中央的河流一分为二，隔成东面和西面两个城区。岸边由石质的狭长拱桥相连。

孟胜现在所处的是西城区，也是平民广泛居住的地方。

而东面的城区则居住着家名为“维尔维特”的本家和少数分家，其家主被封以伯爵爵位，是名副其实的贵族庭院。

稍微寻找一处高处眺望，孟胜便远远看见清一色的苍白大理石和圆形的高隆穹顶，令人疲劳的花窗玻璃和尖细钟塔有序地隔开足够的距离。

孟胜似有若无地“哦”了一声作为感慨，心里不禁浮现出君士坦丁堡，巴黎圣母院这些在家乡大名鼎鼎的中世纪建筑。

“封建社会要不得啊！”

他露出意料之中的苦笑，平静地叙述感想。

“你家原来是不是也这样？”

孟胜把视线移向吉尔，忍不住露出欺负人的笑容。

照例来说，这种落魄贵族的往事大致上都是禁忌，绝口不提也是出于默契，如果刺探起来，大概只有痛处。

吉尔的回答迟疑了几秒：“因为我家只是男爵，所以没有这样的规模，但就和平民划分生活范围这点上说，区别不大。”

对这样坦诚的回答，孟胜心中感到意外。

因为几天以前，感觉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可能演变成敌对的结局。

实际上，吉尔也为说出这番话而感到十分窘迫，不自然的移开头颅，注视近处的砖地接着发问。

“你很好奇吗？”

“......或许......吧。”

孟胜继续远眺河对岸的宏伟建筑群。

“可是，我是说。”吉尔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现在想来，这样可能并不太好。”

“哦？”

孟胜感兴趣地收回视线，用问句示意吉尔继续说下去。

这时，吉尔下定决心般的开口：“如果仅仅是因为身为贵族就开始仇视平民，那不是太没道理了吗？”

“没错，吉尔。”孟胜用一如往常的耿直语气接着问：“那么，你认为贵族对平民的仇恨源自哪里呢？”

“唔，大概是源于托生为人的原罪吧。”吉尔平静地叙述着可怕的话：“身为平民竟然能跟贵族一样分享空气和食物，同样受到魔法的眷顾从这一点上出发，滋生的仇恨吧。”

“这可太不讲道理了。”孟胜重重地皱起眉头，发出轻声呢喃：“明明没有平民的赋税，贵族自己也活不下去。”

“可是【拥有强力魔法的自己是无所不能的】这种思维不会改变。”吉尔立刻反驳。

可能是成长环境不同，孟胜无法理解。

二人就这样陷入长久的沉默。

“咕——”

相比于嘴上的倔强，他们俩的肚子明显更容易妥协。

“咱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同意！”

......

关于这次旅程，孟胜和吉尔有着明确的目的。

那就是参加魔法学校——马克苏院的入学考试。

应试者当然是孟胜。

因为吉尔只处于二阶魔法师的顶点，还没有达到三阶的入学门槛。

在他在听闻孟胜将要入学马克苏院的消息后，自愿以仆人的身份一同前往。

至于原因，孟胜不想多问。毕竟照惯例来说，只有痛处。

何况有个值得信任的得力帮手跟在身边，这种事谁也不会拒绝的吧。

作为公国三座魔法学院之一的“马克苏院”，就在距离诺奇市数公里外的森林中。

由大名鼎鼎的魔法师亚克·马克苏担任校长。即便说是公国最具风头的魔法学院也不为过。

“你说，我能顺利入学吗？”

孟胜一边掂量着手中为数不多的钱币，一边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按照实力来说，肯定没问题。”吉尔毫不犹豫地做出这样的判断。

“真是让人感觉不到放心的回答呢。”

孟胜甩了甩脑袋，紧紧握住手里的钱币。

“嘛，走一步看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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