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了人

他站在我的面前。

他对我说。

“我杀了人。”

此时的他，浑身都是粘稠的红色液体，左手还握着一柄刀子，刀子上猩红的液体缓缓滴下。

“我知道，你杀了人。”

我点点头，用平淡的声音回答。

这幅场景早就在我的头脑中设想过了无数遍，即使真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也没有什么好惊奇的。

他抬起了头，看向眼前的我。

“你，为什么不怕，为什么不跑？”

“面对这样的我，一路上已经有不知道多少人逃跑了啊。”

“我可是杀了人的人啊，是杀人犯啊。”

他的语调颤抖着，与威胁相比，这更像是哭诉，更像是想把自己的无理需求要求别人实现一样。

我又能怎么回答呢？

我只能点点头罢了。

安慰是没用的，因为我不是他，安慰反而会起到反作用。

但是我还是有话必须要告诉他。

“不，你没有，没有杀人。”

这与我前面的说法自相矛盾。

但是这样的思想必须要传递给他，否则就是无效的行为，他杀人了吗？

严格意义上来说有，可是在另一方面看来，这并不算杀人。

“真矛盾呢。”他像是感叹着什么一样的说。

“果然我和你是同类吧，可是同类总会相互排斥，就像同性相斥异性相吸那样，这一点在自然界也是不变的真理不是吗。”

“知道为什么我会在杀完人以后回到这里吗？”

他并没有给我回答思考的时间。

“如果你不知道也没关系，我告诉你，我想杀了你，你没有听错，我想抹削掉名字是你的人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

“我不能再忍受下去了，如果无法杀了你，那我就没有办法活下去，你否定了我生存的意义。”

我默默地站着，只是那么站着，我在等待他下一步的行动。

“你倒是说些什么啊。”

他盯着我，身上的水珠还在向下滴落。

“我?”我看着眼前的他，脸上却是悲哀的，不一定，不对，一般是那种神情吧。

有多久了，这张脸上的神色终于变了啊。

“我没什么好说的，我只是想说，无论你以前经历过了什么，无论有什么痛苦也好，这个地方都可以当做你宣泄的场所。”

我平淡的说道。

“因为那也是你决定的，虽然你表面上并没有什么表示，可是潜意识里，这里已经成为所谓的“家”了不是吗。”

他站在原地，似乎是在与某种存在做着激烈的斗争。

我接着说道。

“如果说你没有了家的话，那么把这里当成你的家——”

“如果说你没有了家的话，那么把这里当成你的家。”

面前的男人这么说。

这成为了击碎我本就脆弱不堪的内心的最后一击。

如果答应了的话……恐怕我会在这一瞬间就死掉吧。

失去了生存意义的自己在那一瞬间就会被剥夺掉生存的资格。

可这时我才意识到，如果我杀了他的话，我也照样活不下去。

在我的生命里面，（如果能够够资格被称为生命的话）他已然占据了不可或缺的地位。

如果杀了他，我一定也会在某个时间段快速的崩溃吧，根本不会有解释。

可是我还要活下去……哪怕再多几分钟也好，我还有事情要做，这事情和我同等重要。

在沉默与挣扎中——

我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把刀指向了他。

右手握着的小刀，此时感受不到温度，一点也感觉不到啊。

浑身冰凉的自己，用着同等冰凉的小刀指向或许存在着温暖的人。

这样的画面何等的讽刺啊。

结局已经就那样了所以没什么——

没有再多的言语，我手中的刀子已经刺过去了。

可是为什么……

哪怕抱着一击必杀的信念，却还存在着万分之一都不会有的他闪躲开来的侥幸？

为什么在最后一刻我还是喊出来了呢？

不是为了增强气势什么的，单纯就是为了宣泄内心的情感。

把堆积到现在的……

一并发泄出来。

——“啊啊啊啊！！！！去死吧……真！”

在下一个瞬间，刀子已经刺向我了。

“闪不开啊。”

而我对即将到来的死亡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

刀子已经逼近眼前，现在做什么动作都很晚了。

对方抱着一击刺破我的咽喉的觉悟，那我就绝对无法闪开。

在死亡即将到来的时间里，我什么也没有想，甚至觉得，如果我死了他还能这么活下去或许是件好事?

到底为什么呢？

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自己，为什么会对他产生了少有的情感？

也许在他身上，我找到了。

找到了哪怕跨越无数未来也在自己身上找不到的可能性。

预想中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刀子在刺到我之前就被一柄黑色的短剑隔开了，之后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音。

傲慢又带着责备的声音传入了耳中。

“喂，好歹你也珍惜一下自己那条不算宝贵也不算贱的命好吗，虽说你死掉也没什么，可是现在的话你死掉就让我费脑子了啊，那份人情你想让我到哪里还？”

熟悉的女声，更加熟悉的动作。

果不其然，那个身影就站在天窗处，是她扔下的刀子隔开了那凶猛的刺击。

“虽说之前就有说我们两清了，可那毕竟不算话对吧，那么这次真的两清了哦，虽说也有我们的原因就是了。”

她从腰间又摸出了一柄军用匕首，用左手握住之后跳了下来。

玻璃破碎的声音清晰可闻。

镜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真是件麻烦的差事，还是快点解决了吧。”

她这么说，一边把刀对准了眼前的对手。

下一瞬间他就意识到了优先级的转变，也不甘示弱的看向了镜。

我能做的是什么？啊，果然还是在一旁观望啊。

可在下一瞬间，镜的右手快速掏出了一柄手枪。

“谁要做那种近身搏命的事情啊笨蛋。”

一边俏皮一般的说着，随着话语的说出子弹也射向了他。

随着枪声的响起，他缓缓的倒了下去。

“这样的话一切不就都结束了吗？”

镜像是松了口气一样的收回了枪。

“话说你啊……”她刚刚想开口对我进行训斥——

可是还没说完——

“大意了哦，镜。”又一个女声响了起来。

接着的，是镜快速回身射出一发子弹，之后被他躲过的场景。

“这也太犯规了啊！子弹都打到他了吧！”

“带着真……带着他到一边去吧，这种东西已经不是人类了，那么就要由我降下对他的裁决。”

少女这么说着，仿佛自己就是神明一般。

缓缓的从天而降——

不，准确来说是从天窗。

还是熟悉的声音。

以及——

熟悉的白色衣服。

宛如折翼的天使，降落在凡间。

她即使是在这样污浊的环境中依然不沾染什么淤泥之类的东西。

“是你啊……”他看着眼前的仪，少见的向后退了一步。

“我们有见过一面对吧，那个时候我应该劝过他和你的，你如果离开这里的话，或许就没有那么多事情了，可是你说了no，他也说了no，那么就由我亲手抹除掉你。”

少女不再多说什么，右手中已经旋出了一柄蝴蝶样式的小刀。

不过刀身呈现银色，与一般的蝴蝶刀不一样，或许是由什么特殊的材料制成的。

她冷冷的说：

“镜，走远点吧，带着他一起——”

仪要出手吗？

啊，那毫无疑问，他一定会死。

可是——

不知道为什么……

总觉得这么做不可以，唯独杀了他这件事情不行。

所以尽管知道不会有什么作用，我还是要说——

“仪，不可以杀他……”

我喃喃的自语。

而仪自然可以听得到。

在冲过去的前一秒，仪的身体因为这句话而稍微的停顿了一下。

“啊，真是无可救药的笨蛋。”

仪似乎否定掉了我。

“不过我会尽量试试的。”

可是她还是这么说。

出手要快，一击足够定下胜负，他也是依赖一击致命——而我比他更快一些，这就是优势。

他特制过的应该是身体，子弹都打不穿的柔韧性，与报告里面的如出一辙，如果没有在这之前就取得了这个情报的话，恐怕我也不会来这里，到时候估计就只能见到两具尸体了。

所以我才会在做完一切之后马上赶到这里，就结果来说好歹是赶上了。

还有其他的东西经过特制了吗，我思考着，异种自然不可能只有这一种——

这么想着的身体却没有停下，率先一刀攻向了他的咽喉。

这是他惯用的一招，在之前也能看出来，杀人手法很利落的他肯定对这一招有防备——

果然，在我的刀子刺到他的前一秒，他闪身撞开了门，刀子贯穿的只有空气罢了。

他在撞开门的同时借助墙壁像是蜘蛛一般用手抓住了墙，我则皱了皱眉头。

之后借助墙壁把自己甩到了半空——

大概三四米左右的样子吧。

这宛如杂技的动作是人类根本办不到的。

看来他的整个身体，连每一个细胞都是特制过的，很完美，没有任何缺陷。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是人工制造出来的东西。

——与天生的异种根本没有可比性。

想到这里，我的嘴角扬起了微笑。

既然全部经过特制了，那么杀掉他就是轻松到了极点的一件事——

逃掉了吗？

即使知道自己暂时还滞留在空中也有不安。

那个人太过于恐怖了，以至于我根本不敢与她为敌。

怎么办？

这还是我首次的焦躁。

接下来就只有逃跑一条路可以选了……

可是要逃到哪里去？

就在我这么犹豫的一瞬间，死神在我耳边轻语。

“喂喂，别想别的事情啊，注重于眼前的死斗不行吗？”

漆黑的刀刃破开了皮肤的绝对防御——

这不可能……经过了特制的身体无论是谁也不可能切开——

然而很轻易地，刀刃割破了坚硬的肌肤，猩红的血流了出来。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名为自己的血液。

……

冲击感传了过来，另一柄回旋着的刀刃把我从半空中击落。

然而很意外的是这一击根本就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反倒是在帮我逃开接下来的一击一样。

可是就算这样，死神的反应也跟上了啊，银色的刀刃从天而降，伴随着少女猩红的眼瞳。

要死了——

这是我的唯一想法。

可是刀刃却故意一般的扎歪了，直接刺入的并不是我的身体而是旁边的泥土。

“嘁！”对手并没有说什么。

蝴蝶刀的穿透力并不强，可是在她的手里却硬是打出了军刺的感觉。

“刺歪了吗?”她不屑的问。

这样自然没有要求我的回答。

可是因为这两个非常严重的失误，她错过了击杀我的最佳时机。

这样的话——

忍着背后传来的剧痛，我站起了身，头也不回的向后跑去。

这个时候只要稍微回头一点就会被杀。

这种感觉浮现在我的心头。

……

拔出刀之后我问自己。

我为什么不追上去啊。

这个距离只要追上去就能杀掉他。

看样子，自己还是抱着无聊的幻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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